《一度浅醉》冰栗幽月

17、十七章

　　“为什么回来了？”从坐到车子里就没有开过口的两个人，终于由舒凛打破了这份沉默，“——你想这么问对吧。”
　　陆澄只是紧紧地捏了捏车子的方向盘，没有其他的反应。
　　“从那之后的十几年，你到底怎么才开始和一个人开始纠结了感情上的问题呢……”舒凛无视对方有没有回答自己的打算，一个人径直开始往下说。
　　“……”回答舒凛的仍然是无声无息的空间，只不过车速渐渐慢了一些。
　　舒凛扬起笑容，静静闭上眼睛，缓解旅途的疲乏。

　　这个时侯陆澄终于把视线投向了舒凛。
　　然后又把视线移回前方。
　　舒凛是个奇特的人，或许如果是一个有神论者，甚至可能会觉得舒凛这个人高不可攀得如神一般。之所以不怎么喜欢这个人却仍然和她有着像朋友一般亲密无间的关系，就是因为自己需要对方。
　　需要一个能在关键的时候不让自己迷茫，狠狠地撕开自己的伤疤的人。
　　即使自己什么都不说，对方却能够全部都明白的人。
　　哪怕自己说的是美好的谎言，对方也能毫不留情戳破的人。
　　舒凛就是这样一个人，或许她很难被人喜欢，但是却也很难让人对她不再依靠。

　　没有交谈，但是陆澄驾轻就熟的走走停停拐拐直直，把车开离了灯红酒绿的市区。
　　最后车在一个宁静偏僻，但是看起来很高档的住宅区停下，还没等陆澄喊起来对方，舒凛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脖子下车了。
　　或许也熟悉了对方的这种行为，路程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欲言又止的抿着嘴，不知道到底应该从何说起，他明明有一大堆事情想要向对方倾诉。
　　“陆澄，不要去想了。”舒凛的声音和刚才充满了调侃的感觉截然不同，冷静充满知性，“一个人亲近另外一个人的原因，如果不是对方和自己相似，就是和自己互补。”
　　舒凛右手盯着车子的门框，左手按在刚才自己坐过的位置上。
　　“从那个时候起你说你‘无法再爱上女人’，那是因为你觉得‘除了她之外没有女人会再给自己这种冲击’。”舒凛充满笑容的漂亮脸蛋上，却鲜少能找到感情流露的痕迹，“你没有在恋爱，没有。你只是想知道一个被爱情伤过的人，为什么还能选择几乎相同的一种爱情而已。”
　　陆澄心里明白只是不甘心承认，对一个人深刻到了一定程度的执着，为什么却无法成为爱情。
　　“陆澄……你是时候该承认了，你不是‘无法再爱上女人’，而是‘无法再爱上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的舒凛把车门关上转身离开，隐隐约约有一句略带笑声的“再联络”淡淡的消失在耳边。
　　他闭上眼睛无力的靠在车座上，脑中的画面是即使十几年之后也未曾有丝毫磨损的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她曾经就在自己的身边最近的地方。她给了自己一段美好的备受纵容的关怀和爱情之后，如同出现的匆忙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无法触及。
　　然后他渐渐发觉了，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比不上她的乖巧，她的甜蜜，她的温柔，他失去了生命中最完美的一个女人，所以不想再去追求任何残次品，于是把目光放到了男人身上，他玩性大起的认为，如果女人不行的话，男人中间或许能让自己找到合意的伴侣。
　　结果自己十几年的这种玩乐加上真心实意的爱情探寻，居然还比不上舒凛一瞬间看到自己时候就明白了的事情吗……
　　还真是绝望到想令人发笑。

　　那个人在自己的爱情里占了太大的空间，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人超越的空间。
　　但是他不想活在有那个人的过去里，所以才希望有人能够让自己重新又爱情的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不断折磨难不成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她的分量吗？
　　其实他清楚的，不需要证明，她的存在不可替代无法抹消。
　　那么就像舒凛说的，自己之所以对章霖存在有执着，是因为他和自己相似或者互补吗？
　　这个时侯，他隐隐约约的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模糊了的女孩的身影对自己说过——“相似的代价，就是无法相同。”
　　陆澄坐直身体，把副驾驶座前的收纳箱打开。
　　磨损的发白都没有扔掉的相片；十几年前就已经过时了的钥匙扣；电话本里没有记录但是她的号码却在按键上磨损了的手机；圈起字当成是交流纸条的习题课本……
　　那个离自己已经太远太远的高中仅仅一个月不到的时光。
　　陆澄自认自己不是一个怀旧的人，但是他深深地知道他是无法从过去逃脱的人。
　　他把收纳箱轻轻地合上，然后转动钥匙打火。
　　从楼上的一个窗口，舒凛静静的看着原地不动了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车子总算亮起了车头灯，转了个方向驶出了这个住宅区。
　　……嗯，呆的时间短了，是个好现象。
　　从窗口的吧台座走下来，舒凛看着这个及时有一年多没有回来，但是还是干干净净的屋子，打开了最靠里侧屋子的一扇门。
　　然后她对着空无一人充满少女气息的那个房间轻轻的说了一句：
　　——我回来了。
　　然后她苦笑了一声，带上门，夺走屋里渗进的那丝光线。

　　车子仍然顺着来时的路线径直开回了章霖的住所。
　　他打开门之后来到章霖的房间本想打个招呼，但是从没有关结实的门里他看到，章霖还像自己走的时候一样，章霖紧紧捏着那个手机，闭上眼睛静静的躺在柔软的床铺里。
　　陆澄走进去，随手把他旁边的薄被给他盖上。
　　现在他的心情虽然算不上豁然开朗，但是比走之前轻松的多。
　　陆澄转身离开章霖的房间，他打开手机翻盖，看着手机上英文字母后面缀着十多条未接来电，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无论如何……都是差不多脱身的时候了吗？

　　舒凛躺在床上，慢慢看着一条条发给她的短信，她百无聊赖的含着可乐味的棒棒糖，然后轻轻闭上眼睛把手机往床头一扔。
　　人只有把爱情当做游戏的时候才不容易认真，但是却又容易上瘾。
　　但是只有足够的胆量把爱情当做游戏的人，才能不断地选择一个关卡上不断重复的失败。
　　但是没有认真过的人却又无法得到爱情。
　　……即使是可以算了解一切了的舒凛也只能把手伸向白的让人乏味的天花板。
　　“……爱情这个东西……怎么那么烦人呢……”
　　容易让人沉溺容易让人上瘾容易让人依靠容易让人软弱……
　　明明百害而无益……
　　但是为什么爱着人的人能够忍耐着伤口不断地去选择重复同样的错误呢。
　　或许那个不叫坚强。
　　厌倦了糖果融化的速度，舒凛咬碎了它。
　　但是那个却是一种让人羡慕的……愚蠢。

　　『坦白是瞬间的重创，隐瞒是漫长的腐蚀。
　　或许你还要斟酌哪一种会比较轻松，却从来没想过不伤害我的可能。』

　　所以反正注定要留下伤痕，不如刻下花纹般的图腾让我去引以为豪。
　　舒凛冷冷的扬起一抹笑容……
　　那个能让陆澄居然觉得迷茫的男人……
　　那是一个多么疯狂的生物啊。

　　人很喜欢的……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时候装作无所不知……
　　但是无所不知的时候……又会期待还有什么是未曾知晓。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种感情被用来平衡“爱”，那么绝对不是“恨”，而是“无可奈何”。
　　想到这个时候，眼中突然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划过脸颊。
　　……这该死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