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温柔之剑》温敛

16、审判之日

　　梅塞尔苔丝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冷，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庭审台前夸夸其谈的弗尔南多，完全不能将他同自己的哥哥画上等号。

　　“检察官大人您看，这封信就是我的笔记，我可以现场重新书写别的内容，给您做笔迹对比。”弗尔南多大义凛然道：“爱德蒙虽然是我的朋友，但得知他竟与反贼为伍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劝诫他迷途知返，可他却仍然坚持送信，所以不得已，我才做出这种检举之事，希望我的朋友在牢狱中能获得反省！也避免他将来闯出更大的祸事！”

　　“你在胡说些什么……”梅塞尔苔丝忍不住想要冲进去，可宪兵拦住了她，她崩溃地抓着宪兵的胳膊朝着弗尔南多大喊：“弗尔南多·蒙代戈！你疯了吗！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当然没有了，梅塞尔苔丝，我亲爱的表妹。”弗尔南多微微一笑：“作为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情。”

　　巴罗夫检察官抬了抬他的老花镜，看着弗尔南多道：“说说看，你是如何发现他反叛的过程？”
　　“是这样的，我们最开始从马赛港口出发，目的地是那不勒斯，由于途中遇到维京海盗，我们不幸被冲到了一座陌生的小岛上，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那是厄尔巴岛，但由于我病重，发烧迷迷糊糊之中，依稀听见爱德蒙答应了岛上的士兵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

　　巴罗夫转头看向爱德蒙：“爱德蒙·唐泰斯，是他说的这样吗？”
　　而爱德蒙没有回复巴罗夫，他只是一直盯着弗尔南多，直到巴罗夫不耐地敲了敲桌子提醒他，爱德蒙才开口：“弗尔南多，是谁逼你这么说的？”
　　弗尔南多勾起唇角，褐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恶毒的光，他靠近爱德蒙的耳朵，朝着对方耳语道：“没人逼我，唐泰斯，我只是单纯想要你死而已。”
　　爱德蒙瞳孔紧缩，他的目光混杂了愤怒、失望、无法理解等等情绪，可惜弗尔南多只是假惺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朝着巴罗夫说：“检察官大人明鉴，我实话实说而已，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逼迫！”
　　巴罗夫还在迟疑，这是维尔福起身示意道：“巴罗夫先生，我还有一名人证需要传唤。”
　　“可以。”
　　维尔福将腾格拉尔领了进来，对着巴罗夫说：“这是我抓到的一名投靠了维京人的海盗，他们的海盗船当时也在厄尔巴岛附近。”
　　巴罗夫的目光看向腾格拉尔，腾格拉尔连忙应道：“不错，我是投靠了维京海盗，但恰巧看见唐泰斯的船只从厄尔巴岛开往了马赛！”
　　“这就连起来了，”维尔福微笑道：“证明蒙代戈医生没有说谎，检举信是真，从拿破仑党人身上搜到的密信也是真。巴罗夫大人，这下已经很明朗了。”

　　巴罗夫‘嗯’了一声，随后听到庭审门外聚集的水手们开始发出抗议的嘘声，巴罗夫皱起眉头，他最厌恶的就是这些底层贫民聚众闹事，于是站了起来：“宪兵队！将他们全部轰出去！”
　　“爱德蒙……爱德蒙！”老唐泰斯老泪纵横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随后被粗暴的宪兵队推倒在地，乔和约翰愤怒地拦住宪兵队，梅塞尔苔丝连忙扶起老人往后退去。
　　眼看着要起冲突，爱德蒙突然愤怒地打断了这一场荒谬的庭审乱象。
　　“别伤害他们！”
　　他大吼道，直到宪兵队放弃动手，紧紧攥起的双拳才慢慢松懈，爱德蒙抬起头看着巴罗夫检察官，声音干脆地说：“检察官大人，他们是串通好的，我是被冤枉的！您可以仔细询问下其他人，我平日里的喜好和目标根本和逆党没有任何关联！”
　　巴罗夫哂笑了一下：“我看没那个必要，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既然他们都跟你那么要好，我倒是要好好查一查这些人，看看这马赛小镇上是不是培养了逆党的温床！”
　　爱德蒙还想要说什么，那个傲慢的侯爵夫人施施然地走了下来，声音冰冷地说：“我累了，巴罗夫，这案子我看可以结了，逆党的狡辩听了也是浪费时间。”
　　“夫人慢走。”维尔福连忙上去搀扶。

　　宪兵队的人走上前来，将爱德蒙的四肢上了镣铐，在被推搡着带走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抬起头来最后看了一眼弗尔南多。

　　陪着他看日出的那个温柔悲伤的医生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眼前这个自私自利、心机多又善妒的弗尔南多才像是原本的、真实的对方。
　　如果说对方精心设局只是为了骗他这么一个副手，也太不合情理了。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演技，应该去算计王侯都绰绰有余，怎么会对他这样一个穷小子下狠手？

　　爱德蒙猛地挣开宪兵队的束缚，呼吸急促地抓着弗尔南多的衣服：“你已经赢了，但我想知道原因！告诉我原因，弗尔南多，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怎么了？”
　　弗尔南多厌恶地甩开爱德蒙的手，他抬高了下巴，语气冰冷地说：“讨厌一个人、憎恶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唐泰斯，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可真像一条丧家之犬，令人恶心！”
　　爱德蒙呼吸停滞，他呆呆地看着弗尔南多，如果语言能成为锋利的剑刃的话，那此刻爱德蒙的痛楚不亚于被万箭穿心了。
　　“小子！不想吃枪子儿就老实点！”宪兵队的人连忙制服住爱德蒙，将他的双手反剪，用厚重的枷锁锁了起来。
　　“你们可得看好他了，如果是送到关押□□的监狱，路上可得坐船，他水性可是马赛镇上最好的，看紧点，别让他逃走了。”弗尔南多拍了拍宪兵队士兵的肩膀，随后讥讽地看着爱德蒙道：“祝你监狱旅途愉快，希望我们此生再也不用见！”

　　……

　　爱德蒙麻木地看着头顶的铁窗，他被暂时关入了马赛临时的看守所，看守所内的气氛阴森黑暗，除了他的呼吸声，听不到一丁点响动。
　　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弗尔南多在同他开玩笑，又或者是腾格拉尔真的想要陷害他，只是弗尔南多苦于找不到办法，才暂时顺水推舟，接下来对方应该会想办法营救他？再不济，也会安顿好他的父亲……从梅塞尔苔丝维护他的父亲的角度上看，弗尔南多的背叛都显得不合常理极了。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只是最后他感受到弗尔南多的眼神和情绪是真真切切地希望他死，根本不像是在演戏……并且在这一片黑暗死寂之中，他的心绪也逐渐开始焦躁烦闷了起来，看守所内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刺激得他心跳加速，久而久之他不禁开始质疑起了一切……
　　腾格拉尔、维尔福、弗尔南多，唯有这三个人所做的事情才定死了他的罪，少了一个也不行。

　　所以，乔之前对他的警告是正确的……
　　他也许是真的看错人……？

　　爱德蒙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麻木地笑了起来。
　　明明他还没有受到严刑拷打，怎么现在就连呼吸也开始痛了。

　　就在他陷入绝望与麻木的时候，爱德蒙突然听到一阵整齐的步伐声，随后看守所的铁门被打开，一道整齐的火光围绕着他。是宪兵队举着火把前来提审了。
　　“爱德蒙·唐泰斯，请配合跟我们走一趟。”
　　爱德蒙木然地说：“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可比你现在呆着的地方舒适多了。”宪兵们冷嘲热讽道：“赶紧起来，耽误了行程，小心你小命不保！”
　　爱德蒙咬牙：“我真的是无辜的，能不能让我再见一见检察官？或者让我见见我的父亲？”
　　“检察官大人可没工夫见你！你少在这里耽误时间说废话！赶紧起来！”宪兵队队长一脚踹到了爱德蒙的肚子上。
　　爱德蒙的冷汗刷地流了下来，他于黑暗之中仇恨地看着那名宪兵，随后在对方再一次警告的时候收敛了神色，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好，”爱德蒙神色平静地说：“我跟你们走。”

　　……

　　离开看守所，爱德蒙被宪兵队押上了一辆车窗都是被铁柱焊死的马车，他们沿着马赛港口的方向前行，一路上避开人流量众多的卡纳比埃尔街，而是从塔拉密司街绕行，直至顺利抵达了港口，马车才停止了移动，接着宪兵们又推搡着将他压送至了码头，那里有着一搜小船在等候着他。
　　“你们要送我去哪？”爱德蒙声音干涩地问，然而没有人回答他，他被粗暴地推进了小船，随后被锁到了角落里的栏杆上。
　　在船夫的吆喝声下，四名宪兵看守着他，小船摇摇晃晃地驶离了马赛港口。
　　这是爱德蒙唐泰斯第一次在没有任何人欢呼和祝福声下出海，还真应了弗尔南多的那一句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趁着月色偷偷地离开了养育他多年的马赛小镇和他的至亲。
　　爱德蒙心下生出一些茫然和对未知的恐惧来，但更多的是对遭受诬告和背叛的悲哀，以及对老唐泰斯的担忧。
　　今日一别，前路未卜，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