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自救指南》桑荫

37、一画未平，一画又起

　　这幅画，她得想办法要回来，但是不能今天提，不能让季楼怀疑，不然他要是去检查了那幅画，她就完了。

　　宋玖玖心里有事，人突然紧绷起来，仿佛什么模式被启动了，脑子里疯狂运转，谨记言多必失，于是握着手机故作忙碌地认真回复着因为睡了一下午而漏掉的消息，在季楼送她的一路上竟不怎么主动开口讲话了。

　　直到季楼送她到家门口的时候，某人便逃也似的逃下了车。

　　“谢谢班长，再见，路上小心”，该说的客套话一句不少，说完便想撤。

　　“玖玖”，季楼喊住她，竟然也下了车，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轻轻笑着问，“你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宋玖玖懵了一懵，如果对方是李暮，她肯定要一脸没好气地怼回去，“大哥，几点了，坐什么坐，大半夜快滚回去睡觉。”

　　可对方是季楼。

　　宋玖玖如牵线木偶般复述了句，“要不要进去坐坐？”

　　季楼欣然点头。宋玖玖拧开房门，换好鞋，给季楼接水时，看着季楼四下打量的模样，宋玖玖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的程度达到了顶峰，他不会是想看李暮还在不在吧？

　　又赶紧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啊宋玖玖，你在瞎想什么。

　　季楼终于开口，“程汨呢？”

　　宋玖玖想起刚刚程汨发的消息，似乎最近对方晚出早归地格外频繁，估计才出门不久，但没多和季楼解释，只说了句吗，“出去了，还没回呢。”

　　“你今天那个朋友呢，也出去了吗？”，季楼接过水晶杯，看着杯底流光四溢，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宋玖玖递过去水杯，心中意会，“啊，李暮啊，他回自己家了。之前受伤怕他妈妈担心，所以在我这借住一下。”

　　“你们关系很好？”

　　“嗯，一起长大的，不过后来他进部队了，联系就少了。”

　　联系减少，其实也不光是从进部队开始的，而是从她离开宋家，去到G市起，但发小嘛，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总是还是特别几分的，宋玖玖自然想到了李暮这次给她的惊喜。

　　“噢，对了，你跟我来，带你看个东西”，宋玖玖语气殷切，接过季楼的水杯往旁边一放，扯着季楼的西装袖口，把人拉去了她的画室。

　　灯光亮起，宋玖玖将季楼带到了那幅画面前，扯下罩布，黑龙现。

　　季楼很难描述那种震撼，这是一幅完全不一样的黑龙，对比给MG但那幅，画幅之小，技法也青涩得不行，但带给人的触动却不相上下，仿佛只要一眼，就能把你吸进这画里，立于这黑龙之下，抬头仰望其身。

　　其中传递出来的精神交流是远远大于技法层面的，她的痛苦，希冀，坚韧，她的心中广阔天地，都铺陈在他眼前。

　　他此时再次明白了星河无数次挂在嘴边的“天才”二字赞叹，那是属于另一个领域的天赋所在，和他所擅长之事完全不同，却又相通。

　　“这是我的第一幅画，这之前，我其实没学过画画…”

　　宋玖玖背对着季楼，慢悠悠地给他介绍，和前两次看到这幅画的潸然泪下不同，宋玖玖觉得此刻的心绪似乎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也是它，在十二岁那年，改变了我的命运。如今回想，人生的路，仿佛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分叉。”

　　这是，我，如何是我。

　　季楼，你可能懂？

　　季楼看着眼前的背影，上前走了一步，伸出手，似要抱住她，却只是缓缓将手落在她的头顶，摸了摸她的头。

　　“可惜，没能早些认识你，玖玖。”

　　没能认识那个真正的宋玖玖。

　　他似乎错过了许多认清她的时刻，即便是高中三年，也是大学校友，季楼曾经眼里的宋玖玖，也许不过只是一个和他选择了不同路线的同学，一个艺术系的校友，只记得画画画得不错的，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

　　那是他不懂的领域，未来也许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可如今，他才发现，对方的身体之中，住着的灵魂，是如此的特别，而他，本可以在多年之前，就有机会真正认识她。却只是止于表面，止于同学一场。

　　宋玖玖的心砰砰直跳，明显理解成了字面意思，她想了想自己十二岁左右时那幅狗都嫌的叛逆模样，心下一汗，转过身看着季楼，一脸心虚，“额，倒也不必那么早”，早过头了。

　　毕竟那会的她，还只是处于叛逆的开始，只能说，幸好季楼不是她的初中同学，不然可能会被她灭口。

　　“你很厉害”，他由衷赞叹。

　　“你才知道？”，宋玖玖挑眉，忍不住吐槽，“也不知道我以前在你心底到底是个什么印象？都怪我太低调了。”

　　“确实。如果不是这次，我不会知道你才是Juno。”

　　宋玖玖确实从来没有对外宣扬过自己的成绩，且她一向独来独往，看似随和，却也拒人于千里之外。唯有程汨，不知是不是因为和她是初中同学，才格外亲密些。

　　宋玖玖了然，季楼对她的印象，也许和旁人看她，没有什么不同。因为这就是她希望别人看到的罢了，这有什么好失落的，宋玖玖低着头心想。

　　季楼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盯着桌面看了许久，然后修长的手从一旁的稿纸里抽出最面上的一张，宋玖玖没来及反应，脑海里却如有灵光一闪般突然浮现出那幅她随手勾勒的《蓝颜祸水》，身体下意识地靠近了桌前拉住了季楼的手，试图阻止他的动作，可还是慢了一步。

　　季楼看着手里的画，和那四个小小的大字，举起画，眉目含笑，念了出来，“蓝颜祸水，玖玖，这幅画又是什么意思？”

　　宋玖玖眼睁睁看着，心里喊着，谁来救救我，可木已成舟。

　　那果然是她画的季楼，可她记得她并没有放在最面上啊，至少盖了几张别的画。

　　程汨是向来不会进她画室的，只有，李暮！怪不得对方今天那般笃定的模样，原来是被他看到了。

　　宋玖玖慌的不行，连退了好几个小碎步，看着季楼的模样充满了慌乱，“等等，你听我狡辩…”

　　对方却不肯退，一步步欺压着靠近她，“嗯？你说。”

　　“那个，宫梨让我画的…”，宋玖玖脚一软，手反撑着桌面，对不起哦，宫梨，她撒谎了。

　　“好看吧…”，宋玖玖尬笑了两声接着说。

　　季楼却答，“好看，送我可以吗？”

　　“啊，送你送你”，宋玖玖急得，像送出个烫手的山芋，连忙把画纸一卷，取过皮筋圈上，递给季楼。

　　季楼仿佛接受了她的解释，一幅心情极好的样子，也终于将空间还给了宋玖玖。

　　宋玖玖缓缓站直了身子，像霜打了的青菜似的，彻底焉了。

　　这鬼话，她自己都不能信。

　　这真是，一画未平，一画又起，她就不应该画人像。

　　这一幅虽解释过去了，另一幅画却仍然足以让宋玖玖彻夜辗转难眠，仿佛此生最大的秘密被握在他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