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星河》三千畔

120、一剑穿胸

　　月湛：“可有大夫在此？”

　　众人不语，漂漂明白，这分明是个烫手山芋的活，若是有人真站了出来，那不直接得罪了百毒派？

　　金蝎双目闪过得意...

　　其实，也并非无人敢出来，只是众人都在张望，看谁能第一个站出，出了一个，后面自然会有人跟着出来，一来这确实也是个扬名的好时机，二来，百毒派要真怪罪，也只会怪罪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可是谁来做第一人？

　　那自然是...

　　“可否让我瞧瞧？”漂漂站出，淡定道。如今她将假发换掉，并无人认出她便是那个与月湛一同前来的人。

　　眼光能杀人，估计说的就是此刻的金蝎，他横眼望来，怒意冲冲。

　　漂漂一路行来，略略思索：若要让其他大夫也能大胆的站出来，那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想着，漂漂张嘴笑道：“小的只是街巷郎中，虽医历浅薄，却想瞧瞧陌大人的病因，如此又可增长些阅历，精进些医术，那么，又能多治一些病人。”

　　医者，自然是看病和治病的，必须得将复杂的局面淡化，淡化到一个最简单最自然的理由：只为精进医术，多治一些病人。

　　一位好生秀气的白面先生也紧跟着站了出来：

　　“是啊，我们医者的本分无非就是为了多治一些病人，段某也可一试。”

　　接着，又一个...

　　漂漂走向前来，站到陌上身边，伸手压脉，陌上的表情丰富多彩，疏离...惊讶...故作疏离...

　　漂漂压着脉，跟着月湛那么久，把脉这样的事还是能做出个样子来的，只是，这接下来究竟讲什么样的病因呢？

　　月湛左手靠着右腰，右手手肘撑在左手上，手握成拳抵着下巴，很寻常的一个动作，可漂漂却读出了不一样的手语，是的，手指也会说话...

　　月湛自然而然的活动着拳头手指，指头很有节奏的轻轻敲打，一段音符悄然跃上。

　　这一段曲子漂漂再熟悉不过，在星月阁时，她每晚噩梦连连，都是月湛抚琴安抚，月湛如今敲打的，正是那首曲子的一段。

　　漂漂瞬间明白用意，她故意深思，随即略显沉重和犹豫道：“大侠中毒已非两日，似有许久...”

　　她将手放下，抱拳道：“诸位请，小的医术不精，怕有漏洞。”

　　众人面面相觑后，陆续前来探看一一看完，却分出了两种结果，一种是与漂漂的见解一致，一种是与漂漂完全相反的见解：并非中毒，本身体质阴虚的缘故!

　　两派各自有理，一时僵持难下...

　　杜寒秋一脸藐视，金蝎得意，觉得两方僵持难下，自然会让他百毒派派出医者来做断定，他将得意之容暂时压下，心中却想：折腾到最后，还不一样需要我们百毒派做断定。

　　此时，一白面先生走上前来，仔细的探了脉象，他左手取出一块白色手绢，右手取出银针：“大人，可允我在你手尖上取几滴血来瞧瞧？”

　　陌上伸出右食指头：“自然可以。”

　　白面先生扎进陌上的手尖，将手尖上的两滴血放入白绢上，白绢瞬间变成蓝绿色。

　　漂漂心中一紧：魔焰的颜色...

　　白面先生又换了银针往自己手尖上扎出来两滴血，再用先前那块白绢的白净处抹了抹血液，将手绢的两端打开，形成了鲜明对比：

　　陌上滴血的那边是蓝绿色，而白面先生的这一端除了正常血液的红色并无变化,见到的人自然心中了然...

　　此时，却闻肖某大声道：“这...，两个人的血怎么会有不一样的反应，让我来试试...”

　　说完，抽出一弯刀，朝自己手指上划去，一股血直接流到白绢上，完毕，又将刀归还。

　　当金蝎意识到自己别在腰间的弯刀已被夺走时，愤怒还来不及表达，便又见那刀回到了自己鞘里...

　　周围人纷纷道：“肖大侠的血液也正常啊，这陌大人真是中毒？”

　　“那也不好说，也许是那银针上的问题呢。”

　　肖某一听，又从金蝎腰上抽出弯刀直接往陌上挥去，却被君子挡住，君子冷漠道：“你做什么？”

　　陌上将君子轻轻推开：“无妨，让他来，如此才能证明我是否中毒。”

　　君子无奈，只能道：“我来，他有些地方格外怕痛...”

　　肖某不理会，拿刀直接从陌上的手指头处划过：“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肖某只想弄个明白，到底是银针的问题还是别的问题？”

　　血液流出，陌上伸手便将血液滴到白绢上，白绢被沾染的那一块速成蓝绿色...

　　肖某道：“这是百毒派弟子的刀，总不该有问题了吧。”

　　周围的人纷纷道：“看来，真是陌大人中了毒。”

　　此时，白面先生轻轻走出，缓缓道：“大人，你可食过周边的药草？”

　　陌上摇头：“并没...”

　　白面先生又道：“大人的症状，必然是和一种药草有关，其称之为雄黄草，少食无大碍，还能强健身体，若是多食，只怕五脏焦灼，最终焚烧致死。”

　　果然是与魔焰的药草有关，原来是雄黄草。

　　月湛随即淡淡问道：“若真跟药草有关，那此毒可有解法？”

　　白面先生掏出一粒药丸：“大人可愿信我？”

　　陌上无半丝犹豫，最终道：“我信你。”

　　不知为何，漂漂觉得陌上说出此三字时，竟见他的眼神闪在君子身上。

　　白面先生：“那大人便请吃了这颗药丸吧。”

　　陌上毫无犹豫，将药丸拿过，直放入嘴中...

　　白面先生：“此药效不会立竿见影，需要等上一炷香的时间。”

　　金蝎哼笑一声：“一炷香...，你可知我们今日还有多重要的事要干？”

　　此时，那自称肖某的大侠爽快道：“一炷香就一炷香...”

　　金蝎怒目，狠狠咬牙，却又说不出别的什么来，终究一个“你”字而已。

　　此言一毕，便闻群中有人大喊一声，众人闻声望去，便见了一个绿布衫的壮汉倒地，群中开始骚乱，接着又有数人相继瘫坐在地，众人寻声望去，惊诧不小，就这么一瞬，竟然倒地了一大片...

　　此时，一直无言的杜寒秋却将大袍往后一撩，走上台阶，在台阶的中央处，他回头，眸光里似有留恋和不舍，紧接着轻蔑的语气大声道：

　　“金蝎，时辰已到，宣布盟主继任大典。”

　　金蝎闻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明明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中，明明事情顺顺利利的，明明按照先前的计划，将君子和陌上带下去，再搜身搜出几位朝廷官员，而在场的各位都吃了雄黄草，一旦出现身体异样，便可将此事推卸到朝廷，武林人士对朝廷必然埋怨，到时候武林与朝廷的对抗也会加剧，若是一切顺利，再将接下来的解药酒给大家各自喝上一杯，解了各位江湖侠士的雄黄草之毒，江湖之人最讲义气，最后自然对百毒派又会心生几分敬仰...

　　直到...

　　金蝎恶狠狠的盯住月湛，直到这位淮南王爷出来，整个局面便完全不受控制...

　　可是，这也还是可以周旋的，为何，为何掌门如此心急，并自行宣布盟主继任大典了。

　　这不是当着整个武林承认了自己野心。

　　.雄黄草...

　　金蝎幡然猛醒，为何自称肖某的人，他的血液并无异样，为何白面先生的血液，也无异样，分明来这里的人每餐都用了他们的饮食，他们怎会无恙？

　　即将想出缘由来时，却闻远方长空嘶鸣一声，众人望去，却见空中欺压压一片乌云往这方移动，漂漂心里顿时拔凉...

　　她有些惊慌又带恐惧的眼神迅速望向月湛，食人鹰...

　　竟是食人鹰！

　　月湛感受到漂漂的目光，亦回望，他微微眨了眨眸子，浅笑摇头，以示意不关紧要！

　　“金蝎，宣布盟主继任大典！”

　　漂漂骤然抬头，竟发现，此时的杜掌门如今独眼长袍，立在长阶的中央，他藐视着底下的人，又似乎带着一丝眷恋，他分明看向整个底下，却又好似只望着一个人，他眸中闪过柔光，那丝柔和停留在了某一处，到底是哪一处，他高高望来，实在摸不准是哪一处...

　　此时的金蝎似乎怔住，掌门怎么会这么焦急？

　　杜寒秋长笑一声：“金蝎，你也要背叛我？”

　　“我...”金蝎百口莫辩，他怎敢啊！

　　可是，万事难以预料，此时的掌门从台阶的中央处骤然翻卷而来，双手使出掌风，就在金蝎误以为自己即将冤死在掌门的旋风之下时，却见掌门突然急转，竟是对着淮南王而去。

　　月湛反应极快，顺势将漂漂搂上腾飞了好几杖。

　　陌上慌忙挡了过来，迎掌而上，打算全力一击...

　　一切太快，底下的人大多瘫倒在地，漂漂被一股旋风吹得睁不开眼，等到睁眼时，赫然一幕出现在眼前：

　　杜掌门被一把长剑贯穿胸口，他含笑闭目，握着剑柄的人却是君子！

　　“掌门...”金蝎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话罢，将短刀抽出往君子刺去，君子似乎还在愣神，未能顾及，那短刀直直刺入君子腹中，陌上抽剑而出，一剑没入金蝎胸口...

　　主仆二人，归于黄泉...

　　食人鹰突然往返，并未前来...

　　所有人尚在震惊之中...

　　陌上忙的去看君子的伤，君子似乎伤的很重，腹部血流不止，他面色惨白，又喷的一口血吐出，面上汗流一片，发丝打在汗液上，整个人狼狈不堪，眸光里也是混浊一片，他又猛然一口血喷出来...

　　白面先生行了过来，稍稍把了把脉，将一颗白色药丸塞入君子嘴内：“他气息很凌乱，快些让他平复下来，否则筋爆人亡。”

　　陌上闻言，也顾不上众目睽睽，猛地抱住君子含泪道：“你不要有事。”

　　君子猛的推开陌上，一用力又吐出一口血来，眸中带着些凄楚道：“说好的，从此不分开，你却瞒我，今日这么危险...”他目光转向杜寒秋的尸身，又望向陌上，哀哀道：“你竟然瞒着我...做出这样的决定。”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只是，你也知道，少主于我的交代，我不可违背...，我...不能不忠！”

　　“我对你的情分还是抵不过你所谓的忠义，我问你，你跟不跟我走...”君子的声音如同一潭死水，没了半点气息。

　　陌上落泪挣扎道：“对不起...，我...”

　　君子凄然一笑：“我不想守着你了...，好累...”他微弱的目光转向月湛：“令牌是我偷拿给百毒派的，因为百毒派说他们给陌上下了毒，我才出此下策，与陌上无关，我...听候发落...”

　　果然如此，就在自己准备吃解药时，陌上已经猜出君子为何会跟踪自己偷拿令牌了，他一边懊悔不已，一边替君子圆道：“王爷，他说的这些话都是胡言乱语，王爷不要当真！”

　　君子昏睡过去，陌上只抱着君子，死命的抱着，听着那句不想守着你了，他怕极了，他怕及了！他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早已模糊一片...

　　这一切出乎意料...

　　这一切始料未及...

　　漂漂与月湛回东吴时，月湛便是这么形容此次的百毒派两百年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