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辰尚晚》夜易听尘

2、第二章:教主，擦肩而过

　　小乞丐看到那根冒着银光的针，和周围泛黑的木板，咧开嘴，装作很害怕的哭了起来：“嗬呀，我要没摔一跤是不是就死了。”顺便扯来舟败洁白的衣袖擦擦鼻涕。
　　舟败倒不恼，甚至连凶手都不着急找，哄着小孩嘲笑道：“你刚刚不是说活够了吗，怎么遇到事了哭的比谁都凶”
　　小孩当即怒了，瞪着噙满泪水的水灵灵的大眼睛道：“哭怎么了，哭怎么了？有人还连哭都不配呢。”
　　舟败扬起嘴角，这小娃娃还挺有意思，一点也不怕生。“小孩，你在哪住？要不，我送你回去”见那小孩哭成了个泪人，舟败决定做件好事，毕竟这小孩是因为自己哭成这样的。再说，谁要暗杀自己，其实舟败都能猜出个大概。
　　“谁是小孩，我都已经十五了，我有名字，我叫小琅，王良的琅。”小琅气鼓鼓的甩开一直抓着的衣袖，抽了抽鼻子，强装无事的撅嘴吼道：“还有，你我也不熟，就算你赏我一荷包钱，也是我凭本事要来的，不亏你不欠你，送我钱我也不相信你是个好人，说不定你是什么牙人，打算先给我一袋钱，然后骗我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拐走。”说罢，不在理舟败，自顾自的数着荷包里的钱。
　　“自我介绍，我叫舟败，字远辰，暂住那边的小客栈，既然不愿意我送你，那你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说罢，把自己一直戴在腰间的玉珏当作信物递给他，自己的安危起码有保障，这小孩现在看来完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要是要杀他的人打算灭口，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帮一帮，再怎么说这个小琅也误打误撞救过他。
　　小琅接过玉珏，掂量掂量手中的玉道：“说什么丧气话，我大难不死，这个卖了能赚很多钱吧”。舟败皱了皱眉，西域和田白璧千金难求，这孩子简直暴殄天物。小琅丢了丢手上的钱袋和玉佩道：“我们后会无期。”说罢甩了甩手，跳到岸上，消失在人群中。舟败扯了扯嘴角，这个小琅……
　　“老大……”不知是谁的说话声打断了舟败的失神，舟败回头，看见渔何单膝跪在身后。
　　“子亮回来了，查的怎么样了”舟败微笑道
　　“报告老大，依然没有任何发现。”渔子亮低头回答道。
　　“来陵昌有一段时间了，始终没有魔教教主消息，照这样下去，我怎么跟春太后交代”舟败叹了口气，这魔教神龙见首不见尾，已经销声匿迹好些年了，现在找起来确实困难，奈何魔教的人曾刺杀了先皇帝的亲哥哥，剿灭魔教就成了先皇的执念，虽然听说魔教一直在做劫富济贫的善事，但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更何况在皇帝老子面前杀了他的亲哥哥，皇上为了面子也是要追查魔教的。
　　舟败陷入沉思。半晌，舟败对渔何道：“子亮，这两天你叫兄弟们往南宣撤吧，总不能拿查魔教的事当幌子一辈子留在江南吧，就算我没什么，但其他兄弟的老婆孩子都在南宣都城，我不能为了自己……”舟败顿了顿，道：“最后安排你一件事，去查查一个叫小琅的乞丐”
　　“他……和魔教有关？”渔何依旧半跪，头低到最低，等待着老大所谓的答案。
　　舟败轻笑：“没有，只是感兴趣，因为……”舟败指了指地上的银针“他救了我”
　　“这是……”渔何定眼看了毒针一眼“怎么……又有人要杀你，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就不用查刺客是谁了，不用想，肯定是太后或春家人派来的，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舟败看着热闹的人潮，自己好像格外孤独。
　　“去安排一下吧”
　　“是”渔何起身欲走，舟败忽然叫住渔何：“等下，子亮”
　　渔何停住，等着舟败的下文：”那个，子亮，我也不是一定要查小琅的，你就顺便查查就行，他救我其实纯属巧合，误打误撞罢了”
　　“老大给的任务怎么能随便查查”渔子亮转身笑了笑，阳光倾泄在渔子亮有棱角的脸上，五官忽然就生动起来。舟败还没缓过来，渔何就已经飞身离开了。
　　“怎麼，忽然就长大了，以前小的可爱，现在，哎。”舟败感叹道，分明忘记了自己比渔何只大两岁。

　　江南真的很美，春水真的碧如天，也真的可以画船听雨眠，江南的雨，风，闪电都带着慵懒与多情，百姓生活很随意，很慢节奏，其实舟败很想赖在这里不走，当地的口音说起话来好像在唱歌，听起来一点也不费劲，连小乞丐讨食也好像在撒娇。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梦境一样的地方，回到南宣那个狐狸窝，竟有点难以言说的感情。但舟败确定，那一定不是近乡心切。
　　反正过几天舟败也要回去了，魔教的调查也没有头绪，还不如在这两天四处转转，也不枉来这儿一次。天然路痴的舟败当第三次停在一间名叫云生结海楼的茶楼门口时，揉了揉肚子，放弃找回客栈的路，走进云生结海楼。
　　“公子，几位”一个穿着汗衫的跑堂小二走到门口接客。
　　“一位”舟败摇着扇子跨进云生结海楼。
　　茶楼在外面看上去气派异常，意料之中茶楼内同样设计精巧。“公子，请坐这里稍等片刻。”说罢便匆匆去送刚离席的客人。
　　“哎，你们知道魔教教主晚泽昌吗”舟败把脸侧过去，但耳朵却立了起来，静静听着邻桌那个大放厥词的兄台“知道啊，有发生什么新鲜事了，快说快说！”周围听热闹的催促道。
　　“你们不知道嘛，我的小姨子开的旅店最近这两天来了几个奇怪的客人，虽然衣着正常，但是啊……”他把声音放低：“我家小姨子看到他们腰上的佩刀，是官爷的那种！一看就是要解决大问题不得不假装平民的官兵啊！”
　　肯定不会是自家兄弟。舟败抿了一口刚上的敬亭绿雪，暗道这茶是绝品。自家兄弟没一个带刀。看来没准是来暗杀自己的那帮人。
　　”你说这么多，和魔教有什么关系。”有人不满道。
　　“啧，别急啊”那人卖了个关子，道：“有一天我家那小姨子去送饭食，在门口听到那些官爷在讨论些什么神神秘秘的事，看到我小姨子偷听还凶神恶煞的，还好我小姨子聪明的紧，不知怎么的就给混过去了。那几位官爷具体说了是什么没听清，但魔教教主这几个字听的是真真切切，你们还说和魔教教主没关系？”
　　“魔教教主，他也不是坏人……”有人小声说。
　　“那倒是，可谁让他手下杀了先皇的亲哥哥呢”又有人说。
　　“嘘嘘嘘，祖宗们，你们可别说了，真是一帮催命鬼，保不齐哪个官爷就在这坐着喝茶呢！”开始时大放厥词的吃客低吼道。
　　舟败一愣，坐直身子，吃了口茶点。嗯，这个灯芯糕做的好吃，回都城不能忘了带点。
　　“就在那几个官爷来我小姨子的旅店之前，有两个奇怪的人来店里住过，一长一少，打扮得特神秘，脸都用面纱罩住。住两天就走了，奇怪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那几位官爷就来了，你们说，巧不巧。”那吃客说道：“谁知道那个神秘人是什么人，走没走，在哪呢，说不准就在这云生结海楼里喝茶呢。”
　　舟败笑了笑，这么能推理，不进大理寺都屈才了。不过就算他们这么说，也不影响舟败怀疑他们是刺杀自己的。魔教？朝廷的人早不打算提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如今除了先皇帝和每天无所事事喝茶水唠嗑的无业游民和接到捉拿魔教这个任务的自己外，也没人记着这件事。就算朝上有人记得，现在皇帝刚立，也断不会派佩刀侍卫来查这件事，最重要的是，朝廷上他的眼线没传来关于这件事的消息。所以，他们只有可能是秘密被派到这里暗杀自己的，至于为什么三番五次的失败，想必是技术问题。
　　“我还没说完呢！”那位吃客接着说道：“我那小姨子说，来时是一长一少，但走时却只有那个年长的走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我的天哪，不会吧，该不会那个年长的就是官爷们要找的魔教教主吧？魔教教主把那个小孩吃了？”有人说道。
　　“我去，真假的”又有人说道。
　　真是有趣，舟败眉心舒展，嘴角扬起微笑，放下茶杯，暗道，自己查了好几个月，还不如在茶楼喝杯敬亭绿雪，吃吃灯芯糕，听听闲话。舟败整了整长袍，转身离开了茶楼。
　　白日已沉，东方泛着点点星光，仿佛深蓝色道丝绸上溅上火星，玉兔东升，一天就要结束了。
　　“老大，我查了那个小琅，你还有心情听吗？”渔何终于找到舟败，在天黑前把他送回了客栈。舟败也折腾一天了，浑身疲倦，揉了揉太阳穴，道：“你都查了，我岂有不听的道理？”
　　“那个小琅，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胡同，听周围的乞丐说他住在小胡同好几年了，没有亲人，又因为瘦小，所以抢到的食物很少，经常是有上顿没下顿。除了一个经常和他一起乞讨的同龄小乞丐外，没人和他说过话。”渔何道。
　　“这小破孩还挺惨的”舟败眯起了眼，渔何不禁打了个激灵。
　　“不过，我倒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渔何话锋突转。
　　“怎么”舟败问。
　　“就是……”渔何还未说完，外面就传来吵闹声，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你起来，我找舟远辰”。同样响起的，是另一个士兵白冼的声音：“站住别动，你谁啊，还叫我们将军的名字”
　　叫舟败的字，除了舟败的老师父母和先皇，渔何还从未听过有别人叫过舟败的字。渔何眼神不与察觉的暗了暗。
　　舟败以为是小琅，谁知推门出去发现叫自己名字的竟是一个陌生的小孩。
　　“我就是舟……远辰，你是何人？”那小孩急忙把怀里的玉珏递给舟败：“老爷，求求你救救小琅吧，他被马车撞了，现在还生死未卜，晕倒前把这个玉给我，让我来这找一个叫舟远辰的人，说你能救他。他在外面一个能帮上忙的人都没有，你救救他吧”
　　“带路”舟败狠狠的皱了皱眉，渔何能看出，舟败在着急。
　　东拐西拐，四人停在了一个医馆的门口。因为医馆看病收钱，自然不会看小琅可怜而给予帮助。小琅在医馆门口团成一团，全身鲜血淋漓，甚至来往出入医馆的人还时不时踩上一脚。
　　舟败当即就火了，三步上前，抱起小琅迈进了医馆，有人想上前拦人，被左右白冼和渔何架住。医馆里的人见来者不善，瞬间一片安静。
　　舟败压着火气，一手抱着一小团小琅，另一只手拿出代表自己身份的宫牌，沉声道：“本王舟败，当今皇帝的哥哥，南宣城王爷，我怀里的这位是我新认的小弟，今天他要是瘸了一条腿，你们在坐的就都留下一条腿；今天他要是死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给他陪葬！”
　　”见到王爷，还不快跪下！”渔何沉声道。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给这位少爷包扎伤口”一位医者跪着从舟败怀里接过那一小团，心中还祈祷着有口气，别凉透了。
　　舟败冷哼了一声，吓的医馆的人一阵哆嗦，看病的人也都吓白了脸，生怕那个小东西把自己命带走，一时间医馆里一声没有，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那个孩子身上。
　　想不到白天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却生死未卜，舟败转过身，没有太多表情，但显然神情和往时不同。
　　“对了，兄弟们都撤走了吧。”舟败忽然想起，问向白冼。
　　“回将军，是的，白天我已将你的话传下去，现在应该撤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
　　忽然，舟败一笑，仿佛决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道：“我在考虑，这孩子如果能醒过来，我要不要带着他一起回南宣，渔何，你觉得呢？”
　　“老大，这……不太好吧”渔何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