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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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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人生中第一次遇到和平安然的时候,从未想过惦念挽留,直到后来我们遭遇了动荡和浩劫,便穷极一生都在追寻当初的和平,人生只遇到一次的真爱也是如此,容不得半点犹疑。
两年前的夏天,在伊斯坦布尔,肖辰遇到了自己这一生,耗尽一切精力去追寻的那个人。
这里是一年前肖辰版本的伊斯坦布尔奇妙夜——
摄制组终于给了他们一个自由的小夜晚,剧组里每个人内心都是雀跃的。
连续十天完全在镜头的掌控下,大家都紧绷得如枯木般毫无灵魂气儿了。这下好了,节目组承诺从晚八点到早八点这12个小时关掉全部的摄影机,允许艺人们自由活动。
在摄像师将最后一台机器关掉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礼炮似的欢呼声,瞬间艺人们都卸了劲儿,甚至有个人夸张到跌坐在地——
了解一下,这位是新晋的国民婆婆叶子仪,曾经是名音乐剧演员,唱功极佳,古典西洋音乐剧桥段信手拈来,旅途中兴致起了常常会来几嗓子,虽然最近将主战场转移到拍国民伦理剧上了,可这遮不住她深厚的功底,说话声音高亢洪亮,底气十足,性格咋咋呼呼的,人风趣幽默,肖辰倒同她常能就音乐聊上很久。
同行的还有一个十分爱扮酷的男演员汪雨以及其他几个性格和长相都抓不住任何特点的女演员,在肖辰眼中她们皆是千篇一律的气质与容貌,完全可以一笔带过的那类人,幸好她们对于性格略显孤僻外表又十分清瘦的他并不感兴趣,总是围在汪雨身边,落得他耳根子得以清静。
吴荻梦在“消失”数日后再度现身,给肖辰递去他最爱的茉莉味儿蜜茶,淡淡地说:“晚上会有聚餐,你记得参加。什么时候给你整个贴心女助理,以后这种事情我就不用多操心了。”
肖辰边啜着茶边面无表情地玩着手机,头也没抬温顺地说:“好的。”
可是他回到酒店,在吴荻梦陪伴下吃了点汤面,之后便躲在房间里不出门了。
吴荻梦在门口敲了会儿门,见实在没人响应,便叹口气作罢,连眉头都没有多皱一下,旋即离开。肖辰总是这么情绪化。
肖辰在屋内听着外面的动静,吐了吐舌头,便不再理会。他把窗帘全部拉开,坐在飘窗上看着夕阳慢慢将伊斯坦布尔吞噬,整个城市都沉浸在这色彩最辉煌的时刻,他抱着从国内随身带来的吉他,被他冷落了多日,上面甚至落了层薄灰。
肖辰从书包里翻出专门擦吉他的布,目不转睛地一点点擦拭干净,然后他去洗了个手,坐在落地窗前,静了静心,开始轻轻地拨弦,数日没能得闲创作,他感觉有些不在状态,弹了些新写的曲子,越弹越顺手,索性边弹边唱起来。
然而,无论怎么想进入状态去写歌,灵感就是不肯光临,一点点新的旋律都无法写出。
房间里最后一缕光消失的时候,他有些烦躁地把吉他放在一边,将整个身子重重地扔在柔软的大床上,莫名觉得身上渐渐升起一种沉重感,就这样不知不觉睡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夜已深,他猛地起身,洗把脸,清醒了一会儿后,决定去吃点东西。
酒店的餐厅被剧组整个包下来,众人都在喝酒,分不清谁是明星谁是剧组工作人员,但戴黛惹人瞩目的造型总是让自己能脱颖而出,肖辰一眼就看见她了,并选择性避开。
气氛影响下,肖辰独自喝了很多酒,没有吃东西就喝酒的下场,便是他很快就醉了,而且赶到恶心。他去卫生间吐了,把难受全部冲走后,他到外面巷子里点了根烟,一瞬间竟有些升腾的感觉。
昏沉地闭上眼睛,当他再次张开时,冒犯他的男导演就在他眼前,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混乱又慌张,恶心又堂皇。这个人是节目的执行导演,据说有家室,儿女双全,模范丈夫。至于为什么他要来招惹自己,肖辰至今是无解的。
肖辰逃走后,沿着街道一直漫无目的地行走。
到第八家酒吧后,进去找个人发生关系,摆脱刚才恶心的感觉,这就是他单纯的目的。
第八个酒吧,是通往地下的,门口没有揽客的waiter,招牌十分破旧,就是这样一家不起眼的叫London Bar的地下酒吧,引起了他的注意。
博斯普鲁斯海峡一带的有名酒吧凌晨一点后都会排队,他无须费气力便能进的这家便很破旧清冷,酒吧主人也爱搭不理地跟老顾客闲聊。
他口渴得很,要了瓶冰冷的德国黑啤便开始猛灌。他的酒量是好的,一般不醉,但此刻他是想让自己身子轻飘飘一点,忘记刚才身上的沉重感。
老板是移民过来的德国人,棕色中长发在肩后凌乱着,鬓角却梳得整齐,讲着流利的土耳其语,偶尔用德语粗声粗气地抱怨顾客,一面墙上摆着的全是各种德国黑啤。
顾客里欧洲人居多,虽然桌椅十分陈旧,香烟味浓郁呛鼻,但黑啤味却极地道,因此有很多老顾客。
肖辰用简单的德语同他交谈一番,知道他太太是土耳其人,二十年前在这里的一场旅行,让他对她一见倾心,由于他喜欢伊斯坦布尔这座城市,便索性留下定居了,两人感情甚笃,过着举案齐眉的本分日子,无子嗣,养了条忠心耿耿的拉布拉多。然而,他的太太在三年前死于意外,拉布拉多也因悲伤过度绝食而死,于是,这家曾经门庭若市的酒吧,现在沦落到出奇的冷清,也有人嫌这里不吉利便不爱来了。
肖辰环顾一圈,看到全是些醉意十足的有着欧洲面孔的男人,看着端重儒雅的金发高个帅哥,还有长得痞气十足的矮壮醉汉。
虽然并不想在意周围的环境,肖辰还是心情有些不悦,想来不如在海边吹着海风喝酒更舒服。
正想走的时候,他在这之中,看到有个背影纤细的女孩,穿着身淡紫色的连衣裙,坐在吧台上,在喝德国人专门为她调的狮子酒。
她一直在笑,每喝完一杯酒嘴角的弧度都增加几分,是个喝醉会笑的姑娘,他想。
她时而到处张望,好像在观察店里的人,好像店里也就他们两个亚洲人,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喝酒时心不在焉地四处打量,有点意思。
那条淡紫色裙子,他多留意了几分。
就在这时,女孩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凌乱的秀发中的笑意带着妩媚,炎炎夏夜他心里竟凛冽了一下,像被勾了魂一样引到吧台坐下。
靠近细细看了看,他看清了她的长相,在昏黄的灯光下,她未施粉黛的脸颇显清丽,酒气熏得脸微微泛红,皮肤很柔和,故黄色的光线将她细细地描出了轮廓,他看着她有着饱满额头的鹅蛋脸儿出神,眼睫毛很长,浓密的忽闪着,眼睛因为笑而迷蒙中闪烁着灼灼耀眼的光,嘴角的弧度翘向眼梢,笑着的女孩在喝烈酒,他感受到了忧伤。
他想等她再冲自己笑一次再走,因为在她刚才冲他笑的一瞬,他听到了一首全新的曲子。
他作曲,从不写歌词,因此,在遇到她之前,他脑海里的歌曲从来没有歌词,但是此时此刻他耳畔飘来了一连串钢琴曲,崭新的音符,甚至还有很好地描写他心境的歌词。他眯起眼细细听着这首新歌,这首属于这个女孩的歌。
半饷,他终于站累了,选择去吧台坐下,要了杯跟女孩一样的狮子酒,口感浓烈,他喝了一大口瞬间被呛了下,剧烈咳嗽起来。她转头看到他狼狈的模样,狡黠一笑。
于是他又跟老板要了杯Sapphirine Cool,他可以呼吸到葡萄柚的气息,霎时平静了许多。
肖辰感到女孩看向了自己,并晃悠悠地向自己走来,他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然而他的目光又落在她的身体上,纤细的腰肢上是略显丰满的乳,他缩了缩脖子假装没有看到。
她却大大方方,毫不掩饰自己意图地走近后,勇敢地直视着他,忽然,她竟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算摸,应该是有些用力在揉。
肖辰有些好气地笑出来,她又有些唐突地摘下了他厚厚的黑框眼镜,仔细看他的眼睛。
“好看。”她吃吃地笑。
“什么好看?”
“你的酒颜色真好看,像蓝宝石一样。”
肖辰脱口而出:“不及你好看。”
这种话,肖辰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种话,自己也吃了一惊。
沈星试图掩住醉意,一脸真挚地对他说:“其实我是想说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不要戴眼镜了。迷人得很,一直看也看不腻那种。”
“你自己来喝酒吗?会有人来接你吗?你醉了。”肖辰有些不自然地把话题引开。
“没人等我,也不需要别人等我,女人也一样可以做任何事,瞧,我能在这里喝完所有点完的酒,然后再完好无损地回到酒店,你信不信?”她有些不以为然地说。
肖辰没有开口讲话。
沈星有些神秘地凑上前来说:“嘘,你听。”
“听什么?”
“哭。全世界都在哭。”
“你也在哭吗?”肖辰有些好奇地问。
“我?我没有。我在笑啊。你看不出来?”沈星有些不悦地说。
肖辰怜惜地看着她说:“你彻底醉了。”
她笑着将头埋到胳膊里,说:“好吧,我醉了。”
肖辰喝了口狮子酒,烈得直懊悔。
突然她猛地把头抬起来说:“你要不要把我送回酒店?”
“恐怕不行,”肖辰有些犹疑地说,“但也无所谓。走吧。”
沈星笑:“你,有点意思,既然不行,为什么又可以?”
肖辰却严肃:“有时候就因为不行,才可以,算懂?”
“不懂。”
“你住在哪里?”
沈星似乎想了想才记起:“佩拉宫酒店。”
“住在那里……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粉丝吗?”肖辰问。
“不算是。”
“那么,可是谁的歌迷?”
“这你可猜对了。”
“谁呀?”
“哥哥。”
“最爱哪首?”
沈星的头已经低到胳膊里,喃喃道:“《最冷一天》。”
“着实好听。”肖辰满意地回应。
叫的车很快便来了,肖辰护着沈星的头扶她上了车,车还没开她便沉沉地昏睡过去。他看着她如小鹿般蜷缩着,头倚着窗不时撞击着,睡得死死的毫无知觉,有些无奈地用手给她护着,这样的自己,出生以来还是头一遭,就算对自己家中的妹妹也从未有过这样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