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老树开花》言夭夭

64、第 64 章

　　面对文澜公主时说的轻松，可回到王府，喻遥才发现，自己竟然也有胆怯的时候。

　　在驾车的侍从说出已经到了王府之后，喻遥却迟迟没有应声，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苏若云。

　　即使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造成苏家那般惨烈后果的是皇太后和林相，而如今，他们都已经各有下场，可是胸口仍像是压着一块沉沉的巨石一般，让他难以呼吸。

　　皇太后和林相固然是罪魁祸首，他似乎也逃脱不了罪责。

　　喻遥的神态如常，任谁也看不出他如今仿佛如履薄冰，一旦行差踏错，便会陷入万丈深渊，再不得出。

　　突然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如同风铃轻响一般落入他的耳中，“咦，哥哥竟然已经回来了吗？”

　　今日本就是他们设的局，苏若云虽然没有参与，但是她一直都知道所有的安排。不过林相和皇太后或许真的是认为自己胜券在握，都颇为心急，让他没有耗费多长时间。

　　喻遥微微抿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伸手将车帘掀起，“是啊，比本王想象的要快不少。”

　　小丫头双眸亮晶晶的盯着他，仿佛有好多话要说，喻遥暂且定了定自己惴惴不安的心神，下了马车，对着苏若云招呼道：“回府吧，说来话长。”

　　苏若云本就是听到他回府的消息，出来迎他的，听到他的话，直接上前牵住了他的手，抓着他往府中走，“是呀是呀，哥哥快给我讲讲。”

　　自从苏若云对喻遥坦白自己在宫中上了官牒，仿佛就此放开了自己的束缚，对于喻遥也自在了许多。

　　喻遥脚步不慢，由着苏若云就这样拉着自己向前走，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小丫头的手上，葱白细长的手指抓在他天青色的衣摆上，恳切且迫不及待的向前走着……

　　也不知若是一会儿小丫头知道了真相，还会不会如此，会不会又将自己缩回壳子里，还是会迁怒怨恨他？

　　喻遥这一路想的出神，知道苏若云娇俏的笑脸猛然出现在他眼前，他才如同梦醒一般回过神来。

　　眼前，小丫头凑到他的跟前，轻快又好奇，“哥哥刚才是在想什么，想的这样认真。”

　　喻遥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她道：“如今诸事已定，你想问什么？”

　　喻遥说的简单，但其实根本没有这么容易。因为他知道，苏家的事情一直是苏若云心上久久不能自愈的伤痛。

　　如今一旦苏若云问起林相的事情，那么苏家是不可避免的话题。

　　可是苏若云却没有立刻问起这些事情，而是关心的问起了文澜公主，“文澜也看到了吗？看来我们的猜测似乎是正确的？”

　　喻遥点头，“文澜那个丫头估计是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她一直敬爱的母后。”说到这里，喻遥笑道：“莫说是她，就是皇帝，想必也没有想过一直在给林相传信的人是皇太后。”

　　说完，喻遥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其实，本王也从未往她身上想，看来还是你细心的多。”

　　苏若云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哥哥从未想过皇太后，也是因为哥哥与皇太后接触不多，这些年我没少跟文澜一起在她面前呆着，但是也一直没发现。”

　　喻遥摇了摇头，“本王知道，这些年你受她照拂……”苏若云来京城的时候年纪太小了，摄政王府又没有什么慈爱的长辈，她在宫中与文澜公主一起读书学□□太后对她也算不错，如今猛然将真相揭开，苏若云心中想必也并不是那么痛快。

　　只是……该说的喻遥觉得他还是得说出口，“那些照拂未必出自真心，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不管是因为文澜公主还是因为他，皇太后虽然多有关照，但是苏家的事情在先，皇太后心中必然是有所隔阂的。

　　甚至可以说，若不是他在苏若云刚入京时传出了似真似假的消息，让皇太后和林相对于苏若云的身份有所怀疑，说不定皇太后见到她的第一面便想斩草除根。

　　苏若云情绪不高的抿唇，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我家……是不是……”

　　喻遥本来没想这么早将这件事情挑破——至少，他是想等苏若云询问，而不是自己说出来，哪怕能拖延一段时间也好。

　　可是小丫头敏锐的可怕，他只是不想让苏若云心情不好，可是小丫头居然能直接想到苏家的事。

　　喻遥沉默了——

　　他垂下双眸，不再看就坐在他对面的小丫头，心中百转千回，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真相说给她听。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瞒着她任何事，何况苏家的事本就与她息息相关。

　　可是喻遥更担心，真相揭开之后，他们是否还能回到此刻的关系？小丫头是否还能将他当做依靠？他们的婚事是否还能继续？

　　苏若云一开始看他没说话，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可是看到喻遥低垂的眼眸，瞬间明白，自己猜的没有错。

　　她低声问道：“她真的……十几年前的事，皇太后她也参与了吗？”

　　小丫头细碎的声音掺杂着令人心疼的哭腔，喻遥终究是深深的叹了一声，沉重的开口道：“是……”

　　双眸中噙着的泪水，仿佛就因为喻遥的这一个字，再也承受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帘一般，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丫头哭的伤心极了，一边哭，嘴里一边嘟囔着什么。

　　喻遥开始还没听清，不知道小丫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凝神细听之后，才明白，小丫头口中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就知道……我家……我家不是生病……不是生病……”

　　小丫头当年是被苏家的家仆直接带走的，所以林相的人并没有见过她，这才成了所谓的漏网之鱼。

　　所以小丫头并没有亲眼见到苏家的血腥场面。

　　家仆告诉他苏家的人是染了病，所以才将她送到喻遥这里，从前小丫头年纪太小，或许会相信这样的话，可是等小丫头慢慢长大了，仔细想想便能知道这是谎言——什么样的病，会让全家命丧黄泉，无一幸免？

　　喻遥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难言的酸涩，这么多年，小丫头是不是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弄明白当年的真相？

　　而他如今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想着隐瞒，实在是……

　　思及此，喻遥伸手将苏若云揽到了自己的怀里，手掌轻柔的在她身后安抚着，“你说得对……我们若云最聪明了……不要难过了……”

　　苏若云抬手抱住了喻遥，将整张小脸都埋在他胸前，小声的问道：“哥哥……你……是不是不会离开我了？”

　　她早就没有亲人了，如今能留在身边的，似乎只有喻遥了。

　　喻遥哪里不知道她的不安，可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安慰她，因为他不能——真相就在咫尺，揭开之后，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安慰她的资格。

　　所以，喻遥也只是苦涩的笑了笑，哑声说道：“若云……我也并不清白……”

　　这次，换做苏若云沉默了。

　　苏若云不说话，喻遥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两人似乎在一瞬之间，从亲密无间，变得无话可说了起来。

　　喻遥觉得自己实在是变得太过懦弱了，不过片刻而已，他便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等待颈上的屠刀一般。

　　只是还没等屠刀落下，他自己便先生出了退缩的心思，“若云……”

　　只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苏若云猛然从他怀中抬起了头颅，“喻遥，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猜不到？”

　　小丫头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眼眶也是红红的，就连小巧的鼻尖上都泛着红，看起来实在是可怜。

　　可是她就这样盯着喻遥，说出了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倒是让喻遥不知所措了。

　　小丫头的意思是……她早就猜到了吗？

　　可若是她早就有所猜测，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在他胜负不明的时候，将自己压在他身上呢？

　　喻遥垂眸，有些事情，他不是没有奢望过，只是不敢去想。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如何拯救苏若云已经逝去的亲人？他要如何去弥补苏若云因他而失去的安稳生活？

　　苏若云却不容许他逃避，“喻遥，我不是傻子，父亲也不是。”

　　从柏海帝前来求娶的时候，苏若云心中其实便有了隐隐的猜测，自己一家人或许就是因为被卷入了某些党派之争，所以才有了这场殃及池鱼的灾祸。

　　她当时年幼，但她相信，若父亲真的如喻遥口中所言聪慧通明，他不可能不知道缘由。

　　原本她也只是猜测，直到刚刚喻遥说他自己也不清白，苏若云才算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苏家之事，与喻遥有关。甚至……或许喻遥才是那个导火索。

　　可是……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父亲仍然选择了将自己托付给喻遥，这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