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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事未终了 ...

  •   与他对坐之人着一身浅黄裘裙,发上插满珠钗,掩鬓珠花颤颤,映得粉面桃红。她眉目清丽,微微敛着的长睫扫下一片阴影。她倏而抬眸,柔柔目光投向季淮宇:“茜若一路行来十分谨慎,王爷不必忧心。”

      季淮宇无甚表情,冷淡开口:“那便好。”

      茜若也不在意他的冷淡,继续柔声道:“王爷,茜若有事要禀。”

      “何事?”

      茜若便将今日苍河与季淮冽在吟秋阁的对话告知季淮宇,又道:“安王殿下对您倒也忠心。”

      “哼,你以为他无所求么?”

      茜若不解:“如今的安王殿下还有什么所求?”

      “无所求,当年他又怎会主动来投靠本王?你只管继续监视,他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来禀。”季淮宇终于伸手握起面前已然半凉的茶杯润了两口:“茜若,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不苦。茜若的命是王爷给的,王爷要茜若做什么都可以。只是茜若一直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被安王殿下看出端倪。”

      ******
      天色灰沉,厚重云层掩去太阳的光辉。随着时辰流逝,寒风越加肆虐。各色行人摩肩接踵,或忙着置办年货,或忙着赚多些盘缠归乡,或忙着赶在新年到来之际做好迎春准备。

      尚如卿在各色行人之中匆忙穿行,后背渗了一层汗水也不曾在意。她顺着熟悉的方向,尽自己所能飞快赶往悦宝斋。

      尽管脚下生风,片刻不敢停,她的心里却在记挂檀珠的生死。尽管已经找了大夫过去,可她没在旁边守着,檀珠究竟会如何?

      这边谢熙桐又身处危险之中,她也不能见死不救。两种极端折磨着她,让她倍受煎熬。可已经快到悦宝斋了,她自然不能折回身去找檀珠。

      急匆匆奔进堂内,有机灵的店小二上前招呼。尚如卿顾不得他,径自奔上楼。店小二见她气势冲冲的模样,生怕她是来闹事的,立即上前去拦她。可尚如卿救人心切,哪里拦得住。

      只是瞎找也不是办法。她借着自己的巧劲一把揪起店小二的前襟,质问道:“经常与我一道来的谢公子人在哪儿?”

      店小二被她的架势吓到,一时傻愣住,说不出半句话。尚如卿又急又乱,见他不吱声也没闲心等他回答,立马松开他就打算一个一个雅间闯。

      店小二意识到尚如卿有这样的打算,哪里顾得上发愣,眼疾手快地去拦她:“卿小姐,脚下留情!那位谢公子、谢公子进了浮云处……”

      尚如卿果真放下快要踹开屋门的脚,瞪着店小二质问:“浮云处在哪里?”

      店小二被她咄咄逼人的口吻吓得冒出一身冷汗,颤巍巍地伸出手往里头的一间屋子指了指。尚如卿不再理会店小二,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浮云处”。

      悦宝斋是什么地方,尚如卿这种泼皮行径店小二见都没见过。她猛然发难,店小二见势不妙,即刻掉头跑去找楚珍珍。

      店小二才跑开,尚如卿已经一脚揣开浮云处的门。里面刚好躺下床的人顿时被惊到,下意识惊呼一声:“何人?!”

      闻得话语声,尚如卿没多细想,径自绕过屏风直奔内室。听到越来越近的声音,内室的人从卧塌坐起身来。还没来得及下塌,就与奔进来的人四目相对。

      在看到对方面容的刹那间尚如卿脸上变幻了无数神色。

      坐在塌上的是只穿着一身丝绸中衣的季淮莺。华发上的珠翠步摇长钗未及摘下,娇嫩绝美的脸上布满酡红,像是一朵慵懒开放的灼灼桃花。她的神色有慌张有不解还有畏惧。

      睡在她身边的竟是也只穿了一身中衣的谢熙桐。他像睡着了,尚如卿踹门的动作那么大,都毫无反应。

      目光相对的刹那两人均是愣了一秒。尚如卿比季淮莺反应快,眼白几乎被血丝染满,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呼吸变得短促又沉重。那副模样,加上左额的狰狞伤痕,让她像极了从地狱而来的夜叉修罗。

      她快步上前扯住季淮莺的手将她从卧塌拉下来:“玉雁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季淮莺怎么也没料到尚如卿如此尊卑不分,毫不犹豫就将她整个人拉下来,一时没站稳便跌坐在地上。听得尚如卿的大声质问,季淮莺心中既有被扯落摔地的愤怒又有被她坏事的不甘:“你怎会在这儿?本公主做什么你管得着么?竟敢对本公主无礼,本公主要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

      尚如卿没闲心听季淮莺的无能怒斥。她匆匆绕过季淮莺去拉谢熙桐:“熙桐哥哥,快醒醒。我来救你了,熙桐哥哥!”

      可惜无论如何她怎么喊,谢熙桐仍旧闭目不醒。笔墨勾勒出山水画般的漂亮眉眼不再灵动,像被镶嵌进画框,裱挂在简陋陈设的空间,不复往日的风仪。

      尽管还是尚如卿最爱的眉眼,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心思欣赏。季淮莺害怕尚如卿会吵醒谢熙桐,连忙起身去拉她:“本公主与谢御史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就算他醒了你也无可奈何!”

      谢熙桐看起来没有受伤。只是怎么喊都不醒,看来是被人下了药。听到季淮莺如此不知廉耻的放话时,尚如卿放弃去喊谢熙桐,转身瞪大那双血红的眼睛吼道:“夫妻之实?!堂堂公主竟然对人下/药,做出此等行径,你算什么公主?”

      季淮莺瞧着尚如卿那副震惊难过,完全无法接受的失望模样,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快意。她哼笑着,如花般的娇颜在此刻变得略微扭曲:“你有何证据说是本公主下/药?怎么,我与谢御史成就了好事让你很难受么?哼,日后他就是本公主的驸马,你不许再缠着他。”

      她说得如此胸有成竹,好像并非在唬弄自己。尚如卿当下怔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

      而季淮莺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更加愉悦,继续滔滔不绝的高高在上道:“尚如卿,你以为你是谁,世间所有人都要以你为尊?任性粗野,狂妄自大,还想让所有人都宠着你,围着你转,这不就是个笑话么!你有甚了不起,说话又有何等分量?竟如此不自知,真真是个大笑话!”

      尚如卿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心里。脸海满满都是她与谢熙桐有了夫妻之实的打击。檀珠说要小心尚如兰,其实不然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尚如兰又在哪里?谢熙桐真成了玉雁公主的驸马,尚如兰怎么办?她所做的一切又该怎么办?

      就在季淮莺滔滔不绝之时,尚如卿猛地福至心灵,颇有些宽慰的直视季淮莺,像在笑又像在哭的说:“差点被你骗了,玉雁公主。”

      季淮莺听此一句,滔滔不绝的声音登时顿住,困惑又惊讶得瞪着尚如卿。

      尚如卿深吸一口气,像在对她说又像在对自己说:“你们身上还有衣服,你发上珠饰并未摘下。更重要的是塌上被褥摆放整齐,像……像只是刚躺下的模样。”

      “你又怎知不是事后温存?”季淮莺讥诮道:“你懂男女之情么?”

      尚如卿一时哑口。她确实不懂,可季淮莺就懂么?一个养在深宫里,年方十七的少女会比她懂么?

      “我是不懂。但既然我人在这里,就不会让你强迫熙桐哥哥做他不喜欢的事!”无论如何,谢熙桐被她下/药强迫是事实。哪怕真有了什么不该有的事,也是季淮莺的错,与谢熙桐毫无干系。

      她有了主意便想再去喊谢熙桐。季淮莺看她动身,一瞬便明白她想做什么,立刻前去拉她。就在两人拉扯之间,尚如兰不知何时来到内室,不轻不重的淡然开口:“公主,小卿,莫将事情闹大,都停手罢。”

      她的声音平静得教人难以置信,两人同时朝她望去。

      在尚如卿看到尚如兰时,却不由自主地怔愣住。她想不明白,尚如兰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檀珠说尚如兰要对谢熙桐和她不利又是什么意思。

      或许她并非想不明白,而是不想去明白。

      季淮莺先她一步,厉声质问尚如兰:“你说将人杀了,她怎么还会出现在此处?”

      季淮莺的质问让尚如卿的心猛地一沉,四肢百骸无一不冰冷刺骨,比她仲冬之月掉进湖里还要冷上千倍,万倍。那种冰冷像要将她拖入阿鼻地狱,万劫不复。

      尚如兰的翦水双瞳盈着秋波,哀伤又漠然。她没有看尚如卿,也没有看季淮莺,就连谢熙桐都不曾多给一眼。她静静站在她们对面,一袭素色锦裙裹住纤细的身姿,仿如一朵孤寂盛开的白兰花。她动动唇,似是笑了:“公主,我未曾料到有人伤得那么重还能活着,也未曾料到小卿来得如此之快。楚老板正在外厅候着,再闹下去,恐怕会有辱你的声名。”

      季淮莺仍心有不甘,咬着银牙,眼角泛红的忍耐道:“那今日之事岂不白费?”

      “此事本就匆忙,失败也在意料之中。”尚如兰的目光终于停落在尚如卿身上,眼底的复杂情感更加浓烈,伴着三分恨意两分悲伤,一言难尽。

      季淮莺狠狠剜了眼尚如卿,恨恨道:“此事本公主绝不会善罢甘休!”

      “公主,我来服侍你穿衣。且先回宫罢,这里的事我来善后。”

      季淮莺堂堂公主不顾脸面身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被外面的人所知,传出去她玉雁公主的声名就毁了。兴许比尚如卿的声名更狼藉也说不定,她绝不能忍受自己比尚如卿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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