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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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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如兰忽然开口问:“你喜欢他?”
尚如卿愣住了。
尚如兰将她的反应瞧在眼里,继续说道:“之前我问你,你踟蹰不语是因为你担心说喜欢他会惹我难过?”
尚如卿不语。
尚如兰忽而笑道:“现在承认是不怕我难过了吗?”
“长痛不如短痛。反正……反正我不会把他让给你,三姐。再说他对我的情意三姐也看得明白,不是么?与其喜欢一个近不得,求不得的人,去喜欢身边的人不好吗?比如熙桐哥哥就很好,谁都比不上他。”
尚如卿的这些话如当头棒喝,重重击打着尚如兰的内心和灵魂。她知道!从延年宴上她窥见季淮冽和尚如卿在一起说笑,就已看出季淮冽对尚如卿的特别!
可她无法接受,一直在欺骗自己,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如今听到尚如卿亲口说出,她整个人措不及防的崩溃了。
良久,她缓过神,声音虚浮无力:“你一直强调桐大哥,是因为你也知道他的心意?”
也?尚如卿闻言暗自惊疑——谢熙桐居然已经向尚如兰表明心意了么?
“三姐你说过会放弃安王,那为何不考虑接受熙桐哥哥?他一直都恋慕着你,从未变过。”
尚如兰长吁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鬓边的双蝶花细簪,目光变得缱绻幽远,声音低低不可耳闻:“是呀。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喜欢我,只有他而已……”
“三姐,我嫁给安王也是希望你能彻底断了念想,重新开始。如若你要恨我便恨吧。但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三姐。”
尚如兰感到无比茫然:“恨?……小卿,我不恨你,一切只怪我自己。”她扶着妆台立起身,缓缓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三姐也唯有祝福你了。那对鸳鸯枕我会再重新纳些金线,好作你嫁去安王府的贺礼。”
“三姐……”尚如卿轻唤尚如兰。可尚如兰像没听见般,身姿颇为趔趄的步出内室,绕过屏风,掀起珠帘,离开了屋内。
尚如卿望向窗边木架子上的红玄。它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左右晃动的脑袋,好像在疑惑又好像在研究她。
“看什么?”尚如卿问它。
红玄张开小喙怪声怪气喊着:“卿卿傻丫头,傻丫头……”
尚如卿鼓起腮帮子,泄气道:“你才傻呢……”
红玄扑棱着翅膀甩甩身上的羽毛,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瞧尚如卿,继续不怕死的喊着:“傻丫头,傻丫头,傻丫头……”
尚如卿却没有逗它的心思。呆呆倚坐着不知想什么,连檀珠回屋了都没发觉。檀珠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知道她和尚如兰说了什么,没半点精神气。
檩珠深吸一口气,嘻笑道:“原来小姐你还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她突然的感慨让尚如卿有点好奇:“你在说什么?”
“小姐之前说圣上和安王殿下招惹你是烂桃花,檀珠只当是你赌气。不想时至今日才明日个中意味。”语毕,檀珠靠在榻边蹲下身双手握住尚如卿的手,心疼的问:“小姐你真要嫁给安王殿下么?你明明喜欢的是……”
尚如卿手势一转反将檀珠的双手围握,截断她后面未说出来的名字:“檀珠啊,世间之事多不尽如人意。而我能想到,做到的就是亲自作出选择并决然走下去。”
“小姐你自小就这样,决定做什么事就从不回头。有些事明明有别的办法你却总选择最为极端的那一个,也不为整日替你担惊受怕的我想想。虽说我只是一介丫鬟,但我把小姐当成自己最亲的亲人,不希望小姐你为难自己成全他人。”
檀珠当尚如卿的贴身丫鬟已经二十几年了,尚如卿还是第一次从她那里听到这些推心置腹的体己话。尚如卿以为檀珠什么都不懂,很多道理不愿跟她多说。可原来檀珠都懂,她不知道罢了。
“呔,越说越让人难为情。知道你有那份心,你就别给自己找难受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遥想我成为安王妃后富贵荣华,权势地位尽在掌中,多少人恨都恨不来,又有何不好?”
檀珠对尚如卿的性子最了解,无论谁来劝她结果都会是一样。她唯有叹息道:“我知道小姐你有主张。若安王殿下待你不好,你绝不会忍气吞声。不管小姐你身在何处,檀珠永远都会跟随在你身侧。”
“毕竟只有你才受得了我折腾。”尚如卿朝她调皮得眨了眨眼,揶揄道。
檀珠不以为意,缩回双手站起身去扶她:“小姐,说了那么多话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尚如卿顺着檀珠的轻挽慢慢躺下。腹部仍隐隐传来痛感,但她心里却很轻松舒坦。好像所有郁结和苦恼都在此时化为轻烟消散无形。
檀珠替尚如卿盖好锦被,仔细掖齐被角,放下帐幔。在她转身准备退下时,尚如卿忽然喊了她一声,随后她便听到尚如卿轻飘飘的声音:“谢谢你。”
檀珠扭头看去,瞳中只映入丝绸帐幔上描出的绣花彤云图案。她会心一笑,缓缓退出内室。
睡去多时,日暮已至。
庭院那棵古老的合欢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零星将枯未枯的叶子。寒风簌簌而过,便轻轻晃动,随时会飘落似的。院中景致萧索冷清,染上冬时特有的颜色。来回穿行的下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抖擞着精神忙碌,谁也无暇去观赏。
尚如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她回到母亲还在世的时候。
梦里母亲抱着她,牵着尚如兰坐在院里看尚天昊教导尚重远和尚明风习武。尚重远学起来有模有样,尚明风却总学不好,被尚天昊训斥。
尚明风哭哭啼啼跑向母亲,想投进母亲的怀里撒娇却被她占领了位置。尚明风欣喜的伸手轻轻捏她的脸,喊她的名字,对她笑得天真烂漫。似乎早把所有的不愉快抛到脑后。
母亲慈详的对他说了什么,笑得更加开心,又回去跟尚天昊练功。尚如兰扬手也想加入,母亲不准,尚如兰就泪眼汪汪的似乎想哭。母亲便哄尚如兰吃点心,还讲故事,哼小曲作为代替。
尚如兰看着桌上的小点心,抿着唇不再说话。
可惜母亲的样貌尚如卿已经记不大清楚,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像蒙着一团白雾看不真切。
“小姐,小姐……”檀珠的声音遥遥传来,似远还近。母亲的脸还有父亲,大哥二哥,三姐的脸都逐渐远去。尚如卿想伸手去捉,却怎么都捉不住。
“小姐!!”檀珠的声音终于清晰的在耳边响起,尚如卿睁开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没等她清醒过来,檀珠便继续道:“小姐,快醒醒,不得了了!”
尚如卿恍惚有种床塌都因她的话音而微微颤抖的错觉。身上的伤更加疼痛了,她不禁皱眉:“大呼小叫什么?”
檀珠鬼鬼祟祟的朝屋外和花窗外瞄去,侧头压低声音对尚如卿说道:“小姐,你猜这会儿谁来了?”
尚如卿没好气道:“天子来了也没必要这么一惊一乍,害我没睡个饱。”
檩珠神色奇妙的拿眼睨尚如卿。还没说什么,外面便传来谢熙桐的声音。
尚如卿的心情在瞬间便转为欣喜。谢熙桐到将军府来探望她确实令人惊喜,难怪檀珠那幅模样。正待说檀珠几句,檀珠却像受到惊吓般赶忙步出内室。
见谢熙桐有必要那么奇怪么?正纳闷,不一会儿檀珠便领着三个人近到屏风前,向里面的自己禀报道:“小姐,圣上与谢御史来了。”
如果尚如卿能动的话,估计已经从床塌上滚落下来。谢熙桐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季淮思?
尚如卿脑袋里的问题越来越多。又怕让皇帝等,只得把问题压下,柔声道:“有请。”
檀珠才把人带进内室。除了季淮思和谢熙桐,尚明风也在。尚明风看她的表情像在看一个古怪物什,而谢熙桐风仪玉立,笑得十分温文尔雅。
季淮思走至床塌旁,檀珠忙将一个描金团花蒲团置于塌阶上。季淮思一掀墨袍就着蒲团坐下,俊脸满是关怀之意:“昨夜之事朕已然听说。见你无恙,朕便放心了。”
檀珠点起陶瓷灯,往暖炉里添了些炭火。屋内顿时变得通亮,一室温暖。檀珠又将尚如卿轻轻扶坐起身,退至一旁。
尚如卿受宠若惊:“圣上厚德,竟如此挂怀臣女,臣女实在感激不尽。”
灯光为季淮思轮廓分明的面容描上一层金边。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这里的都不是外人,你不必拘礼。可惜没擒下那些刺客,害你平白受了伤。”
“不知玟王殿下和玉雁公主有否受伤?”尚如卿拼命去保护他们,要是他们还为此受了伤,那才叫做白费劲。
谢熙桐说道:“两位殿下与我都平安无事,你不必牵挂。好好养伤方为要紧。”
“这么说来,我的伤也算没白挨。”
季淮思的目光仍留连在她脸上,视线在她左额的伤疤处落定。骨节修长的手忽而抬起替她拢好鬓边散乱的发丝,声音沉沉如敲打古木的细雨声:“今日安王去了太宁宫跟母后请禀立你为安王妃之事。”尚如卿的神色在此刻变幻莫测,澄清的目光与他对上,用力地眨了眨。他收回手,似笑非笑道:“你好像并不意外。”顿了顿,又略带几分落寞的说道:“你不愿进宫陪朕却愿意当安王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