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酒馆》奶糖不爱甜

5、青莲二

　　三少爷此人姓苏名苑，字落生。性情温润，为人极为孝顺，功课上也很是用心。虽是小小年纪，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了翩翩公子之范。
　　嘉诚十六，参加乡试，中举。都道这苏家果然是书香门第，这苏家三郎钟灵毓秀，有望三元及第。一时之间，门庭若市，各府的官媒也踏破了门槛，望着亲事早早定下来，也来个状元夫人的名头当当。奈何我们府中的老夫人是个有长久打算的，放出风声去，说是找大师批算过，不到弱冠不予成家，此事才慢慢消停下来。
　　三少爷极其孝顺，日日拜见母亲祖母，晨昏定省不敢一日松懈。初一十五必定是在老夫人那用餐。红莲姐姐嘴巧心也巧，说出来的话也分外招人疼，陪着少爷前去的大多是红莲姐姐，我在别人眼里是个木讷的，大多时候都是管着院子里的事儿，很少跟着少爷外出。
　　春日宴前夕，红莲姐姐家中的老子娘没了，和夫人少爷告了假回家，夫人给了二两银子六天假，红莲姐姐叩了赏走了。我自己在房里数这几年攒下的银子，七两六钱还有几十个铜板，赎身契是四两六钱，再在府中呆上三五年，若是运气好找个管事嫁了，做个管事妈妈，或是到庄子上也自在的很，再不济也能赎身出府，投奔到姑母那，凭借手上的银子，想来也是能安身立命了。看看手里的银子，想想以后的生活觉得很有指望。
　　春日宴当日，少爷身着踏雪浪金袍，一条暗红色的腰带系于腰间，举手投足间可见翩翩公子范。红莲姐姐还没有回来，少爷便带我出了门，出门之前还细细交代了我，我心中不禁一阵好笑，看来自己这透明人当的很是值当，出门礼仪竟需主子细细教导，也可见这主子脾气之好了。
　　马车行驶了大概一个时辰，我们来到淇园，一年一度的春日宴便是在这举行。门口接待的小厮将我们迎了进去，带我们去了华景堂。诗会还未开始，公子们在华景堂谈天说地，闺秀们去谷音轩联络感情。巳时，诗会开始。公子小姐们移步竹居。这竹居其实就是后山的一片竹林，微风拂过，叶子沙沙作响，旁边河渠有清冽的流水声，到也是个绝佳的好去处。
　　众人列坐在河渠两旁，男子席地坐在左侧，女子以斗笠遮面坐在右侧，在水的上游放置盛酒的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到谁的前面，谁就喝掉杯中酒，然后赋诗一首。这便是诗会的第一环曲水流觞。
　　午时用膳。
　　未时，众人来到水榭投壶猜谜，斗棋比画好不精彩，一时之间整个水榭中笑语连连。
　　未时三刻，争吵的声音从朗轩庭传来。少爷听着声音赶过去查看，我自然是跟着。朗庭轩里边乱糟糟的一团，李家次子李固被众人拦着，王家少爷半蹲在地上安慰着自家妹妹，身边围着一群人嘴里说着不要与他计较，那就是个浑不吝，等等这些言语。我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浣碧打听情况，我则跟在少爷身边。两边人还在争吵，王家小姐抽抽搭搭的在旁边哭。到底是少年心性，又喝了几杯酒，这言语上的冲锋到最后竟然动起手来。少爷想往前劝架，可没想到刚迈了几步，这李固竟举着椅子愣头砍了下来，人群嘈杂，我很清楚，若是少爷受到一点伤我这身家性命也就不必保了，发了发狠侧身冲过去替少爷挡了下来。只觉头嗡嗡的，眼前有些模糊，有湿热从额角流了下来，想抬胳膊去摸摸却发现胳膊和没有了一样，根本使不上力气。人群中发出惊叫声，我便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已经是晚上了，还未睁眼便觉得一阵恶心，头嗡嗡的疼，感觉旁边有人把我扶了起来。一阵呕吐后，我的意识终于清醒定了定神，看见扶着我的是院子里的豆儿，许是我醒来的惨状，吓到了她，只见她扶我靠在床头后，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大夫进来了。大夫探了探我的脉，又翻了翻我的眼珠说，已经无大碍了。因为伤到了脑袋，有些呕吐，恶心，耳鸣的现象都属正常，让我喝了药，好好休息几日就没事了，只是这脸上的伤怕是要留疤了。我倒了谢，让豆儿把大夫送了出去。自己坐在床头暗自在想，又是给我请大夫，又是让人给我值夜，想来少爷定是无事，看来这场风波有惊无险，若是运气好或许还有一些赏赐下来。想到这里我也心下安稳许多。
　　抬头便看见豆儿眼泪婆娑的看着我，我不由心生一紧却见这小丫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喊：“青莲姐姐，你以后可怎么办呀？你脸上留疤了，以后可怎么嫁人啊！”留疤的人是我，遭罪的人也是我，但不知为何，见此情形，我却觉得很有意思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这一笑，可把豆儿吓坏了，大概是以为我被打傻了，眼见又是哭又要喊大夫，吓得我连忙安慰她说自己没事。

　　次日清晨，夫人房里的付妈妈过来了。带着赏赐语气十分和善让我好好养病。说是夫人给了一个月的假让我好好调养，豆儿这段时间专门照顾我，红莲已经回来了，少爷房里的事不用太挂念。听完我对豆儿使了个眼色，从我房里拿出来两方手帕，一只珠钗给了付妈妈。
　　“付妈妈，平日里承你照顾。婵香姐姐（付妈妈的女儿）这个月出嫁，我这个样去，怕冲了喜气!这两方绣帕是我早早秀下的，这花样子用的是早生贵子你替我带给婵香姐姐，珠钗是我给她的贺礼了。还请妈妈不要嫌弃。夫人那边还请付妈妈代为回话就说青莲谢夫人赏。”
　　付妈妈一脸笑意收下了，临走时意味深长的说：“青莲丫头，别多想，好好养病，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养病的时间很是无聊，刚开始的时候根本不敢动浑身哪都疼稍微起猛了，或者用劲儿就想吐好不容易捱过这阵，想出去走走，肩膀和胳膊肿得很高，伤口又给包扎根本穿不进外衣去，就只能在房里走走。幸好院子里的小姐妹偶尔还来串串门，不至于太闷。少爷倒是来过几次，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他撩起我的头发，看伤的眼神不太对，让我心里总是毛毛的。来的多了，院子里也起了些风言风语，我便哀求他不要来了。
　　豆儿倒是对我的伤很上心，额角处一点水也不让我碰，念叨着能让疤小一点就小一点儿，我自己觉得却没什么大碍，本身在额角处，梳个刘海出来，不仔细看是看不太出来的。不过看着豆儿小心谨慎的样，却觉得体贴窝心。
　　一月后，我的伤假也结束，便来到夫人房里谢恩，没想到，却听见了一个晴天霹雳。老夫人念我救主有功又怜我破了像，有意让三少爷把我收了房，待日后迎了少夫人进门，就把我抬为姨娘。夫人也觉得此举甚好，问我愿不愿意。纵然这做姨娘有万般好，我却也是不愿的。爹爹曾经说过，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可眼下的局势，我又能怎么办？卖身契在主家手里，到真真是半点不由人了。见我征征的愣在那，付妈妈笑出了声：“青莲姑娘怕是欢喜傻了吧？”我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对着夫人叩了首，顿了顿说：“谢夫人和老夫人的大恩，青莲家世贫寒，又品貌平平怕配不上少爷。”话刚落音，只见屋里的气氛一僵，周围的丫鬟婆子连大气都不敢出，我赶忙说：“一时听到这欢喜之事，有些惶恐，还望夫人勿怪。”屋里的氛围瞬间轻松了起来，夫人点了点付妈妈的头，笑了笑说：“你这老滑头，果然，这丫头们的心事啊，还是你懂。行了，你也别跪着了，这身子刚好可别再折腾坏了，去库房领两匹布料找那颜色鲜亮点的，做两身新衣服，此事我就交给付妈妈了。我乏了，下去吧！”
　　“得来，夫人，这事尽快交给我，老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付妈妈转过头来对我说：“以后豆儿就跟着你服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