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记》小拓爱壮壮

2、第一章

　　2007年，9月7日。
　　萧晨一大早就起了床，从东五环一路地铁赶到北京西站。
　　九月的北京，难得会持续几天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云彩在天上成团地簇拥在一起，连带着把萧晨早起的起床气都一扫而净。
　　北京西站作为北京最大的火车站，永远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丝毫看不到一点祥和的气氛。从军博出来到西站的广场，有一段长长的路，走得萧晨都有点累了，脱了自己的白色外套挂在手上，眼睛盯着车站的提示大屏，一点点地寻找他要等的车次， K528。9:36到站。
　　看看表，还有30分钟火车就到了。北京西站广场的广播通知不断提醒旅客们看管好随身物品，大包小包的行李挤来挤去，让萧晨感觉很不舒服。
　　他今年刚开始读大三，因为不想回家，躲在北京打了一个暑假的工，每天起早贪黑，生活忙的不亦乐乎。有时候会在学校西门外的书店，有时候在学生家做家教，有时候在健身房帮着宣传，生活忙得不亦乐乎。可谁能想到就在这个假期，在他四处奔波的同时，他爸爸带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再婚了……
　　萧晨母亲是在他读高三的时候去世的，他父亲萧云齐为了这个儿子也没少操心，也就这么几年只字不提再婚的事。可就是今年夏天，趁着萧晨在北京打工的这两个月，竟然闪电般地谈了恋爱，而且，匆匆忙忙地结了婚！！
　　“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跟我也打声招呼！她是干什么的，多大年纪，哪里人！你总得让我知道一下啊。” 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时，萧晨丝毫没有对他亲爱的父亲再婚有什么异议，但生气的是这么大的事，在这个两人之家里，竟然还要隐瞒。
　　男人之间的信任呢？家庭的温暖呢？说好的父子二人的美好时光呢？他父亲谆谆教诲现在看来像极了喜剧场面演砸了的状态。不过光棍男人，偶尔做些出格的事，也就萧晨能相对心平气和的面对。
　　也许不算出格。萧晨一想，毕竟来北京后，他把父亲自己晾在家里也两年了
　　“我们也没想到发展这么快啊！”他父亲电话里的声音如释重负，萧晨却搞不清楚这是装的还是真的。“人家毕竟是女人，带着个小孩子，我们刚开始谈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么深入，也没料到这么情投意合，越处越觉得合适，这个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嘛。”
　　原来还带着孩子。如果萧云齐能看到萧晨，这将会是第一次他儿子朝他甩出白眼。“人家还有孩子啊！她孩子小，我年纪大，不光结了婚，还捎带着开始对我产生歧视了吗？”萧晨都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吃他爸的醋。
　　“别价，你不是催我再婚也催了几年了嘛，我这不是怕你操心嘛，赶紧办了事儿，你在外地也就安心读书了啊” 父亲笑呵呵地，真是满面春光的感觉透过电话都能传递到萧晨的耳朵里。
　　萧晨无言以对，却还是怎么听他爸的话怎么别扭。
　　“你起码告诉我一声啊！”
　　“我现在不就在跟你说嘛”
　　“……”
　　“我们上周末办的婚礼，比较简单，也就十几桌，毕竟是再婚，也不适合太大排场，你同意的吧？”
　　“……“
　　“晨晨，关于她家孩子的事儿。她家孩子比你小不少，你得有个当哥哥的样子，以后多照顾他，我把他先安排住你的屋子，换了个大床先凑合着，你在外读书回来的时候也不多，回来的话你们可以先凑合一阵儿，可以的吧？”
　　“我能说不嘛？你是不是已经把我的床扔了。“
　　“这孩子，我是你爹，能那么干嘛？不过今天大床就已经装过来了。你肯定喜欢。你原来的床我找个木匠回收了。”
　　哦，萧晨没什么可反驳的。父亲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可萧晨阴沉的心情连自己都能感觉得出来。该花钱的地方抠抠索索，自己的婚事倒是办得颇为得意。这还只是我暑假没回去，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算了，小孩子，倒也无碍，毕竟人家是嫁过来，况且，此前自己也没少为父亲的事操心，如今自己做了主，也不见得是坏事。带个小孩子，也没事，作为大哥，自然也得有点胸怀。
　　想到这儿，萧晨挺直了腰板，颇有种独立自主并且招了小弟的感觉。“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没有了没有了。你和你白阿姨可能也没见过，等过段时间，我们去看你。她人很好的，你觉得别扭也不用着急改口，就喊她白姨就行。“电话里萧云齐的声音突然伤感了起来，听得萧晨心里一阵酸楚。十多年来，他从来没喊过一个妈字，萧云齐当然知道他心里还是不舒服的，也就不去勉强。
　　“还有一个事。”
　　“什么事？“萧晨神经一紧，冥冥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儿子，叫陈拓。过半个月就要去北京上学了，刚巧啊，跟你是一个学校，你记得去接他，在北京好好照顾他。”
　　“！！！他不是个小孩子嘛！我的学校是大学啊，爸，你搞错了没有啊。”
　　“他只是比你小而已啦！父母眼里，你们都是小孩子啊。“
　　“那能叫小孩子嘛？”萧晨根本无法理解父亲对于孩子的定义。20岁以下都叫小孩子么？
　　萧拓的尖叫声贯穿了他们宿舍所在的2楼，好几个屋子的人听到动静都从门里探出头来，想看看哪个宿舍又有什么新热闹。
　　“哎，卧室不够大啊，等将来咱们再买房了，给你俩一人一间。哎，我这边信号不太好，他的火车车次我发送给你啊，哎……怎么听不清了……”
　　你能再装点么，就没听说过诺基亚信号不好的。萧晨心里已经暗暗的数落了他爹一百遍！这仅仅是一个暑假，平白无故生出这么多变故。纵然他心里天雷滚滚，可毕竟是老爸，他又能多说些什么。
　　就是因为半个月前的这一通电话，萧晨一大早就跑到了北京西站，在熙熙攘攘的北广场候着，等陈拓到了给他打电话。
　　车站里人来人往，客流穿梭如织，让萧晨原本清醒的大脑被各种二氧化碳混合物冲刷得有些恍惚。两年前，自己也是这匆匆忙忙人群中的一员，背着帆布包，拖着一个硕大的箱子孤零零地来北京上学。当时的自己好像突然长大了一样，第一次离开家，装也要装得比谁都坚强，一个人排队挤公交、一个人左右手并用地搬行李，一个人收拾宿舍，忍受着室友们爹妈相送的浓情蜜意和家庭的各种关怀。谁曾想一年的时间，自己就坚强得成了习惯，突然变成了北京的土著似的，要来这里接别人，还被叮嘱要照顾别人。好吧，也不是别人。是自己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弟弟。
　　萧晨想着，看看手表已经9:45点了，车应该已经到站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非要等到点了才舍得打吗？
　　正思忖着要不要给他爹来个电话，问问到底什么个情况。突然，他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戴着个鸭舌帽，裹着个这个季节不太该穿着的棉大衣，逆着人流往出站口挤，手有意无意地不停地往别人身上摸索，偷偷摸了几个口袋，被萧晨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男子个头不高，在这拥挤的人群里，也很难被人注意到。可萧晨偏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一迈步子快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手。“你在这儿摸索着干嘛呢？”
　　男人突然觉得手腕一紧，立刻扭头瞪了萧晨一眼，一见眼前是个1米8的大小伙子，眼神突然就慌了，瞬间没了底气：“我来接人的。你干什么！”
　　“接人就接人，手往别人衣服里掏什么？”萧晨把男人的手狠狠甩了出去，落得男人手腕一阵酥麻。
　　周围的人听到萧晨这么一喊，都纷纷往这边看，一个个也都开始往自己身上摸索，生怕刚带到首都的物件刚下车就被人顺走。
　　“你这臭小子瞎说八道什么！我哪盯着别人了，我就是来接人的！”男人愣了几秒钟，突然就大声喊起来，理直气壮地瞪着萧晨，“你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呢，凭什么诬赖我，吃饱了撑的找事儿吧？”
　　萧晨清隽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分明看见你往别人口袋里摸索，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有证据吗？我偷谁了？”男人脸一横，冲着萧晨就嚷嚷开了。
　　“我都亲眼看到了！”萧晨也不是吃素的，见对方来了气势，自然也不甘示弱。
　　“胡说八道，没事儿找事儿，赶紧滚蛋，我要走了！”男人甩开萧晨的手，头也不回的就要往外走。
　　围观的人群一看也没有什么热闹可凑，身上东西也没少，议论声又起来了。“走吧走吧，没啥可看的。”“西站还是够乱的，这接个站还能碰上吵架的。”
　　说着说着，瞧见萧晨的眼睛瞪了过来，纷纷躲开，各自忙活去了，人们熙熙攘攘的，也顾不上一个莫须有的误会。
　　就在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满脸慌张地朝出站口跑过来：“我的钱包丢了，这儿抓住小偷了吗？让一让让一让……”
　　男人见状一惊，骂骂咧咧地就要跑，衣服却又被人拽住了，差点栽了个跟头。一抬头，又被一个小伙子拉住了，这孩子似乎看起来比萧晨还要高些，力道却比萧晨重的多了，拽着衣服，顺势把男人的胳膊拧到背后，另一只手把行李扔到一边，快速上前把男人上衣的拉链拉开，绕了一圈就把他的外套脱了下来。
　　萧晨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那男人的衣服就到了小伙子手里。小伙子把外套拿起来甩了甩，一下子掉下来不少钱包和首饰。
　　这时候，车站的值岗听到这边的骚动，也向他们跑了过来。看见眼前这些钱包首饰也是一惊，忙开始张罗着疏散周围的围观人群。小伙子扭头朝他身后的车站工作人员瞥了一眼，悠悠的说道，“看到了吧？这得是个贼吧，管管啊。”
　　那位在他身后的工作人员就看呆了，也许是没见过这么利落的身手，也许，他根本就没看清这是怎么回事，支支吾吾地说道，“好的好的，谢谢啊，你等着别动！”说完就用对讲机召唤执勤的警员过来。
　　刚才过来的妇女一眼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自己的钱包，“那个，对，就那个钱包，是我的！”
　　小伙子一只手拧着男人的胳膊，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钱包朝妇女扔过去，“你等会儿再走，等警察来给我做个证。” 妇女也被眼前小伙子的气势吓得有些呆掉了，只顾着点头。
　　男人趁着小伙子说话，挥拳就向他肚子上砸过去，小伙子后退一步躲开，跳到男人身前把他另一只手扣住，扭头朝萧晨喊道：“嘿，那哥们，受累过来帮个忙！”
　　萧晨朝他看了看，才知道他在喊自己，猛然回过神来，一边应着一边上前帮忙。
　　警察来时，男人被两个小伙子压在地上浑身是汗。警察把男人拷了起来，带回站前的派出所，然后拉着那位妇女和这两个小伙子去做笔录。
　　全都忙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萧晨从派出所出来，才突然想起自己来车站的目的。
　　糟糕，把正事给忘了！我是来接人的！！
　　萧晨一下子就慌了，老爸半个月前就给自己派的活，可不能一下子就这么黄了啊。这要让他爹知道，还不得气晕过去。正想着要给萧云齐打电话，自己的手机先响了。
　　“萧晨吗？我是陈拓，你爹让我联系你。”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近得有些不可思议。萧晨扭头一看，跟随他从派出所出来的小伙子正拿着手机说话，声音就是从他嘴里传来的。
　　小伙子抬头看萧晨正接手机，俩人的目光同时聚在了一起。
　　“你就是萧晨？”清秀的小伙子嘲讽似地笑了笑，崭新的白T恤上，汗水还未干透，牛仔裤衬托着他的大长腿显得格外休闲。
　　萧晨也一愣，“是啊，你就是陈拓！好巧！”
　　“帮我拎包吧！哥哥！”陈拓盯着萧晨的脸，挑衅一样地喊着。话没说完，随手就把身上背着的包拽下来，朝萧晨扔过去，直接砸到了萧晨的胸口。萧晨慌忙双手使力把包抱住，差点没被包砸在地上。
　　萧晨倒也不生气，他始终牢记他爹的一句话，你比这孩子大不少，要有个哥哥的样子。他抱着包，颇有些委屈地应了一声，“好了，就这么把你接到了，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