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苏堂卷】三、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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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因此战赐给苏家不少宝物，多为金银织物，唯一特别的就是一枚紫玉。
苏堂六岁生辰那天，苏衍把他叫到自己的书房，递给他一个长盒：“堂儿，今日是你的生辰。此次圣上的赏赐我都收好了，等你再大点全都交给你。里面有稍特别是这紫玉，听说是枚灵玉，装它的木盒也是找高僧开过光的。玉器可辟邪护身挡凶煞，这枚就当做你的生辰礼，希望它能护你顺遂安康。”
苏堂如小大人般朝苏衍作揖：“劳伯父记挂，谢谢伯父的这份心意。”然后微笑着双手接过长盒。
苏衍看着现在的苏堂，忽然想起苏堂刚到府里向他请安的情景。那是苏衍第一次见到苏堂，通透的堂厅内作揖的小人儿虽似大人般举止克制得体，但双眼像不断冒出气泡的地泉一样清澈灵动，在天光的映衬下还是透出了孩童的好奇心性。
那天同苏堂讲过其父母的事后，苏衍就让仆从每日关注和汇报苏堂的情况，自己也经常来看苏堂，时常差人或亲自带些小玩意儿、果脯糕点给他。起初得知苏堂没有哭闹，状态如常，苏衍还觉得是稚子懵懂，以为还有时间慢慢引导让他真正接受这件事。直到看着苏堂的眼神一次比一次平静，言行一日比一日沉稳，他才知道是自己错了。
即便苏堂不懂其中的意味，这件事还是会成为他的一个心结。这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苏衍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苏堂茸茸的发顶：“你先回去吧，今天厨房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晚上伯父陪你一起吃长寿面。”
苏衍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又同自己道了谢，然后注视着那小小的身影穿过庭院消失在拱门处。
回到院子里后，苏堂坐在书桌前打开了长盒。
木盒触及生温，精雕细刻长盒侧边还封了一道似花般的符咒。苏堂将符纸揭开，轻轻打开木盒，便看见金黄软缎正中躺着枚两寸长的紫玉。紫玉呈圆形，通身深紫无一丝杂色，透亮莹润。整体为一团绣球花样，无任何人工凿刻的痕迹，宛若天成。花瓣相重枝丫交叠间，竟正巧在上缘空出一处。
苏堂想了想，决定用一根绳子穿起，将它贴身戴着。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又是一年。
七岁生辰的夜里，苏堂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在一片白茫茫里，似有风吹着满天雪花，但周身没有一点寒意。视野前方有一个烟紫色的身影，那影子发丝随风扬起。心底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力量，让苏堂不由自主地想靠近那身影。可无论他朝哪里跑，无论跑多久，影子的大小也未变毫分。
纯白天地间脚印落无痕迹，苏堂不知自己是在前进还是在原地徘徊，只好用尽力气朝那片烟紫色喊着：“能听到吗？请等等我……”喊着喊着突然眼前一黑，苏堂就醒了。
透过晨光的帷幔像一团浓雾，苏堂怔怔地望着那雾，总觉得里面夹杂了一抹烟紫色的影子，但眨眼间又在朝日的照耀下蒸发了，一如昨日的梦境。
在国公府又住了三年，苏堂渐渐习惯了府里的生活，和大家也相熟起来。每周苏衍都会查问苏堂的功课，言语交谈中苏衍能感受到苏堂的心门不似以往紧闭，但还是很难看出其情绪。为了让苏堂多一个抒发情感的方式，苏衍几经思考衡量后让苏堂学木雕。
阳春三月，春光灿烂，微风和暖。苏衍抱着一个木箱大步踏进了苏堂住的小院。
“堂儿，堂儿？”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声音爽朗，将手中的木箱放在庭院中的石桌上后，一转眼就看到书房门外立着的两名小侍从正向他拱手请安，便大步向书房走去。
“你这孩子，又闷在屋里看书。天光这么好，应该约三两好友出门踏青，或者跟圻儿一起练武，活动筋骨也好。”苏衍进门，看见苏堂正从书桌旁走过来向他作揖，手里还握着一卷书。苏衍一把将书从苏堂手里抽走，顺势牵起少年的手，拉着他往庭院里去，“你看，伯父给你带什么来了。”
木箱一开，里面码着小臂长但长短不一、纹路不一的木段，最上面还放着一卷牛皮。苏衍将这卷皮子拿出来，放在石桌上一展，各样式木柄铁质刻刀映入苏堂的眼帘，苏堂一时间挪不开眼。
“我看你平时得闲就喜欢闷头看书，就给你寻了些木段，还做了卷刻具，请了个木匠教你雕刻。雕刻很有趣也很神奇，雕刻师傅要顺着每段木材本身的姿态和特点创作。雕刻之初要谋全局，做好部署。雕刻之时要着小处，明察秋毫。这样才能雕刻出佳作。”
苏堂边听着，边伸手摸了摸制作精良的刻具和木段。
“因此，雕刻同调兵遣将是有相似之处的。常练习，人也能更有耐心和定力。学会技法后，你可以一个人慢慢刻，我想着这也符合你的习惯。堂儿，你想学吗？”苏衍低头望向苏堂。
“谢谢伯父，我想学。”苏堂仰起头。
久违的，苏衍又看到了那双如泉水般清澈且透着好奇的、晶亮的双眼，他不禁露出舒心的笑容，连说了三声好。
苏堂便跟着匠人学起木雕来。但凡他想认真学的，都能做到全神贯注。习得雕刻技巧最讲究专注和勤练，因此苏堂学得很快，几个月就掌握了基础技法，能雕刻出栩栩如生的麻雀和花枝。
十一岁生辰这天，他趁日光好，在院里专注地刻了一下午，入夜后便觉得很累，早早歇了。
本是无梦之夜。不知怎的苏堂睡迷糊了，他忽然觉得黑沉沉的眼帘前有束耀目白光，一下子将他照醒。苏堂一睁眼，发现自己处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脚下绵软似雪却没有半点寒意。
像是又掉进了七岁生辰的那个梦境！
这回苏堂镇定了许多，先站在原地观察四周。这一次的梦境里没有漫天雪花，视野通透，铺天盖地的白中只有一处特别些，有烟紫色的身影。苏堂朝着那处走去。随着步履渐近，那一处场景也逐渐清晰。
雪白的地上立着一块十尺见方、三阶高的青石圆台，圆台边围着丛丛绣球，花瓣或靛蓝或紫红。青石台上有小几，茶几后有张卧榻，一位青年男子右手撑着锦枕，侧卧塌上。烟紫色丝袍贴着青年的身形起伏，唯右手丝袍滑落，堆叠在撑着锦枕的手肘处，露出白玉般光滑洁白又坚硬有力的一截手臂。青年黑发如瀑，柔软的发丝蜿蜒到塌边，流溢出几缕发尾在空中轻轻飘荡。
苏堂踏上台阶，走到几旁。
原本闭目的青年缓缓睁开眼，朦胧的眼神慢慢聚焦到眼前的少年人身上，认清来人后，他的唇角弯起笑意，立即理了理衣袍，端正坐好：“我在此地等你好久了。”青年在苏堂脚边变出个软垫，示意少年坐下。
苏堂有些讶异：“你等我？”
“是的。”
“你可是识得我？可如若我没记错，我们应该不曾见过。”苏堂跪坐在软垫上。
“今日的确是我们初见，我也不识君面。”
“那你如何能确定我是你等的那个人呢？”
“你可知跃动的心声，千人千音，各有不同。我能辨认出你的。”青年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语气温和如沐春风。
“为何能辨出？”苏堂疑惑。
青年抬眸，剑眉星目，一双似玉般通透的紫瞳盯着苏堂，眼神真挚且诚恳。
“因为，是你的心跳，将我唤醒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苏堂卷】三、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