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摩尔福蝶失踪之谜》叶临居士

6、第六章 Z

　　经过去脉络化流程的被动解构所获得的自我实现，达到了情景错位中的自洽行径。

　　一
　　当KK选择离开，Z终于可以独享蝴蝶的时候，Z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赢家。
　　一个富有竞争性的商品是存在溢价权的，而当竞争者退出后赛事后，比赛的乐趣没有了，爱情游戏也就变成了家长里短。
　　Z渐渐不能忍受蝴蝶的闲言碎语，那些从蝴蝶自己口中喷涌出的痛苦的童年，不幸的家庭，饱受歧视的校园霸凌，还有利用权力羞辱他的老师，都是Z所不能感同身受的。
　　蝴蝶不是活得好好的么，虽然翅膀有些残破，眼中常含泪水，但这些都瑕不掩瑜。
　　他只是太软弱，毕竟他只是个虫子。
　　人间真正的痛，莫过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不被赏识，只能当代笔的大悲大痛。
　　蝴蝶讲述他的痛苦经历，KK和Z都只是觉得烦，以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获得民主的意见统一——
　　蝴蝶就是矫情。
　　可这些还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每当Z想耐下心来，心平气和地和她讲道理时，却只能想到女德。
　　女子该相夫教子，贞静贤淑，可是蝴蝶不是女的啊。
　　这该怎么办？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Z想出了绝招，他指着蝴蝶，摇旗呐鼓，声若洪钟地怒吼道：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男人。”
　　真可谓是千古奇观，惊世骇俗，吓得蝴蝶抖了抖翅膀。
　　两秒后，他噗嗤一笑，Z不解了，难道是自己的权威还不够震慑出他。Z原以为蝴蝶阴阳不明，他俩应当和谐统一，结果却是此番局面，弄得他下不来台。
　　管他呢，反正他和蝴蝶就是玩玩儿，未来，Z定当是会迎娶一位法律上名正言顺的太太，蝴蝶只是聊胜于无，打发时间用的免费道具。
　　Z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二
　　小机灵鬼自视甚高，他知晓自己机智过人，无人能敌，在和蝴蝶的“妇道之争”甘拜下风之后，便为寻求毕生挚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其实，Z对蝴蝶也承诺过他是他的此生挚爱，他还对N多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说过类似的情话，但从今以后，Z打算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情话照说不误，但说道但不做到，永远说谎，永远说鬼话，爱情便永远伤害不了自己。
　　“人生若只如初见”“除却巫山不是云”“而今才道当时错”，K利用自己绝佳的文学素养，以及网络搜索引擎的文学素材，缔造出一封封无聊透顶，文不对题，缺乏营养的情书，词藻堆砌如同文化限制条目一样，自相矛盾，语法错误，不知所云。
　　但是出奇得奏效，不久，Z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果真找到了可以携手终身的伴侣，当然了，是位女性，因为女性有两条X染色体，符合有性生殖的物种繁衍要求。
　　为了回到生活正轨而不遗余力的Z，使出浑身解数，极尽欺骗之能事，却怎么也意料不到，真正的进阶挑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三
　　女人是水做的，因而她们应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可是潮汐无定，暗潮汹涌，先前水若明镜，而今已是惊涛骇浪，Z这艘想要寻求温柔乡港湾的一叶扁舟，怎么招架得住啊。
　　过去的女人靠男人，于是全部事业心都花在如何打造一个物超所值的丈夫身上。剧本写不好，那就逼着他闭关修炼；小说写不好，那就帮他寻求灵感；日子过不好，便吃斋求佛；日子过得好，便感恩戴德。
　　现在不一样了，女人也有事业，以Z的女朋友为例，在职场上呼风唤雨，在家里依然吆五喝六，她居然让Z做饭洗衣拖地板，丝毫不考虑Z混吃等死的憧憬。
　　更可恶的是，她还有钱，Z不仅要协助她消费，还要假模假样地坚持艺术家的身份——认真写作，雷打不动。
　　Z以为当前的挑战也就是如此罢了，可意想不到的麻烦立即接踵而至。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Z在肚子里打着腹稿，搜索枯肠编出一些花言巧语，以讨女王欢心，女友大人却面色凝重，愁眉不展，颇有要公布判决书的架势。
　　是无期徒刑，还是死缓？
　　“我发现了你的真实性取向。”
　　哦，你才知道啊。
　　但高情商的Z可不是说话不过脑子的钢铁直男，他只是脸色发青，又变红，最后变得惨白，宛如微风一吹，便要香消玉殒。
　　“你放心，我并未告诉别人，我只是觉得，既然事实如此，我们也不该强求。”
　　女友的这般宽宏大量，着实让Z犯了难，如果对方是个泼皮破落户儿，他还能搜肠刮肚想出一些人生哲理或者专门适用于污蔑女性的词汇，可是面对这样一位活菩萨，他处处不占理，连下跪求饶都显得礼数不周。

　　四
　　这该咋办？
　　还能咋整，分手呗，情书都白写了。
　　其实本来Z还想抓住“语言攻击”这根最后的稻草，一哭二闹三上吊，扑通一跪涕泪下，骂她年过二五没人要，烂泥不惜旧稻草。
　　可是，可是，他说不出口。K唯一的缺点就是心慈手软，往往做事不计后果，不然还能多捞几笔，靠对女人坑蒙拐骗致富，走向人生巅峰。
　　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一来，K便能问心无愧地说：“我没有任何对女性不敬的事。”
　　后来的Z交上好运了吗？
　　没有，真是善没善报。
　　Z觉得挫败，他开始羡慕封建时期裹小脚的女人，可以母凭子贵当个器物来买卖。女人真是不知足，被人宝贝也就算了，还不经打，不耐摔，一个器物如此皮实，还进化出了思考能力，这可是霸占食物链顶端的秘密武器。如今女人既能吃苦耐劳，又能赚钱买房，都让女人占了便宜，人渣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Z 到底不会坐以待毙。他勤奋好学，决定发愤图强，头悬梁，锥刺股，报名了PUA网课决定洗心革面，重新骗人。可事实告诉我们，理论与实际往往相差甚远，为由将理论与实际相结合，才能胜造七级佛屠，撩妹子于无形。
　　“为啥我遇到的女人都不吃这套。”Z向课程导师虚心求学。
　　“因为你笨。”对方答曰。
　　“为啥我笨？”
　　“因为你傻。”不愧是授课老师，竟一语道破天机。说到底不过是只有傻人才会报班，报班便是筛选智障的绝佳利器。
　　Z以为PUA是万能的，结果发现PUA是万万不能的。女孩子家家就算不博览群书，也可以在网上看小鲜肉，一个个阅人无数，精明得很，哪是那点儿三脚猫功夫能轻易拿下的。人家还嫌他没啥文学才能，没本事，KK以为毁了一个女人容易，结果嘞，却是没人把他当男人。
　　把K当男人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男科大夫，一个就是蝴蝶。
　　小蝴蝶，你在哪儿呢。

　　五
　　蝴蝶飞去花丛中了。
　　那是墙纸上的百合花，是地毯上的藤蔓图案。窗边的风信子开了，香味呛死个人。
　　应该让全世界的人渣都联合起来，编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的传说，然后一起去捕蝶。
　　捕猎目标就是那个自持高贵的蓝摩尔福蝶，没日没夜地捕，毫无节制地捕，数罟偏要入洿池，直到山穷水复，海枯石烂，蝴蝶灭绝，再另寻新欢。
　　人渣全球命运共同体的美好蓝图，只存在于理想，现实的残酷教训让Z充分意识到自己最大的阻碍，就是太善良。
　　他记得自己的大学教授，曾经创下威逼N个年轻女学生的壮举，轰动一时，足以扬名万里。还有那个打老婆，杀媳妇，折磨小孩，殴打老人的，他们要么成了监狱风云人物，要么在犯罪世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有勇气辜负对自己最好的家人，比Z这个当枪手被人使唤的工具人不知道风光了多少倍，人家至少还能上电视呢，还有署名权呢。
　　Z是扭曲的，极度自卑与自负带来的矛盾，让他精神分裂，上一秒他还在为心心念念的小蝴蝶谱曲，下一秒他就在迷幻汤的万里红尘中装疯卖傻。
　　蝴蝶是极乐净土里的吉祥物。他美丽，他知足，他持戒忍辱，他禅定智慧。
　　他是蝴蝶，是人渣的受害者，尸体却被犯罪人挂在博物馆墙壁上，供更多的潜在犯罪者驻足欣赏。

　　六
　　已知蝴蝶在花丛中，那花丛在哪儿呢？
　　Z回想起来，是KK先抛弃蝴蝶的，为了追求他的偶像事。，而Z是为了追求真正的幸福而弃他而去，所以从道德上来讲，他俩……
　　说什么，和人渣讲道理是最不不讲道理的事。
　　对于Z这样战斗级的人渣而言，世上最大的娱乐，莫过于让女人深陷自己的泥潭无法自拔，留下一张妊娠测量图让他沾沾自喜。而如今的Z遇上了更大的挑战，他既没有获得抛弃另一半带来的成就感，反而因为失去另一半而变得残缺不堪。
　　明明是他在啃食蝴蝶的翅膀，怎么受伤的还是他，真是不符合“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这条通用定理。

　　七
　　假设已知花丛在地球上，那蝴蝶又在哪儿呢？
　　Z又发挥了他聪明过人的优良品格，他先是去了与蝴蝶一见倾心的餐厅，没想到已经倒闭了；又去了和蝴蝶二见上垒的酒吧，没想到没见着半点儿踪影；最后拨通中间人KK的电话，结果号码早就注销了。
　　事到如今，唯有一条路可走了。
　　Z鼓起勇气，拨通了决策人的电话。
　　决策人果然神通广大，只见她言语间没有一丝波澜，平静而又冷漠地回复道：
　　“我当然不知道。但你当初没有存他的电话吗？”
　　确实没有，但这倒是提醒了Z，他翻查那年和蝴蝶的通话记录。
　　尽管蝴蝶很少与他线上交流，但Z作为大艺术家向来也是离群索居的，除了几个催债人，他终于是找到了蝴蝶的可疑号码。
　　他拨通。
　　电话响了一会儿，喜庆的彩铃声，Z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快得出奇。
　　“喂，蝴蝶，是我。”
　　电话那头明显迟疑不决，Z正怀疑蝴蝶是否还记得他的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问候道：
　　“Z，我是KK，蝴蝶在你那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