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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怨灵 ...

  •   五十一 怨灵

      “应宸,应宸你醒醒……”苏淇强忍着手臂剧痛,轻轻拍着萧叡的脸唤他。

      没有反应。

      慌忙探一下鼻息,还好,还有气。

      苏淇愣愣地坐在船板上,睫毛上还挂着水花,喘息中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小船驶入溪流后水流不再激荡不止,两侧桃林绯红掩映,飞花飘落聚在溪流水弯处,犹如仙境一般,仿佛刚才惊魂动魄的一幕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所以,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是不是该……渡口气?

      苏淇抿着嘴咽了口唾沫,再看看一旁水里捞出来的萧叡浑身湿透,躺着一动不动。

      不管了!苏淇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萧叡的脸,闭上眼睛,略带笨拙地吻了下去。柔软的唇瓣相接,温热的气息缓缓流淌,他心口跳得极快,心脏猛烈抽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

      突然,苏淇感觉到身下的人一动,萧叡抬起双手把他死死按在了自己怀里,苏淇刚一睁眼,就对上了萧叡那双霸道而炙热的目光。他赶忙把嘴巴从那人唇上挪开,恼羞成怒道:“你没晕?居然诓我!”

      苏淇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被萧叡搂回来,强迫他贴着自己胸口不许动,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谁诓你?本来没晕,你嘴巴怼上来还动舌头,我可是真要晕过去了!”

      “你!谁动舌头了?少胡说……”

      苏淇又要起来,可萧叡两条胳膊像紧箍咒似的越勒越紧,苏淇还不信这个邪了,趴在他身上蹭啊蹭,硬要挣扎着起来。

      “苏淇!”萧叡似乎真的有点急了,苏淇被凶了一声这才老实趴在他胸口,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发丝上还挂着水珠,极其无辜委屈的模样。

      这可真闹心啊!

      萧叡内心翻了个白眼,只好咬着牙说:“羡攸,你别蹭了,再蹭,怕是要出事!”

      “嗯?”苏淇眨巴眨巴眼睛一歪头,问道:“出什么事?”然而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他自己好像就反应过来了,因为他觉得原本湿冷的衣裳某处开始有点热度传来。

      “你的脑子是月辰做的吗?”萧叡剜了他一眼,一手抓过他的腕子猛然一发力,下一刻两个人翻转了过来,苏淇后脑勺磕在了船板上,轻轻“哎呦”了一声。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他功夫不差呀,怎么转眼的功夫就被人放倒躺平了呢?

      萧叡好像找到了一丝欺负人的快感,用体格优势制住他,缓缓低下身子,在苏淇额头啄了一口。他坏笑着用戏弄口吻说道:“出什么事你不知道?就出这个事呀!”最后几个字,直变成了气音往苏淇耳朵里钻,弄得苏淇整个脸红透了。

      “应……应宸,我……那个……”结巴了一下,苏淇总算想起什么似的,赶紧问道:“对了,你方才如此焦急地跑来桃坞找我,一见到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萧叡身子一顿,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心底“咯噔”一下,忽然让他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好像是要找苏淇兴师问罪的。萧叡看看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终是恋恋不舍地“啧”了一声,缓缓放开他,坐在了一边。
      温度骤然抽离,带着点意犹未尽。

      两人都没说话,苏淇察觉到好像气氛突然就冷了,只得讪讪起身坐在萧叡旁边,小舟在桃花溪径里顺流漂下,水声潺潺,桃坞花团绚烂,意境甚美。

      萧叡实在是后悔,此情此景,似乎更适合继续做方才的事,苏淇分明刚刚在危急关头拼死相救,为何他还是觉得心里有根刺呢?

      斟酌一番,萧叡看着苏淇问道:“羡攸,你……每晚在我睡了之后,做了些什么?”

      苏淇轻轻抖了一下,“你……知道了?”

      这坦然承认的样子倒更让萧叡以为他是有愧,于是质问道:“为何那么大动静我都毫无察觉?你下了药?”

      “没……没有,”苏淇摇摇头,“我就是施了个小法术,让你不要醒过来,可你放心,绝对不会伤害身体……”

      “小法术?不知不觉间致人昏迷,你不觉得毛骨悚然吗?”萧叡怒气上涌,想起了顾音曾以琴音夺了人的心智,竟有些害怕。

      萧叡又问:“你究竟半夜里做了些什么?那诡异的箫声是怎么回事?”

      苏淇尽量平静地答道:“百鬼聚集,施法净灵而已。”

      话音未落萧叡便开口打断:“你说谎!先前禁术引来的那些不是除干净了吗?”

      苏淇被这“你说谎”三个字扎了心口,偏过头去答道:“非是鬼怪自己找上门来,乃有心人驱使。”

      萧叡逼问:“何人?”

      苏淇气道:“不知。”

      “你不知?朕知道!”萧叡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你若坦坦荡荡行事,何须让朕昏睡不醒?就算每夜真有什么,你背地行事也无外乎两种可能,要么是你自己捣了什么鬼,要么你认识这驱使鬼怪害朕之人!能让你包庇的,是墨家的人不是?”

      “我……”苏淇怔住了,萧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凶他,好像还是第一次。以往闹不愉快的时候,萧叡也从没这么斩钉截铁地给他定罪,好歹都还会听他自己坦白。

      “朕说中了吧?”萧叡拽过苏淇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苏淇看着他那炙热凶狠的眼睛不自觉地有些怕,每当萧叡不说“我”而说“朕”的时候,就又带上了几分初见时那副疯狂狠辣的帝王模样,再不是柔声哄他喝药的萧应宸了。

      萧叡见他不答,只当他默认,眼神又冷了几分,嘲讽道: “你真厉害!随手使个小法术就能让皇帝长睡不醒!朕乃天子,多少人虎视眈眈要朕的命,这么多年朕一直防着人们背后的那张嘴脸,上到父母兄弟下到百官一个也不曾信得过!朕偏偏信了你,可你却一再欺骗。朕一定昏了头竟敢跟你这样法力高强的奇人异士同床共枕,你这通天的本事能随意操控身边人,哪天你若听了你父兄的教唆直接用法术要了朕的命,岂不是也轻而易举?”

      “应宸?!”苏淇从没想过萧叡会说出这样的话,眼中惊愕、气愤、委屈交融在一起,他抓住萧叡捏着自己肩膀的手,同样狠狠用了力道捏住他手腕,两人僵持不让,苏淇强压着怒火解释道:“我确实对加害你之人心有怀疑,也不敢打草惊蛇,对方施展诡术引来大量怨鬼必得有个绝佳阵眼施法,这才寻到此处想一探究竟,岂料……还没看到来人你就先落水了。至于每晚不让你醒来,真的只是想起你曾独自一人经受怨灵滋扰整整一年,我不想你再忧虑惊恐,才……”

      萧叡轻蔑一笑,冷漠地打断他说:“回去转告你父兄和墨家的人,不必大费周章,放着你这么一个既能得幸君王又能本领通天的棋子不用而去用旁人,岂不是浪费?还是说你们自知巽国势微,也不想真的害死朕,就想自导自演,先派人加害再让你来救驾讨功,好为将来赚点筹码?”

      “萧应宸!”

      萧叡气头上愈发口不择言:“如果朕说中了,你其实大可不必那么麻烦,你生的一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美人身子骨,又遇上朕这种好色之名在外的昏君,只消学顾音那般积极主动点凑上来,不就要什么都有了吗?”

      萧叡狠狠喘息着,眼神反而不敢看苏淇,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矛盾,一边发泄似的把心底最不堪的疑虑都吐了出来,另一边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大概越是珍惜越想留住,就会越怕这些卑劣的揣测都是真的,他已经被顾音狠狠骗了一次伤得体无完肤,承受不住再被人骗一次了。

      静了很久,萧叡除了自己心慌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他的手还抓着苏淇的肩膀,只觉那人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苏淇的手也还抓着他的腕子,只觉苏淇的手一点点失了温度一般,冷得吓人。

      忽然,银光一闪,竹剑出鞘,苏淇剑锋向上一挑,擦着萧叡的衣领而过。萧叡未料他居然直接动手,本能闪避,抽出靴中藏着的短刀抵挡。刀剑碰撞间发出刺耳鸣音,再看那往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此刻双眼发红,恼羞成怒,招招出手颇狠却乱得失了章法。小舟上俩人翻了十来个回合,萧叡看准时机侧身循着他手臂探过去,夺了腕子反向一扭,苏淇手筋一麻,竹剑应声落地,整个人也被萧叡顺势一带,锁在了怀里擒住。

      萧叡慌了,“你……你若有话反驳你就辩,你动什么手?”

      苏淇只恨技不如人,本想施个法术制住萧叡,但又想到夜晚施法让他入睡他那般气恼,还是作罢了,只得用蛮力挣扎着骂道:“哼!还有什么好辩的?我只恨自己瞎了眼!你竟拿我比顾音那厮,老子今天把话撂这里,就算你肯禅位让给我做,我也不屑主动凑上去献媚讨好。我非但不想主动凑上去,甚至还想反手劈了你!”

      两人僵持中,脚下小舟一震,磕在泥土上停住,苏淇这个被人擒拿住的姿势一时站不稳撞进萧叡怀里,被人下意识地抱住。

      水路断了,这条桃花溪,居然到了尽头。

      萧叡疑惑道:“自山中镜湖沿桃溪顺势而下,下游还有能停泊百支花船的宽阔水面,引得一堆文人在此发酸,水路怎会断了?”

      环顾四周,山桃层层叠叠似乎更密了,虚实变换,那动态似乎张牙舞爪般跃跃欲试,地上的花瓣未免也太厚重了,压得人喘不上气。桃色浓到失了分寸,红得像血,妖冶不似尘世之物。

      不好……天色渐晚,黄昏将近,百鬼躁动,风的气息中杂了一丝腥味,卷着山桃花瓣层层叠叠积在舟中脚边。

      苏淇只恨自己光顾着吵架,竟忘了他找来这里的原因。纵使心中还有千般委屈和怒气,也只得先放下,他手肘向后一撤撞在萧叡胸膛上,斥道:“傻子,快放开我!”

      萧叡松手,脸上立时换上了警觉锐利的表情,手中反握着短刀,几乎本能反应似转身站在苏淇身后,背靠背贴上了他的肩胛。

      “羡攸……这怎么回事?是我幻听了吗?我仿佛听到有成百上千的人在恸哭的声音……”

      这个彼此依偎互相把背后交给对方的姿势让人心头一暖,苏淇不争气地消了一半气,语气缓和了些,“我之所以找到这里,便是因为此地聚集了大量怨恨未消的地缚灵。即便是法力高强之人,也无法无端号令百鬼来夜夜侵袭你,必是以灵血为媒,激化了原本就对你有恨而无法散去的怨灵。”

      萧叡轻笑,“我自不是什么好人,负过的人不少,但仇人虽多,却也不至于上千吧!”

      苏淇解释道:“未必是对你,而是对萧氏皇族的世仇。百年前大景国力已经衰微,并州刺史谋反后围城七月,京城迎敌多次皆溃败,弹尽粮绝。当时的惠帝萧诀为了等待北征军回防救援,竟然令家家户户都要派出老弱妇孺佯装成兵士出城迎敌,他们被杀尽减员后缓解了粮食不足,最后城中剩下的男丁全部充军和援军里应外合才勉强保住国祚。传闻当年那些身死之人被叛军坑埋在了此处,怨念不得解,却力量微弱只能被桃木缚在此地。如今受了有心人激化挑唆,这才作恶。”

      萧叡只觉后脊发凉,每一片翻飞的花瓣都透着邪气,他喃喃道:“那哭声……仿佛更凄厉了些。”

      “这些阴物善欺恐惧之心,你若畏惧他们力量便更强。”苏淇一手执剑,一手飞快地结印施法,二人周身立时出现一道光影结界,内外隔绝阴阳之物,周围变换伸缩的桃花枝条跃跃欲试,又都害怕这道光,不敢靠近。

      苏淇回手包住了萧叡握紧的拳头,轻声说:“别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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