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共犯（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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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女的传说早已世人皆知：在下着大雪的天气，樵夫瞒珊着跨越雪地，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回过头的樵夫几乎忍不住直愣愣地盯着雪地里的女人看，她穿着单薄的衣袍，素白色的肌肤晶莹如雪，她开口曼声请求他带她一程……
——樵夫又怎么会拒绝呢？
然而这就是他的最后了，他的结局就是被发现死在了雪地里。
尸体是完整的，看上去只是被冻死的而已——应该不是鬼做的，否则尸体绝不会完整。
黑死牟静静地藏在角落里，听着村人的议论纷纷，猜测着是否是“雪女”作乱——这似乎是这个村庄第三个死在雪地里的男人。
不过这与他的目标无关，他只是停留了一会儿，便又踏上了寻找那个女人的路。
他一个人行在风雪中，这时一只柔软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他说话了，带着冰雪的气息：“这个气息……你是‘鬼’吗？”
他向后挥刀，却被她轻轻一跃躲开，无惨大人记忆中的女人已经变了模样：她的满头乌发化作白丝，金色的眼睛里毫无感情——那双眼睛分明在无惨大人给的记忆中狰狞异常，现在却反而更加可怖。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和服，赤脚踩在雪地里，肤色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倒真像是传说中的雪女。
“那些男人，是你杀的。”黑死牟用了肯定句。
“是呀。”她轻飘飘地说，“我只是无聊了，雪地的颜色太单调了。”
他注意到她的腰上挂着一把胁差：“你也会，用剑吗？”
“皮毛罢了。”她说。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他们的刀锋已碰撞数次，雪地上遍布着他们的剑气扫出的痕迹。
黑死牟的兜帽在交手中飞了出去，女人注意到了他的脸——为此她一脚蹬在他的刀上，向后跃了几步。
“原？”她轻声问，“……不，你不是。”
他们又动起手来，一瞬间刀光剑影，白雪被纵横的剑气扫开，露出了其下黑色的土地，一道如月光般清冷皎洁，一道如新雪般冰冷剔透，他们的身影在雪地中闪烁，每一次出现时便发出金铁交锋之声——
等双方停下来的时候，身边已尽是泥土裸露、伤痕累累的大地了。
“你是个，强者，”黑死牟说，“报上名来。”
“雪世。”她说，“真是奇怪……你长得分明和他一样，可是你……你不是上杉越，我也没有见过你。你的气息倒是更像之前见过的那个奇怪的男人。”
他立刻明白她说的是无惨大人，同时也记起了因为见到强者过于欣喜，被抛之脑后的……
缘一。
他昏沉的头脑中这才想起“雪世”与他的战斗到底有多熟悉，她战斗的方式与那个男人无比类似，分明他的手都在因此轻微颤抖，他却才反应过来。
好像兜头一泼冷水，他清醒无比却时隔多年的，浑身冰凉。
“他在哪？”他下意识地问，理智还没有来得及阻止，这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原？”雪世懒懒地回答，“在他该在的地方。他既然是千金之子，自然端坐于神殿之中。”
黑死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该如何形容——缘一应当是转世了，成了她口中的“原”……他的光辉当然是无可否认的，是了，他理应被世人如此崇拜……
可为什么，他的内心仍然在否定，仍然在抽痛？
童磨突然想要大笑，他不知缘由，只是想要这么做——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笑啊笑啊，笑到眼泪都从那双七彩色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桃世仍然只是看着他，直到他笑完了，她才问他，在笑些什么。
童磨也说不上来，他只是一想到桃世分明是人，却说自己是鬼，他就克制不住想要发出笑声。
“为什么小桃世会觉得自己是‘鬼’呢？”他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
“我的血统。”桃世缓慢地说，“从出生开始，一切就注定了……我是‘鬼’的事实。”
可是他们这些鬼都是被无惨大人转化的呀。
“‘鬼’是什么呢？”童磨笑着问她。
“伊邪那美不稳定的血脉……总有一天会发狂堕落为失去人性、以杀戮为乐的‘鬼’。”她用手指轻柔地抹去他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我的血液对您是很有吸引力吗？但在吃下去的那一刻，您会发现它其实是毒药。”
“要试一试吗？”她抬起脸来看着他，那张美艳的面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更像是精怪，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她的双眸夺取灵魂——“勾魂夺魄”莫过于此。
童磨当然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美食，在咬她之前他甚至饶有兴致地问了这个在他眼中天真无比的傻姑娘：“我对你也是一样吗？”
桃世没有回答，只是把手腕伸到了他的嘴边，童磨想了想，像开玩笑一样地把他的手也伸到了她的嘴边——下一刻他们一起咬了下去，嘴中尽是彼此的血液。
最开始是美味到让他几乎想要赞叹，随之而来的却是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上千根针在他口中、食道中、胃袋中戳刺，他痛到双目大睁，眼中却空无一物，只是一口，却差点让他痛到克制不住自己——这是他数百年都没有受过的痛苦。
当痛苦过去，他才发现坐在他对面的桃世分毫未动。
她只是温柔地看着他，一如刚才发现他与满地尸体时一样，好像注视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共犯（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