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容华一瞬）》霁雪晚晴

3、第 3 章

　　细思

　　对师父的那份情究竟如何，容华从未像今晚这般细细想过。

　　八岁才有了栖身之所，得师父养育护佑，十年恩情早已似海深。即使以命相抵也无可厚非!

　　然而，然而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却还是有几分不甘与不舍，也许那就是爱恋...

　　师父最爱于迟暮之时烹茶抚琴。

　　没有月色的清冷，没有朝日的明媚，点点金辉缓缓流过师父微扬的唇角，双眸间星华闪烁，琴音清妙，澄澈人心。即使闹腾如容华，此刻也无语静默，只愿时光不再流动。

　　“师父，你能不能只叫我‘华儿’，不要‘小’字啊我都快十五岁了。”

　　“不能。”

　　“为什么呀？”

　　“因为小华儿是为师的小徒弟，永远都是!”

　　师父，当年你强调的是‘小’，还是‘徒弟’？

　　师父，如今我真的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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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枷锁

　　“苏公子，陛下圣恩，命奴婢除去公子身上的枷锁。”

　　榻上清冷的男子依旧闭着眼，无一丝反应。不似无声的反抗与傲慢，倒像是了无生机的....沉寂颓败。

　　直到脚上的枷锁除去，滴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上面，男子才微微蹙了眉头。

　　“师父，你受苦了。”

　　带着哭腔的女声喑哑悲伤。容言愣了一瞬，慌了一瞬，随即坐了起来。面色不复清冷，但依旧无言语。

　　容华记得，师父的体质畏寒，从来冬天都是厚厚的一身。可如今单薄衣衫，赤脚枷锁，整个人都是冰冷僵硬的。

　　拭去眼角的泪水，容华再次握上师父的双脚，想为他暖脚穿袜。

　　却不料容言猛地挣开，厉声道：“姑娘请自重!我不是你师父!”

　　相比容言的激动，容华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微垂了眼睑，低声絮絮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师父又未曾逐离徒儿，哪有不认徒儿的道理......不过师父做事总是有缘由的，既暂时不肯认徒儿，徒儿谨遵师命便是。”

　　片刻后，容华扬头微笑，学着戏曲里的腔调高唱道:“苏公子，奴婢熬了你最爱喝的红豆粥，现在就为你端来可好”

　　还未等到容言回应，容华便一个劲地跳了出去，好似十分高兴，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没人看到床榻上男子嘴角的笑容清浅，也没人看到窗外女子眼角的清泪滑落。正如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得独自承受，独自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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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允

　　“太后懿旨，准许苏琴师入住淳月小筑医治眼疾。”

　　渟月小筑苏云渟，言清月!
　　母后啊母后，你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朕，朕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么!

　　就算当年父皇强娶了你，可这些年你对他的百般伤害、他对你的千般爱恋还不够吗朕不像父皇那般仁厚宽容，苏云渟该死，苏容言也不该出现在你身边!

　　不过，父皇能为了你容下苏氏父子，朕也会为了容华再退一步。

　　“传朕旨意，整个太医院全力以赴，两月之内务必治好苏容言。另外，准许容华自由出入淳月小筑，直至苏容言复明。”

　　容华，这是朕最大的限度了，望你莫要负了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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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渟月小筑中

　　“师父，他们都说你是本朝第一琴师。作为第一琴师唯一的徒弟，您是不是该为徒儿我谱一支曲子啊”

　　容言微笑，没有拒绝。琴曲寄情，不在身边，自然该“寄”。他知道他与小华儿共处的时间不多了。因为他的小华儿说——

　　“师父，太后娘娘已经把你跟君临之间的事都告诉我了。我不知道谁对谁错，但上一辈的恩怨不该再延续下去了...…君临毕竟是你的亲弟弟...…也是.... .也是我的心悦之人。”

　　那一刻的感觉是怎样的容言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千疮百孔的心不再痛了，一切都轻如云烟，万事皆空。

　　他只记得自己迷茫一句:“若小华儿不负本心，为师自然欢喜。一切过往，为师也不再记得。”

　　“谢谢师父，徒儿也希望师父往后能平安欢喜，半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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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往

　　淳月小筑，一豆烛火，琴音沁人。

　　抚琴之人虽眼缚白绫，却依然遮不住男子的俊秀出尘。不过挺拔的身姿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还是多了几分落寞。

　　一曲毕，容言没听到预料中容华的欢呼雀跃，反而听到一丝绵长匀称的呼吸声，想是小徒儿已经睡着了。

　　容言放开木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而去。待摸到容华的脸时，更是放慢了动作，轻拥容华入怀。

　　许是太累，又或许是心安，容华竟没有一丝惊动。

　　微弱的烛光下，容言轻轻抚过容华的脸颊。即使看不见，容言的脸上也是醉人的温柔。许是想到什么，容言禁不住露出了一抹极其愉悦的笑容，满室生辉。

　　多年前
　　“小华儿，你都这么大了，还要为师拍着你哄你睡？ ”

　　即使语露不满，容言依旧拥着容华，轻轻拍着她。

　　而怀中的某人仍旧闭着眼，一脸享受得意地说道:“师父，我们家的小白都是我拍着哄睡的。”

　　容言随口道:“可你又不是猫。

　　话音微落，只见容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两手握拳放置在胸前，两眼亮晶晶地“喵”了两声。

　　而容言面上一片迷茫惊异，回过神后才按住躺下的容华，捏了捏她的笑脸，无可奈何地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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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

　　两月后的某一日，淳月小筑的窗外一对男女神色紧张。

　　容华一手紧扶着窗棂，双眼直盯着太医拆纱布的手。而君临却是有些紧张地看着容华，尽管握着她的手，可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屋内太医也紧张得直掉汗水，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圈一圈细细拆着，男子的双目逐渐浮现。

　　在一次次的失败后，容言对复明一事已经淡然了。这两个月有容华的陪伴已然足矣。正想着往昔，容言黑暗的眼前却闪过光影。

　　他有些惊喜，便听从太医的话，慢慢睁开双眼。光影越来越大，眼睛虽有些痛，但他还是尽力睁开。由模糊到清晰，他能够看见周围的人了。可是环视了一圈，他还是没有看见他的小华儿。

　　“他的眼睛已经好了。容华，不要再怪我了好吗？”

　　君临拿开容华捂住嘴巴的双手，用袖子轻轻擦拭容华的眼泪。

　　“君临，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再见师父了”

　　虽说是问君临，但容华的表情却是确定的悲伤绝望。

　　君临不敢再看容华，只是狠狠拥她入怀中，呢喃道:“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

　　良久，怀中人才轻声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