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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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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行部队队员,苜蓿。现在正在执行潜行任务,探查黑金基地的情况。”
苜蓿坐正了身子,一板一眼的时候能依稀看到她正常大小时的模样。
原来,军方基地还在很早以前就提出了跟黑金基地合作,收纳活人,再不济也要做个登记,互通有无。
但黑金的当权人却拒绝了合作,甚至拒绝配合,一直在弯弯绕绕,拐弯抹角。
在交涉不成的情况下,军方很快就意识到了黑金基地有问题,暗地里派出了适合潜入任务的苜蓿来探查情况,同时也可以锻炼她的能力。
在这方面,军方的鼻子倒是挺灵的。只不过真的很巧,他们还遇到了零七。
“你的同伴呢?”
零七指尖轻轻地点着沙发边缘,视线落在小姑娘身上不轻不重,像是打量着什么物什。
苜蓿眨眨眼,黑溜溜的眼珠子亮晶晶的:“哥哥你真聪明,竟然知道我还有同伴!”
“……”
他要是不知道苜蓿身边没有同伴,那他那几年的执行者真是白当了。
七位执行者大多配有搭档,相互监督或者安抚情绪。有同伴也能提高任务的执行效率,在很多时候能达到优势互补的效果。
这种想法是基于执行官本身的不稳定性。每个执行官无论战力高低都像是不成熟的孩子,有着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缺陷,这就导致他们很容易出状况。
安排的对接人员需要有很高的素质,而且能被他们接受,在初出茅庐的执行官们还处于谁都不熟悉的情况下时,同为实验体的小伙伴无疑是最佳选择。
更何况基地的司令官是个天真的,相信着羁绊论的人。
七号执行官苜蓿的搭档是五号执行官云涌。
“在潜入黑金基地前,云涌——也就是我的同伴——他拒绝任何伪装,保持着成年人的面貌,现在被拉去做苦力了。”苜蓿如实说道,又自顾自地点点头,说,“看吧,伪装成小孩子是个正确的选择,云涌他太莽了。”
云涌,是执行官中的偏执狂。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一定要把墙撞穿的那种。
“我们发现黑金基地将异能者特别收集起来,而普通人则编成队伍,出基地寻找物资。但是……我们发现留守在基地里的异能者总是在变动,而离开基地的人在不断减少。”
“这本来是挺常见的,但,我觉得有蹊跷。”苜蓿顿了顿,有些苦恼地说,“不过,我现在还没能打入内部打探情况。”
苜蓿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可谓是事无巨细,完全把零七当做了自己人。
如果不是零七拎得很清,他都要以为还在上辈子,而不是他们总见面时间还不超过一小时的现在。
意识到零七探究的视线,苜蓿啊了一声,然后解释说:“你应该见过潜行部队的其他人吧?就是风起和卞柏,他们的任务是去接应你们。不过只接到了洛雪小姐……”
她两手对着手指点了点,说:“本来只是告知了在外执行任务的队伍,现在整个基地都被调动起来了,挂名找你。”
零七搭着沙发的手不动了,没有表情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一下,眼神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
人在地上走,锅从天上来,这跟全网通缉有什么区别?他就这么莫名其妙被通缉了?
裂开。
“哥哥,他们找你不是因为你是通缉犯吧?”苜蓿歪歪头,随后她又小声喃喃:“不过警察和罪犯的设定也挺带感的……”
零七:“……”他听得见。
“住脑。”
“得嘞!”小姑娘吐了吐舌头。
“哥哥,等我任务结束了,回基地吧?”她带着商量的语气说,“其实基地很好的……”她掰着手指数着优待,“为什么要跑呢?”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少年人玻璃质的眼睛看着很透亮,但那透亮背后隐藏的漩涡是人看不清的。
时间滴滴答答,空间里静谧地好像一个不透风的密室,周遭的空气很冷又很潮湿。阴冷渗透皮肤,刺激着骨髓——
他像是掉进了冰窟里。
为什么要跑呢?
他下意识不想回到那片土地,太过熟悉的囚笼让他厌倦、恐惧,一切好的不好的回忆会翻卷而来吞噬他的理智——于是他只得逃,逃到天涯海角。
他孤独一人,站在悬崖之上,凝望深渊,任凭狂风呼啸、暴雨倾盆。
“不想去就不去。”
一道光强硬地拨开云层,闯进了漆黑一片的世界,撒下金光与辉煌——
男人的手轻轻覆盖在少年人没有温度的手背,指尖探入指缝中,将他牢牢抓住。干燥的掌心附着着烈阳般的温度,将一切寒冷驱散,余下令人留恋的温度。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小先生。”
男人垂下眼帘,赤色的眼眸像一片汹涌的血海。他的尾音下沉,像是将什么沉淀了下来。嗓音低沉,像红酒一样香醇,藏着更深的情愫。
小先生抿着唇,单薄的眼皮被掀起,微微抬头注视着男人的眼睛。
他看到男人深邃的眼眸,眼角微微上翘,染着名叫温柔的气质。嘴角微微牵起,他的唇形极好,很适合接吻。他专心地注视着什么的时候,流露出来的情绪,可以称之为“宠溺”。
在这场无形的战场上,注定有人失败,他落荒而逃。
堪堪收回视线,零七将手抽了回来,揣进外套的兜里。
忽略自己内心对烈阳的留恋,他冷着视线看向了笑得格外抑制又变态的苜蓿:“停止你无厘头的想象。”
小姑娘比了个OK的手势,但眼中笑意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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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全本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学生,在末世爆发前以吊车尾的成绩凑巧进入了重点高中,在悲惨的高中紧赶慢赶。
他的家庭不算很富裕,小有资本。
父亲在末世爆发前正在外地出差,母亲带着兄弟俩相依为命。
平凡的生命,他以为自己也会平凡地走完。童年的幻想在残酷的现实的摧残下逐渐化为泡影,就像他无论怎么努力也考不过年级第一的天才,无论怎么做也会成为别人家的孩子的手下败将,他无论怎么也不能逃避平庸的命运。
他如是认为着。
直到末世爆发——
父亲在外生死未卜,母亲又在逃难中被迫分离,现在就连最后的亲人哥哥也被关到了不知什么地方,不知道会不会受到非人的摧残——
一切普通的轨迹被打乱,铁轨在荒芜的土地上被碾成碎屑,于是火车脱轨了,狼狈地在泥土里滑行。
他一头栽在泥地里,却没有了童年扎根在泥土里的快乐,此刻蔓延的除了绝望,便只剩绝望。
林全站在华丽的建筑之前,那富丽堂皇的别墅在灰蒙蒙的世界中像是吃人的城堡,阴森恐怖,点着的红灯像是被血染成的,令人毛骨悚然。
不自觉地手脚冰冷,他垂着头,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为了伪装,他重新带上的。
零七说项圈上有一个小装置,会产生微型电流使人麻痹,那是他“主人”担心他逃走的手段。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那个装置已经被拆了,现在的项圈只是一个空壳。
人心是丑恶的,这时候林全才意识到。
林全觉得,自己现在在做人生中最疯狂的事情,或许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摆脱平庸。
零七说需要他潜伏在这个钱老板身边,替他打探消息。
没吃过猪肉他还没见过猪跑吗?他知道他现在要成为一名卧底。
内心砰砰直跳,是慌张,也是激动。
他抬头,看到带着墨镜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人从容不迫地与面前这个肥头油脑的中年男人交谈时,他觉得少年人会发光——像偶像一样。
如果——如果他也能这样的话……
“啊啊,真是麻烦你了零先生,把我家的小孩送回来,给你造成很多麻烦了吧?”中年人舔了舔嘴唇,目光贪婪地留恋在少年人身上,“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让我好表达一下感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林全攥着衣服的袖子,不经意间被中年人拽了一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来给零先生道谢。”
肥胖的五根手指粗鲁地压着小少年的后脑勺,压弯了他本来就微微弓着的脊梁,但在弯下的一瞬间,他瞥见了那双拥有奇异色彩的眼睛——
“想干大事么,林全?”
“啊?我?我——”
坐在沙发上,林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没什么梦想,要说有——那大概是做一条咸鱼,吃吃喝喝睡睡,那便是最好的一天了。
走着平凡的道路的他,如果没有末世,应该会在高中的高压逼迫下学习,考一个普通的分数进入一个普通的大学,然后谈谈恋爱,找找工作,结婚生子——过着普通得像模板里出来的日子。
“大事”,什么是大事呢?
他唯一觉得自己风采的时候,大概是每年元旦汇演上,他会自告奋勇地插一脚,成为一股新奇的泥石流。
这便是他的大事了。
他听到零七说:“每个人都一样,都是由细胞组成,由同一个祖先进化而来,经历了同样漫长的历史演化,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人生而平等,不是吗?”
“可是……我们不一样,我,我很弱小,很懦弱,我,我会把事情办砸的……”
“没有人天生弱小。”他说,“人类很坚强,那种强大是刻在人的基因里的。”
“人善于创造奇迹——”
奇迹,是一个充满了神秘感的字眼。
人向往奇迹,创造奇迹,而创造了奇迹的人,本身也是一个奇迹。
在惶惶的十几年人生里,见过的人并不多,但他们很包容——
父亲给予了丰硕的资金,他们的生活很美满;母亲在家中将小屋布置得温馨异常,令人缱绻留念;哥哥此时已经长大,对他说:“别担心,这里有我。”
于是他一直生活在一个舒适的安全区。
舒适,但低微。
当某一天,突然有人说——你可以创造奇迹,就像是突然从底层被捧上了世界之巅,翻卷而来的窒息感要挤压摧毁他的胸腔。
他说:“林全,我需要你——你愿意成为这个奇迹么?”
压下头颅的力量并不小,林全顺从地弯下脊梁,干净的脸上却扬起了笑容。
他并不是可有可无,而是重要的一环。
没有人会甘于平庸。
眺望奇迹的人,现在渴望抓住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