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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死一样的寂静在车内流窜着,空气瞬间被压缩得只剩米粒大小,叫人喘不过气来。

      如果可以,代劭想重回十分钟前,把那个突然开始胡言乱语的自己打死,重头来过。

      他不说话倒好像没什么事儿,但一旁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小少爷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开始了长达十分钟的死亡凝视,被这么一双清冷的眼睛看着是什么感觉——大概是像被玻璃碎渣插满全身的那种感觉。

      他甚至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话,这位就会把枪抵在他可怜的脑门上,毫不犹豫地来上一梭子了。

      他现在比亚历山大还压力山大。

      --

      爱人?

      什么是爱人?

      爱人之间相互尊敬,恩爱至极。

      他跟苍旭——这人没把他气死,他已经感恩戴德了。

      将苍旭这个大祸患招进基地里时,就算有人觉得疑惑,也找不出异样来。

      基地当时对病毒的检测已经有了很高的准确率,而苍旭身上的化验报告确确实实表明——他是个人。

      在经过了一次又一次排查,一次又一次审核,他终于还是被放进了基地。

      为什么会出现在丧尸城内?
      因为他是被当做下一个祭品被带到那儿的。

      “吃人教”广为人知的扭曲祭典瞬间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变为了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的可怜人,博得了大量的同情。

      于是他顺利留在了基地,得到了暂住证。

      零七以为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托苍旭的福,他这次的测验很成功——上层对他的态度宽松了一些,因为他救了一个人,他们以为他的攻击性降了一些,这是个好的开始。

      人生在世,遇上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一面之缘,若是所有人都去记得,那未免太累了些。而于零七来说,他恨不得所有人都是过路人,孑然一身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将人际关系减到最低,这样离开的时候才不会有牵挂。

      但他没想到,不过隔了区区几天,他又见到了那张面孔。

      他端着热水瓶,站在走廊上,远远地看到大门口两道人影赤条条地站着,一个是他熟悉的江叔,另一个是那个——帮他在上层面前刷了一些好感的工具人。

      面无表情的教官插在走廊上,看到远处的人突然转过头,冲他招了招手,大概还配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教官一声不响,当场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哟,跟小七打招呼呢?小七那孩子,刀子嘴豆腐心呐……”江叔笑呵呵地说道,远远看见零七的背影,“小七他很少与人来往,要是你们能交上朋友,挺好的……”

      一边高瘦的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跟江叔登记信息了。

      “你要去小七的那队?小七训人……”江叔落笔顿了顿,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看着就很有气质、不像能吃苦的年轻男人,“会很苦的……”江叔不便说太多,只留了个意味深长的复杂眼神。

      但男人似乎早就下定了决心,没有半分犹豫,他进了年轻教官的队伍。

      在基地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他入队的第二天的大清早。

      恢复了原本的作息,零七早早地就来到了校场上,像跟竹竿一样立在光秃秃的场地上。
      一身整齐的军装,扣子扣到最上层,领子翻得整整齐齐。腰间别着腰带,勾勒着劲瘦的腰。军装宽松的长裤尾端收拢在军靴里,勾勒出纤细的小腿。

      他站在晨雾里,湿漉漉的水珠挂在他的发梢,他依旧沉默。

      在听到人的脚步声时,他微微抬头,扶了一下戴在头上的帽子,才转头看向了来人,眸中略显诧异——平时这个点,校场上是没什么人的。

      随后,他看到了江叔。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脸上刻着慈祥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带动那些褶子,好像连褶子都在笑。

      他安静地立了一会儿,然后用一贯清冷的声线喊道:“江叔。”

      “小七,不多休息一下?”江叔笑笑,跟年轻人聊起话来。

      年轻人垂下眉眼,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温顺的神态,掩去眼底无机质的冷,浑身上下不近人情的气息都弱了几分。
      他一声没一声地应着江叔的话,做好一个小辈应该有的姿态,让人挑不出毛病。

      大多都是江叔一个人讲话,零七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附和。

      直到江叔将自己的问候道了个遍,他才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他拉着零七,面向了他身后没有出声的男人,道:“你见过的,叫苍旭,他特地指名道姓要来你的队伍。小七你难得有朋友缘,要好好相处哦!”

      零七掀起眼皮,看到这张有点印象的脸,沉默了——在这人笑眯眯的嘴脸上,他分明看到了“麻烦”两个大字。

      江叔大概真的心大,将人留在校场上就走了,甚至在走时不忘语重心长地说一声:“时间就留给你们年轻人啦——”

      啦——

      “……”零七曲了曲手指,思索着被打乱的计划,接下来该做什么。

      清晨总是最安静的时候,在生物们醒来之前,这片宁静是瑰宝。这是他少有的可以独处的时光,可以干一些自己想干的事情。

      不过现在,措不及防地被人打断了。

      “你每天都起来得这么早吗,教官大人?”

      饶人清闲的人并不自知,嘴角擒着大方得体的完美微笑,勾勾手指绕着眼镜上的金色流苏。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独特的迷人质感,话尾微微上扬的音调显出几分戏谑,勾得人想要犯罪。

      不过,不为所动的教官并不能理解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指着一处场地,冷冰冰地说道:“既然来了,那就站好。”

      来到训练营的人,未来要么是上战场,要么是留在后勤部。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要把规矩印入人心,短时间的训练做不到将他们完全训得像个士兵,但起码不能懒散。

      虽然对训练营的构造了解不多,但零七还是知道前线训练和后勤训练的不同的——所以确定这人不是来错地方了?

      “好。”苍旭轻笑一声,踱着步子走到零七指着的区域,依旧站得很随意,虽然这个随意也很赏心悦目罢了。

      零七垂下眼皮,不再看这个家伙了,他额角突突地疼了起来,直觉并不是一个好预兆。

      事实证明,苍旭果然不负“麻烦”二字,在人陆陆续续集中在校场时,场面就有些骇人了。

      进入训练营的大多是年轻人,热血冲动,还充满了幻想。

      在这荒唐的末世里,想要活得快乐些,那就需要变得容易满足。一点点快乐的事情,例如在夜晚能睡一个甜美平静的觉,早上起来能吃到足够热量又美味的早餐,又或者是在操场上,见到他们虽然魔鬼但是绝对颜狗福利的教官——

      大清早,往往来到校场的只有一个人,但今天多了一个。

      两个高高的人影不远不近地站着,明明是荒凉的校场,却偏偏因为这两条人影撑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黎明的独行者身边多了一个伴儿。

      “早上好。”

      微笑先生一点儿负担也没有地释放着自己的雄性荷尔蒙,冲着蹑手蹑脚的人群展露出一个堪称模板的笑容,全场都恨不得飘满粉红泡泡。

      于是零七在苍旭第一次进入自己队伍时,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做全体降智。

      在见证了堪称奇迹的人体叠罗汉之后,苍旭成功地被零七列为了危险人物。

      训练营除了训练耐力,也会训练人的体力。每日的操练是少不了的,而这个时候恰恰是最痛苦的时候。

      零七以什么出名?其一是他出众的相貌,其二便是他的魔鬼训练。

      秉持着让人站着进来爬着出去的原则,他安排的训练量一点儿也不留情,而且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就不允许吃饭,甚至还要加量!
      一众人叫苦不迭,但为了吃饭还是勤勤恳恳,宛如老牛一样犁着操场的跑圈。

      不过今天多了一条“出列拔萃”的人影。

      只见某个麻烦相当悠闲地踱着步子,远远地落在了大部队后面,他还好心地跑到外圈,以□□入人群造成人员拥堵。

      零七……零七拿着记名的册子站在终点,沉默地看着这条人影慢悠悠地从自己眼前晃过去,比起内圈火热朝天的跑圈,他就堪比老年人驾着三轮车,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直到一大群人都完成了跑操,就连训练量比其他班多的零七这班都完成了跑操,苍旭仍然在以蜗牛一样的速度在他们的教官面前晃过去。

      于是他们看见平日里面无表情的零七教官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一众看戏的人有的为这位半路插进来的同学捏了把汗,有的则在幸灾乐祸,为这突如其来的偷闲时光欢呼雀跃——他们的教官正在忙着监督新人呢!

      不过,零七很快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只见他对着班长说道:“班长,带着队员去下一个训练场地。”

      队伍里并非所有人都是喜欢偷懒的人,这个班长就是个勤奋的一员。他可能不出众,但绝对公正严厉,与零七相处下来,更是把这位教官的冷血无情学了个通透。

      顿时操场上又响起了熟悉的哀嚎声。

      不过这次,零七不在他们身边。

      操场上经历了短暂的热闹之后,人员又作鸟兽状全部散去,只余下他们两人。

      “如果你再不认真,你这一天都可以不吃饭了。”

      零七抬手看了一眼表,二十圈的跑操,这人过了一个小时连三分之一都没摸到,等他完成,估计大半个早上都没有了。

      “体谅一下嘛,教官大人。”那人笑着说道,却是连装都不屑于装,举手投足间全是游刃有余,哪里有跑几圈就累成狗的那种样子?不过他有理有据,“毕竟我曾是个外科医生,你懂的,这种职业运动量可比不得你们……”

      说罢,他象征性地轻喘一下,眼角促狭地看向了黑着脸的教官。

      零七掐着钢笔地手指紧了紧,冷声道:“外科医生……那你怎么不去后勤?医生可要比前线战士抢手得多。”

      受伤的人很多,医护人员的地位可是很高的,待遇也很好,还不用担心生命危险。零七不明白这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疾病,放着大好前途不要,来做一个上战场随时可能会死的士兵。

      那人轻笑一声,迎着光,道:“因为我想见你。”

      零七微微侧头,眉头轻轻蹙起,看向又逐渐跑远的人,只听到他的声音被风带来:“你可是我的——恩人啊……”

      被风吹着的声音在空中支离破碎,飘着的单调音节不一会儿就失去踪影。

      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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