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世跟反派谈恋爱》昔梦羽

43、第 43 章

　　待人都走尽了，洛雪才放松下来，扒拉着零逸的手机仔细打量着屏幕上的画面。

　　“这是很早以前的照片了吧，你竟然还收着，哪儿来的？”洛雪滑动着屏幕，将照片放大，目光扫过照片上的人的面孔。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全家福。

　　照片上有两个大人，一个是金发碧眼拥有西方人面孔的漂亮女人，另一个是个黑发的东方男人。
　　两个大人半蹲着，中间塞了一个淡金色头发的小孩，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模样，但很精致，正笑眯眯地盯着正前方看。小孩身后还站着一个稍大一些的男孩，他伸手扶着比他更小的那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两个大人左右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个小姑娘，笑起来有脸上有酒窝，看着很招人喜欢。另一个则是个看着白白净净的小少年，看着跟站在中间的那个稍大些的孩子一般大，脸上带着眼镜，笑得很温和。

　　将放大的人脸一个个看过去，洛雪的指尖轻轻触了触画面上的那个最小的孩子，呢喃道：“好久以前了，当时叔叔阿姨都还在，阿七才这么小……”

　　零逸没有接话，等着洛雪将人脸滑到最后一个人身上——那个黑发黑眸，带着眼镜的小男孩。

　　比起其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他看起来格外稳重，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优雅与从容，但也可以将其归功于他的出名的教养。在外人看来，他真的相当完美，完美得不像个孩子。

　　“这是……”洛雪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尽管岁月会改变人许多，但在骨子里的东西却是很难被改变的。

　　“苍旭。”
　　零七给出了答案，将画像拖过来进行比较。

　　具体的人物画像还原还得等技术人员在电脑上进行操作，但这简笔画也能看出一些东西了。

　　应该说是，他太好辨认了。

　　洛雪小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小时候的记忆被逐渐挑选出来，像是海螺，一个个被翻滚的海浪带上沙滩，显露出华丽的色彩。

　　苍旭，他是个孤儿，没人知道他具体来自哪里。小时候的他们也不会在意这些，只是知道多了一个不一样的玩伴。

　　他不同于这个年龄的孩子，一点儿也不爱玩儿，十分安静，又十分随和，举手投足间都能用“优雅”两个字来形容。脸上常挂着微笑，十分得体。
　　但这份得体，这份优雅，又让人觉得很违和，因为当时他不过还是个孩子，甚至连十岁都不到。

　　他们关于苍旭的记忆并不多，因为在零家的两位长辈意外去世之后，他就独自一人前往了国外，从此失去了联络。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碰面，他们只会觉得这个苍旭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小时候的玩伴。他们的交集太少了，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在关键时候出现救了洛雪一条命。刚又经卞柏指认，苍旭又出现在了零七身边——这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

　　恰巧出现，又恰巧救了他们？天下的巧合哪有这么多。

　　更何况，这个苍旭跟着零七一起生死未卜，怎么都让人觉得异常。

　　特别是零逸，他对身边人的情感格外敏感，或许他在小时候就觉得这个苍旭有问题了。但具体是什么感觉，他自己并说不清楚，因为太复杂了。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个感觉叫做什么——自家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心酸。

　　“那就是说，是苍旭他……”洛雪捂着嘴巴，感觉三观都被颠覆了。

　　太震惊了，他们跟苍旭有多少年没联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客死异乡了呢。现在一出现就这么大联系——不，不对。

　　洛雪脑子有点卡壳，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然后终于在零零碎碎的记忆中釜底抽薪一般地将碎片组装起来，形成一个模糊又清晰的画面。

　　她猛地伸手抓住零逸的袖子，抬头，一脸正色地说道：“我可能在这之前见过他。”

　　--

　　八月的沉闷在厚厚的云层下更显压抑，云层摩擦着发出咆哮，然后倏忽间开始下起一场轰轰烈烈的雨。

　　血红的雨丝从天而降，稀稀落落地敲击着本就千疮百孔的的大地，渗入土壤，直至枯荣。

　　这雨下得突然，行路的人只得草草找了个能挡雨的地方暂时规避。

　　雨水像密密麻麻的针，细细密密地刺入万物之中，然后像白蚁一样将宿主啃噬殆尽。雨水带着腐蚀，像是强化版的酸雨，车子在雨中待久了都要毁容，更何况是人。

　　代劭用皮衣罩着头，骂骂咧咧地跑进了路边的车棚内，这是一个搭起的简易车棚。

　　“这什么破天气……”

　　代劭将皮衣放下，带着黑色露指手套的手伸出一个手指，戳了戳皮衣上的一个窟窿，颇为无奈地抱怨了一声后才收了起来，他抬头看到了倚在车子上的人。

　　这是个长得分外清秀的少年，安静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乖乖男孩。不过此刻乖乖男孩手里夹着一根点着了的烟，烟雾腾飞，在他眉宇间渲染了几分不羁，极强的反差让人一刹那移不开眼。

　　代劭眨了一下眼睛，他见过的人很多，黑金交给他的职务要他每天要见的人成堆成堆的。他最多见到的还是黑金老总的那个少爷，因为为人纨绔，又喜好拉着一帮人一起闹腾，代劭没少为他们擦过屁股。

　　这些纨绔少爷们中不乏样貌优秀的，但因为长时间花天酒地，一身散懒将原有的气质毁了个七七八八，不像个人样。

　　但从心而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孩。

　　他见到零七，第一个印象就是个花里胡哨的傲慢小少爷，最多是有些拳脚功夫，本质上跟那些纨绔没什么差别。但相处几天下来，他隐约觉得自己的看法相当片面。

　　可真要说出些什么东西，他又概括不出来，只觉得相当违和。

　　“小小年纪就抽烟——你成年了吗？”

　　代劭伸手拍了拍身上挂着的水珠，斜眼看到少年指尖的烟，上面有一截长长的烟灰，猩红的火星在安静地燃烧着。

　　少年掀起单薄的眼皮，瞥了一眼体格看着颇为健壮的男人，并没有说话，但反手将火星掐灭，空气中只余淡淡的尼古丁的气息。

　　“诶，零七，你从哪儿来的？不是本地人吧？”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在车棚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脆珠一般地坠在顶上，滑落而下，又在地面上碎了个七零八落，满地残骸。

　　零七半磕着眼眸，报了个地名，就听代劭诧异地啊了一声，道：“大城市来的，你不会真是个小少爷吧？”他上下打量着零七，兀自点了点头，“也对，你这身气质普通的小混混也拿不出来。”

　　小混混零七：“……”

　　“我听说，那个大城市不是挺早就被封城了么？”代劭摸了一下口袋，摸出一盒烟，打开递到零七面前。

　　他瞥了一眼烟盒，摆手道：“我不抽烟。”

　　“……”代劭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那你刚才点着烟干嘛？”

　　“点着玩儿，无聊。”
　　零七语气轻佻，毫不在意。

　　代劭直着眼睛大呼一声“暴殄天物”，他是瞎了才会觉得这小少爷跟其他人不一样，一个个都是败家玩意儿！

　　直到一根烟被燃烧殆尽，雨势才缓缓弱下去，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下了一场雨的缘故，原本灰蒙蒙的天明亮了一些，只不过这个明亮并不能让人感到身心愉悦，反而更加抑郁。

　　面前的大陆变得坑坑洼洼，高楼建筑不是缺了一角就是被削得头脑圆滑，畸形又诡异。绿化带里的植物远都化作枯枝败叶，嶙峋地支着枝杈，像是从远古爬来的神秘生物。

　　阴凉的空气卷着淡淡的锈味，一切像是沉淀了下来。

　　“哈，见鬼，我的车不能用了。”代劭拍了拍自己的摩托，虽然已经尽快躲到车棚底下了，但还是免不了破损。
　　这辆载着他来的摩托终于在雨里奔波之后光荣牺牲了。

　　这次他只是来接人，再者基地这会儿有点乱，他就没带其他人来。

　　零七抬头看了一眼，那大汉摸着脑门一脸为难。他抬了抬下巴，道：“车放后备箱，你来开车。”说罢，他先钻进了副驾驶座上。

　　代劭惊异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摩托，虽然不是他最喜欢的那款，但好歹是陪了他几年的。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摩托搬上了后备箱，他原以为会放不下，但他发现自己想得有点多——这位败家的小少爷根本就没有多少储备粮。

　　安置好之后，他才擦了擦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调侃道：“这么放心我开车？就不怕我把你拐卖了？”

　　他低头看到已经插在锁眼里的车钥匙，但没有听到车子主人的话，他就好奇地撇了他一眼。

　　只见这个看着乖乖的小少爷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双拥有特殊色彩的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流露出几分傲慢与嘲讽。
　　视线微微下移，他看到了小少爷手里端着的是什么东西——一把冲锋枪。

　　“……”
　　代劭……代劭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自己才是被威胁的那一个。

　　车子启动了，缓缓驶上了大路。

　　坑坑洼洼的地面，好像是突然从城市的水泥地退化到了农村的泥泞地，颠簸不断。

　　代劭虽然被吓了一下，但他是见过场面的，嘴巴闭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了，开口问道：“小少爷，你这枪哪儿来的？”

　　零七掀起眼皮觑了他一眼，没有计较他嘴里对自己千变万化的称呼。

　　不过代劭给自己找了个答案：“你路上遇到警察了吧？他们的话有枪不奇怪，或者是你去打劫警察局了？”他开玩笑道，斜眼看着零七搭在枪上的手，道，“小兄弟练过？我是说——你端枪的姿势挺标准的。”

　　零七磕了磕眼眸，没再看代劭，只道一声：“在军队里待过一阵。”

　　“哦……那了不得。”

　　两人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代劭旁侧敲击想要让零七多透露一点个人信息，但后者看似懒懒散散，但回答得不痛不痒，答案模棱两可，还是确定不了他的身份。

　　于是，代劭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是他小瞧了这位。
　　他的戒心比他想象的要重多了。

　　无意间一抬头，他的目光撇过了后视镜，然后代劭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他都没意识到车子的后排还有一个人！

　　如果没有看到后视镜，他都不会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

　　他很快冷静下来，记起了第一次到零七的住所时的场面，这位便是零七那个没有露面的……暧昧对象吧。

　　他小心地透过后车镜打量着这人，一身矜贵优雅的气息扑面而来，在狭窄的车子内也不见一分拘谨。
　　这张好看的脸连身为同性的代劭都愣了半秒——只是出于欣赏，能好看又不显得娘气的面孔真的少见。
　　里面穿着白色衬衫，外面罩着大衣，修身长裤勾勒的两条长腿叠在一起，手掌恰到好处地搭在膝盖上，白瓷一样的皮肤与黑色形成鲜明对比，简单的色差却极具冲击感。

　　代劭……代劭一瞬间觉得自己开的不是逃命的车子，而是接送某个大明星上下班的保姆车，这感觉就像是瞬间从低级代驾上升为高级代驾。

　　明明是个气场很强的人，为什么可以做到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收敛呢？代劭不得其解，但不能阻止他偷偷打量这位，琢磨着他的身份。

　　而后排那位也注意到了这道视线，微微抬头，跟零七掀起眼皮的动作如出一辙，他也似笑非笑地回敬代劭一眼。

　　这双红眼睛真的极有杀伤力——

　　代劭轻咳一声，斟酌了一下说辞，然后在一旁的少年掀起眼皮看他的时候说：“这位是……你的爱人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