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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一瞬间的坠落感将灵魂从光怪陆离的荒诞世界中剥离出来,像一个溺水的人突然突破了水的束缚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那样,雀跃又惶恐。

      手脚冰凉,甚至出了一些虚汗。腿部的抽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掰着脚趾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跟溺了水一样,浑身是汗。

      迷蒙悉数在眼中褪去,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呼吸都微微颤抖着。心跳剧烈,直到渐渐平息,他才回神,半磕着眼眸打量周围的环境。

      依旧是那个门卫室,他还在原地。

      “现在是,北京时间16点——”

      零七眉头一跳,下意识地跳起,然后发现出声的是放在门卫尸体衣服口袋里的顽强的老年机,凭借着仅剩的一点点电量,任职任责地播报着时间。

      隔音效果真好。

      零七看着门窗,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点儿也不顾忌地走到了尸体旁边。他好像没看见那恐怖的伤口,略过尸体看向了门卫生前对着的桌子。

      上面摊着一本笔记本,钢笔嵌在书页里,来不及合上笔盖。墨水瓶似乎被打翻过,在桌面上留下一大摊痕迹,看起来暂时处理过。

      零七微微一顿,目光触及到了摆在桌面角落里的一个玩具模型,大概是市面上的廉价的玩具,但颇受孩子们喜爱,上面的漆都被磨掉了一些。

      沉静了半晌,零七才默默地将目光定格在这个门卫的脸上——

      这是一个老人了,年过半百。
      古铜色的皮肤,皮肤布满了褶皱,嵌着岁月的痕迹。但他的眉眼是温和的,尽管是以这种方式死去,他还是面带微笑,真的如同睡了一觉。

      他已经死了。
      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荒诞喧闹的末世里,如此平静的死亡是极为少见的,就像是没了任何牵挂——人向死而生,笑着奔向天堂。

      沉默了几分钟,或者是几十分钟,又像是几年,几十年,他才闭上了眼睛,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又归于平常。

      走过漫长的痛苦的三十个年头,又一次重来显得格外迷离不真实。

      他以前极少做梦,现在却几乎一闭眼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大脑好像要裂开来,一半告诉他,这是真实,留下来;另一半则告诉他,这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想象。

      那真正的他呢?也——死了么?

      几乎窒息的困惑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

      如果死了的话,他也去不了天堂的。

      嘴角牵起一抹似是嘲讽的薄凉的笑,然后又如石沉大海,渺无踪迹。

      “打扰。”
      他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曲着手指将笔记本从桌面上拿了起来,借着还未完全暗下的光,看着上面的字。

      这是一本日记本。

      --

      xx年9月1日 晴

      小逊终于上小学啦,老师布置了每天都要写日记的作业,原来小学就这么严了吗……哈哈,小逊他不大乐意,那就让我这个老爷子陪他一起写吧。

      --

      “……”
      零七翻了翻,大概这位写日记也并不勤快,这么薄薄的日记本,写了三年还只用了三分之二。

      记录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零七什么也没记住,只记得“小逊”这个名词,在这本日记了不知道被提起了几次,说他的事情比说自己的还要多。

      翻到最新的一页,零七的指尖顿了顿。

      --

      xx年6月26日 阴

      这段日子,病情闹得太凶了,好多地方都停课啦,小学也是。但是这么大的校园怎么能没人守着的,所以我还在这里。
      希望小逊在家能乖乖的,等我……

      我可能回不去了。

      路上跑来的疯子们把我咬伤了,听说这种病感染很快的,所以我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

      ……

      其实我还有好多事情,好多事情没能完成呢。
      小逊说长大了,要跟老爷子我一起去环球旅行,我答应了——

      ……

      我……
      我叫什么来着?记不大清了……

      ……

      我大概快死了。

      ……

      --

      断断续续的笔触,凌乱不堪。

      零七沉默着,将笔记本放回原处,又独自一人退到了阴影里。

      末世破坏了太多东西。

      又在黑暗中眯了一会儿,零七才缓缓站起来,手脚冰凉,但他浑然不觉。

      门卫室里能用的东西并不多,他翻出了一个老式挎肩包,里面装着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角落里,还有几条警棍。

      带上简陋的装备,零七开门走出了警卫室。

      冷风漏过他的围巾,拼命地往他脖子里钻,骨骼肌忍不住颤抖了片刻,他才慢吞吞地将围巾围好,踱着步子在校园里逛。

      并不知道小学有没有小卖部,所以零七一边逛一边找。闲庭信步,他走得相当放松。

      附近游走的丧尸已经被自己清理了,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占据了主教学楼的那个变异种。不过,一时半会儿他也醒不过来,也就是说,只要不故意去招惹他,暂时就没有危险。

      这只变异种的情报是从哪里来的呢?

      零七在脑海里挖着信息,过大的信息量像潮水一样,打开了闸门之后就再也止不住地冒了出来。看着数量多,但实际上又是很系统的,因为那是强行灌输的信息。

      最强战力不只需要战斗力,还需要常识。

      最后定格在一个代号上——微笑的执行官。

      末世里的杂碎很多,敌人除了丧尸,还有背叛的异教徒。
      为了专门处理这些“异教徒”,组织专门设立了一个特殊的队伍,称为执行者。

      成为执行官的标准,外人是不清楚的。
      但作为执行官之一,零七知道这些执行官到底是什么人——

      跟他一样的这类人。

      当初存活下来走出研究所的实验体有七个,他们都成了执行官。

      作为实验体的编号在后来能力测试中被打乱,当初是七号实验体的零七在特别关照下“荣登”一号的宝座。

      而二号执行官位居其下。

      相比起一号执行官的冷漠、不近人情,二号执行官是一个总把笑容挂在脸上的人,就算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面带微笑。

      于是就有了这么个称呼。

      比起其他实验体,七号走出研究所的时间是最晚的。当其他实验体已经投入战场的时候,七号还在接受监视,以免其产生反人类的不利因素。

      二号执行官是最早一批进入战场的,而这只变异种也跟他有关,据说是成名第一战。

      零七木着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笑着的人很抵触,特别是像二号执行官这样笑起来甜腻腻的人。总之,他对他没什么好感,少有的接触也只是因为行动需要。

      漆黑的世界包裹着他的身形,将他完全隐匿。

      最好是别让他碰见这些人。这些执行官一个个脾气怪异,他真的不是很想跟这些人接触。

      又走了半晌,凭借着惊人的目力,他看到了位于底层的屋子,上边写着“超市”两个大字。

      小学里早早就停了学,消费者没了,销售者还留在这里干嘛?所以小卖部的大门被上了锁,窗户也用的防盗窗,难以进入。

      不过,零七是何许人也?
      虽然现在体力跟不上从前,但破坏个区区门锁还是小菜一碟。

      他拎着从门卫室搜出来的扳手,对着门锁就是一顿暴力敲击,硬是把门锁折腾得不成样子,甚至直接罢工脱落,掉在地上咣当一声。

      空旷寂静的夜晚,整栋楼也静谧得可怕,回音在空气中回旋片刻,归于呼呼的风中。

      零七推门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许久无人光顾的小卖部布满了尘埃,新涌入的空气卷起浮尘,呛入口鼻,令人难受。

      用手虚掩着口鼻,零七掏出了手电筒照明。

      这个小卖部不大,围绕成一圈的货架上,留存下来的东西并不多。有些应该被清理过了,剩下的都是保质期较长的。

      这超市的店员大概以为等病情一过,校园恢复热闹,那也就能重新开业了。但从不知道,这竟然是最后一次。

      无不令人唏嘘。

      拿了一些东西装进挎肩包内,估计着能坚持一些时间,又不会影响行动。除了能饱腹的东西,当然还需要水。

      水是生命之源,水在末世极为重要。但偏偏水这种东西又很重,带上很容易影响行动,但不带又不行。

      纠结了片刻,他还是拿了两瓶矿泉水塞进包内,思忖着,果然还是得找一辆交通工具。

      装好东西后,零七也没有准备立马离开。将包搁在超市的柜台上,他摸了摸口袋,目光转向了空荡荡的楼房。

      无声的静谧在黑暗中悄然蔓延开来,风拂过万物,发出野兽一般的沉重的呼吸声。

      不堪重负的枯叶被无情地刮下,在空中被吹得颠三倒四,后又落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悲鸣,无奈至极。

      不知从何处滚来的易拉罐在地面上乒乒乓乓,以力的作用完成360°的弹跳,翻滚。声音被捕捉,带出回音,在空荡荡的场地里格外明显。

      无光的世界,像是沉入深渊,冰冷到令人窒息。

      有人在深渊中凝望,有人在凝望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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