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间杂记》入牧归

6、末年

　　这是一个什么世界呢？
　　夫食妻子肉，母唾儿女骨。

　　可是啊……可是啊……燕春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青年，那个总是对着自己露出干净的，腼腆的，和一双小小的虎牙的青年。
　　肤浅的喜欢起初流落于外表，她是真的喜欢这种干干净净的少年郎，那是只有在这个时期的少年人才有的气质，游街打马，鲜衣怒发，三两知己，驰骋江湖。
　　为友两肋插刀，为朋肝胆相照，为博佳人笑，千金一掷。
　　那是燕春最向往的年龄，也是最不甘回忆的年纪。

　　“喂，要吃吗？”燕春摸了摸自己的腰包，拿出了一盒饼干，在寂静无人，只有篝火缭绕的夜，在星星的见证下，情爱在她的胸口发了芽。
　　她听见了那在胸腔之中极速加剧的心跳，血液顺着躯体奔流，一下又一下，直到她那鼓若惊雷的心跳都快要恢复平稳之际。
　　燕青听到了眼前这个神情狼狈到有些不堪的，但却又干净体面的青年说：
　　“好。”

　　爱神的箭羽将两颗通红的心脏击穿，让两颗鲜红的，活跃的真心紧紧相拥，共同收缩。
　　一同沉溺于爱情的魔药，直至鲜花枯萎，大地干裂。
　　直至——那颗真心不再为彼此跳动。

　　雨幕的声音遮挡了一切，腐尸发出的嘶吼，子弹穿透的肉、体，炸、药发出的爆炸，还有，燕春伏在他耳边说的一声又一声：
　　“对不起。”
　　以及，一句又一句，葬在她骨里，藏在她心里的：“我爱你。”

　　燕春这个人，是个粗人，文不成武不就，偶尔写写诗，画几笔画，倒是成绩还算可以。
　　她上课依旧会打瞌睡，下课依旧会和同桌聊八卦，那是她的青春，匆匆忙忙，浑浑噩噩。
　　燕春每天最大的盼头估计就是等那些高年级的学长，同级的帅哥，低年级的小弟弟出来，看上几眼，为自己平庸又乏味的青春添上几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颜色。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是那个寡淡无味的午后倒影？还是，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自己说“抱歉”的时候？
　　燕春分不清了，她只知道，她快要死了，死于失血过多，死于自己爱人怀中。

　　孟晓不要燕春说的对不起，他只要眼前这个姑娘活蹦乱跳的对着自己说：“吃饼干吗？”
　　她是他的燕子，带来了初春，带来了花香，带来了与之契阔的童话。
　　没有人知道，被誉为“正经人”的孟晓也曾荒唐，放纵自己的灵魂于歌舞酒水之间，每每那个时候，每每那个时候啊……他的燕子就会飞来，在一众灯红酒绿之中将他捞起，告诉他，他不属于这里。
　　之后，将他唇上的烟拿下，换成了在孟晓小时候才爱食的棒棒糖。
　　没有语重心长的规劝，只是轻轻的，模糊无边的问候。
　　【有住处吗？】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的燕儿啊，如今折了翼，在无数的荆棘之中寻找到了那朵属于她的玫瑰，刺穿了胸膛，暗红的血为玫瑰是兑得上好的颜料，她如同夜莺，在荆棘与绝望之中唱着希望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