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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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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悬挂着一轮明月,月光入室,将南宫一笔尖上的赤墨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南宫一登基三年,但早在她父王还在世的时候就开始有意将部分政事交由她来处理,来帮助她熟悉政务,然而毕竟当公主时所接触到的事情和做国主时的不会尽数相同,因此大部分的时候,南宫一依旧需要处理政务一直到深夜。
今日的折子大多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但南宫一依旧看地很认真,正要往上面写下批注,就在这时,帘外突然响起侍女的声音:“君上,丞相大人求见。”南宫一笔尖一顿,奇怪道:这个时候南宫楚不是应该已经到家了吗?犹豫间,笔尖落到了奏折上,顷刻间便晕染上一大滴浓墨。南宫一急忙抬笔,将奏折移到一旁,顺手取过一旁的斗篷:“让他进来吧。”因着其地处南方的优势,南楚一年四季都似春天一般,此时她身上仅仅着了件单衣。若是就这样去见南宫楚,未免有些不妥。
脚步声越来越近,南宫一刚匆匆系上带子,抬头便看见南宫楚一袭蓝衣自门外踏入。看着像自己走近的那人,南宫一突然生出了一种可惜之感,都说南楚盛产美人,可再美的美人也架不住南宫国那毫无生气的朝服,着实暴殄天物。她上朝看着地下黑压压的一片,每每都让人有种上坟的悲痛心情。在那其中,唯独南宫将身黑压压的衣裳硬生生地穿出了神仙一般的气势。就连她在望向一众官员的时候都觉得颇为养眼。现在他换上常服,长发半束,竟像是清风明月化作人形而来。
胡思乱想着,“清风明月”就微笑着站在了她面前。“一儿在想什么?”
南宫一眨了眨眼:“只是想着,你这一路走过来,不知要勾去我宫里多少的美人心思。”她刻意放慢了语速,一板一眼地道:“丞相大人可要注意了,莫要在朝堂上平定了国家纷争,私下里却引得内廷骚乱。这样很是影响大人的名声啊。”
南宫楚勾了勾唇角,认真地回道“这一点一儿大可放心,当今国主专心政务,不进女色。这后宫空地很,即使我手段再高,也坏不了谁的清誉。”
“你这嫌疑撇地倒是干净,只不过傍晚时你便已经出宫,去而后返,就是来与我说闲话的?”
“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了,再陪君上说一会闲话也是可以的。”
南宫一心下明了,果然是有事:“何事?”
“将你的带子系好。”
嗯?
南宫一一愣,带子?什么带子?顺着南宫楚带着笑意的眼神,南宫一低头,脸上的笑意立刻垮了下来。她刚刚才发现,她顺手拿过来的这件斗篷用的是凤尾扣。这种在各国女眷中都十分流行的系法若是能系好,各色丝带垂下,就像是凤凰尾羽般绚丽多彩。只是她刚刚系时匆忙,甚至没有好好看一下,就随手拿了两根带子胡乱绑在了一起,现在,这一红一绿的搭配的确很是扎眼。难怪一向于衣饰上恪守礼制的南宫楚看不下去了。
南宫一尴尬地笑笑,便伸手去解扣。然而她一解才发现,自己刚刚匆忙间系上的结因着此时的慌乱竟拧成了死扣,南宫一皱了皱眉,不耐烦已经写在了脸上,手上的动作却越发地杂乱无章,大幅度的动作引这斗篷边角不时翘起,内里风光若隐若现。
南宫楚默默地别开了脸。白发遮掩下,双耳红似初夏的樱桃。
南宫一一心扑在将那惹人厌的死扣解开,未曾察觉南宫楚的异样,对其余之事也失了应有的敏锐力。因此,当一股力气拉着她扑向前时,她几乎是毫不反抗地就被拉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下一秒,一个黑影似无声之箭一般射入了外面的黑夜之中。
南宫一被南宫楚护在怀中,一根手指上尚且还绕着一条丝带。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寂静里带着神秘莫测的感觉。南宫一的心脏终于后知后觉地跳了起来。莫虑亲自去追,可想而知这位突然出现的外来之人有多么不同寻常。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双眸染上了极其浓厚的黑色,像是翻卷的浓墨。许是感受到怀中之人情绪的变化,南宫楚低头靠近南宫一的耳边:“别怕。”
温柔的声音在耳中响起,南宫一原本跳动不安的心因着这个声音被渐渐抚平。然而下一秒,又开始了强烈的跳动。只是这一次,让她失神的却是一段属于他与南宫楚的回忆。
十四岁以前,南宫一始终牢记着师父的教导,对所有的夫子都敬而远之。
那时她刚刚拜入师父门下,第一次听师父讲课,小小的她坐在蒲团上,仰视着台上端坐的师父,耳边是师父恳切的,殷勤的,语重心长的,一本正经的教诲“世上教人学问的夫子全都是些满口荤话,只会摇头晃脑背书的呆子。不但言语间尖酸刻薄,而且面貌丑陋。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叫我师父的原因。你师父我虽然胸怀大志,以教导天下好学者为己任,但奈何长相实在太过俊美,是万万担不起“夫子”这一听起来就让人觉得面貌可憎的名号...”
那日师父穿了一件洗的白净的袍子,端坐在台上,被山风吹的飘飘似仙。那一刻,南宫一从心里认定了长相俊美的师傅的话,并且把它们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因此,当父王提出为她找了一位教书的夫子的时候,她吓得当夜便做了个噩梦,梦见个长着蛇一样的眼睛的人拿着书本教她功课,一首诗还没有念完,那双蛇眼便冷冰冰地盯在她身上,她一身冷汗地被惊醒了,抱着被子不敢睡生生熬到了第二天。明日宫女们进屋给她梳洗时,皆被她两个大黑眼圈吓到了。但又不敢违背君上的命令给公主涂脂抹粉,便只好牵着将疲惫和不满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南宫一一同去见夫子。
南宫一本来就满心的不愿意,可偏偏为首的宫女在花园入口止住了步子,指了指远处湖上亭子“公主,夫子就在那里等你,你快去吧,莫让夫子等久了。奴婢们就不送你了。”
南宫一浑身一颤,心里虽然像打鼓似的害怕,恨不能抱住为首的宫女不放,但这半年里攒下的架子还是端的十足。她低下头,“认真且严肃”地思考了一下,抬起头,眼睛里尽是无可置疑的真诚“原本你们不去也是无妨,只是今日是本宫第一次见夫子,举止间难免会有些不周,惹了先生厌烦。若是能有几个人跟在身边提点着会稳妥许多。”
然而她都说地这么诚恳了,那几个宫女还是没有一点要陪她进去的样子,为首的宫女恭恭敬敬的向她解释道:“夫子吩咐过,让公主一个人进去便可,奴婢们不敢相送。”说完便齐齐地退后,转身离开地十分干脆,只留下南宫一一人站在入口处,活像个被送入虎口的无辜幼儿。看着那一簇红衣翠衫渐渐走远,南宫一原本故作轻松的眉头终于满满皱成了个铁疙瘩。过了好一会,才满满整理好了情绪,抬起步子往湖那边挪去。并且一路上不断地在想“师傅说的固然没错,定是那夫子长得丑陋不堪,不敢见人吧。”
然而,即使南宫一把步子拖得再慢,平时里觉得绵长的路在这种情况下也变得异常的短。南宫一一路上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到长长的树枝勾到了她的头发,被树枝一拦,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亭子口。
只是那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却因着那亭中端坐着煮茶的身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坐在那里的并不是什么丑陋年老的夫子,而是一个长得白净,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白鞋,白衣,百冠,白发,一个从头白到脚的少年郎,干净如云,映着身后翠绿的竹林。
南宫一心里的防备竟在一瞬间卸去了大半,未吃早饭的肚子也开始叫了起来。亭中石桌摆了个小巧玲珑的火炉,浓郁的茶香从壶嘴中吐出,袅袅地飘出亭子,诱惑着南宫一走向那道身影。
“这茶闻着香甜,我能讨一杯喝吗?”
少年闻声抬起了头,见到她后,眉眼一弯,双眸中波光点点,颤动着极其闪耀的光亮。“现在还不能。这茶虽然煮好了,有一样东西却还没加进去。”说罢,从那绣着精致竹叶的衣袖中变戏法似地取出一个青瓷小瓶。瓶塞一开,南宫一就嗅到了一股甜腻的香味,她眨了眨眼,立即明白了这是何物。粘稠剔透的野蜂蜜从瓶口缓缓流出,到入正在烹煮的热茶中,淡黄的颜色在光下折射出温柔的光。素白修长的手拿起一旁的手柄,在锅中轻轻搅动着,像是在呵护一场正美的梦。渐渐地,空气里也多了一层香甜的气味,尽管还没有喝到,但仅仅是闻着,南宫一就觉得身心都如熨烫过一般舒畅。
少年放下手柄,拿起手边的茶杯,用热茶涮净后,提起茶壶到了满满一杯推到南宫一面前,一整套动作做得甚是好看,甚至比宫里的教习女官还要好上许多。只是她却瞧着这人行云流水的动作,脑中却莫名其妙地浮现出“手足无措”这四个字。
尤其是,她看着面前满溢的茶杯,这可让她怎么端啊?
看到南宫一的迟疑,少年立即明了,又重新到了半杯茶递过去,抽回手时喃喃道“是我太高兴了,连这样的错误都会犯,师傅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好好嘲讽我一番了。”
南宫一低垂了睫毛,似是没有听到,接过那杯茶,便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野蜜的绵甜刚好中和了茶水的苦涩与稀薄,敦厚醇香,抚慰了她饥肠辘辘的身体。
少年单手支在桌子上,一双闪光的眼睛总也离不开她,嘴角依旧是带着笑“听侍女说,你昨日没有睡好?连带着今日的早饭也没心情吃?”
“嗯。”南宫一捧着茶杯乖乖地回答道:“做了噩梦,有些害怕,半夜醒来后便睡不着觉了。”
“一直这样吗?”
“只是昨日罢了,平日里睡地还好。”
“你的薰香呢?为什么不用。”
“忘在师父那里了,一直没去取。”南宫一又抿了一口茶水。这几句对话中,她似乎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怎的突然做起了噩梦,莫不是功课太重的缘故?”
南宫一喝茶的动作一滞,莫非现在就开始代替夫子来探我了?她立即坐正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端正了许多,甚至太过一本正经以至于对面那人愣了愣“完全不是,父王是一位明君,本宫以父王为榜样,理应勤学苦思,精求不倦,绝不敢言累,更是谨遵父王教诲,六艺各有涉猎。宫中藏书众多,如今也已经习了几百册,几月前父王吩咐说让我练习辰选老先生的字,直到最近倒也颇有见效,射御二项目前倒是不敢劳烦夫子费心。唯独在棋艺上暇处颇多,还望小哥哥将这些转告夫子,今后我的棋艺就仰仗夫子了。”南宫一觉得自己这段话说的甚妙,明面上是谦虚,暗地里却是将夫子的工作缩地只剩了个棋。到时候大不了她只低头观棋,不抬头看人罢了。实在不行,一步棋“苦思”一天的事她也是干的出来的。
可是对面那人听了她的话,身子却明显地僵住了。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一双好看的眼睛更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南宫一,只是望着望着,那双眼睛中的光芒便渐渐熄灭,最后留下了一片漆黑的死寂。
然而南宫一的表情再自然不过,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过激的反应,只是将蜜茶喝了个干净,自顾自的去解腰上系着的荷包“你定是夫子身旁的弟子吧?我方才听到你叫师父了。我们初次见面,多谢小哥哥的款待,这枚荷包只当是我的回礼了。”今后你我同门,要互相关照才好。只是,后一句话在她抬头时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眼前的人脸色异常苍白,嘴唇甚至在微微颤抖,唯独那双漆黑的眼睛还在紧紧地盯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
少年突然站了起来,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也没有看到她伸到面前的荷包,一言不发地从她身边走出了亭子。额角的一缕白发垂下,似是下了一场深冬寂寞的雪。
南宫望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一直手还保留着递荷包的姿势。桌上的火苗渐渐熄了,空气中没有一丝呛人的烟味。想必这人用的是不会出烟的银屑炭,只是她似乎听人说过,这银屑炭夏日煮茶虽好,却不好照料,不易点燃又极容易熄灭。方才听他的意思,他早就知道自己今日未曾吃饭,所以这茶,原是为了她煮的?她默默地将荷包放在少年未曾喝过的茶杯旁。
南宫一还是第一次见到父王发这样大的火。
那日,那个少年离开后不久就有宫女来告诉她说夫子因事出宫了,恐怕七八日都回不来。南宫一喜不自胜,乐颠颠地回了寝宫补觉。夫子走的异常匆忙,南宫桦收到消息赶到璇玑宫的时候,南宫一已经过了五日的滋润生活,正抱着只兔子在秋千上荡。桌上摆着一摞干净的没有一点墨迹的纸张。南宫桦当即狠狠地甩了袖子,不顾匆匆向他行礼的南宫一,虎着脸大步离开,只留给南宫一一个明黄色的背影。
南宫一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呆愣在原地,旁边的宫人连忙提醒“殿下,君上这是生气了,想必是看到您未曾习课而怒,您把这几日写的字拿去给君上,解释清楚想必就没事了。”南宫一恍然大悟,忙把这几日的功课整理好,急匆匆地去往南政殿。未曾想,刚踏进门就被满地散落的书卷碎瓷吓了一跳,而她的父王,正一脸怒气的坐在桌前,服侍的人跪了一地。南宫一轻轻地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文章放在了桌上“父王,这是儿臣近日做的功课,请父亲过目。”一边偷偷观察父王的神色,果然,父王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然而看着看着,他的脸色便又垮了下来,下一刻,那叠整齐的纸就被狠狠地到了她脚下“大胆!这边是你口中近日的功课?这篇《谏前赋》孤几日前便让你抄写过,你这是在拿之前的功课来糊弄孤?!”南宫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那日明明是父王派了个小太监传话让她再抄三遍《谏前赋》,还说既然夫子不在,便许她放松几日。
南宫桦见女儿脸上毫无愧色,心中的怒气更甚,自从一年前南宫一回宫,他几乎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一门心思要在有生之年将她培养成一位合格的储君。可是不知为何,竟让她养成了这不思学业,欺上瞒下的本事,莫非那传言也是真的:夫子就是被她气走的?!
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怒火攻心,恍惚间又见到爱妻临终前的苍白脸色...只一瞬间,他便失去了理智,拿起手边的茶盏再一次狠狠地掷到南宫一脚下。
“不知悔改,你给孤跪在殿外,没孤的命令,不许起来。”
自从回宫,南宫一只有两次感到过害怕。一次是去见夫子,一次便是她现在独自跪在殿外的时候。不过五天,她便体验过两次这样的心境。
她如今仍记得父王那时候发怒的样子,双目充血,脸色涨红,惩罚了所有为她求情的人并且不许任何人陪着她。
这硕大的殿院,硕大的天地,在经历了一日的喧闹后,终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周围的夜色黒地异常沉重,像是无法被稀释的浓墨。无尽的黑暗的深处不知藏了怎样的变数,就连今夜天上的星星都少的可怜,唯一的月亮被乌云遮了大半,在天地的混沌中,在这种最原始无声的寂静中,南宫一真的害怕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初进宫时师父和她说过的话“不过是换个地方住几年,你若是不习惯便回来,我虽然病了,但照顾你几天几月几年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你不要住不了几天就闹着要回来,那样的话别人会说我教徒不严,师父这漂亮的面子往哪放?”
如今她在这宫里已经住了将近一年了,按理说这时候回去就不会有人议论师父的面子了,若是说一开始她还盼望着有一天师父能来将她接走的话,那么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便开始明白,自己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想着想着,她冰冷的手背就滴上了滚烫的热泪,然而再热的泪也会变冷,在夜风中更加刺骨。
南宫一很少哭,师父收徒弟一不求聪慧,二不求听话,三不求勤奋,四不求正直...总之各种不求,唯独长得好看就行了。师父说她现在长得还算好看,但如果总是哭难免会变丑。于是,即使是初回宫时无人陪伴独自面对孤寂黑夜,即使是抄书写字累到左右手两手臂酸麻,即使是早起时带着困倦疲惫背书,即使是被父王训斥却强忍着委屈和伤心...她都没有哭过。这些时候,她都表现地不动声色,得体,大气,像极了一位高贵的储君,但却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孩童。
然而此时此刻,她甚至没有哭的意识,只是觉得内心积攒了将近一年的悲伤迫使她就这样毫无准备地流下了眼泪。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不能对周围的人说实话,为什么要装作一点也不想念师父的样子,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其实她不是那种很娇气的孩子,她知道这世间并非十全十美,也不是要所有人都要围着她,可她却很任性的觉得,有个人不应该抛弃她的,即使在这个皇宫,也不应该抛弃她的。更加奇怪的是,她从心里觉得,这个人不是师父。可不是师父又会是谁呢?让自己这么念念不忘,在每个困了,累了,想逃回师父那里的时候,都会想到那个人。可明明,那个人什么都不是,没有名字,没有样貌,没有声音,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男是女,可是,她仍然固执地觉得,这个人士存在的。可是她认定的这个永远都不会抛弃自己的人,此时,又在那里呢?
到底是他不存在,还是他也打算抛弃自己?
毕竟在她眼里,现在所有人都抛弃了她。
可是,就在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还没等她眼中积蓄的泪落到面颊上,便被一双手承接住了。那双手带着匆匆赶来的风尘气息和夜里的凉意,温柔地替她抹去未干的泪水。冰冷的指尖在她的脸上划过,可那人的声音却很温暖。“哭多了的话,人会变丑的。”
南宫一愣了愣,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一声惊雷炸响在天边,脸色突然变的苍白。她对雷声,有着不知从何处来的恐惧,数十年的习惯使她下意识的就要尖叫出声,然而另一双手却抢在她前面替她捂住了双耳,那个温柔的声音近在咫尺“别怕。”
周围依旧是漆黑一片,然而南宫一却清楚地看到了正视自己的那双眸子。这双眼眸,那日闪着明媚的阳光,今夜又像是盛满了陨落的星星。无论哪一天,都美地让她不舍得移开目光。
雷声止住后,豆大的雨滴渐渐落了下来,父王既然下了命令,想必即使是下雨也不会有人来给她送伞了。可是偏偏,她被拉入一个温柔的怀抱,原本捂着她耳朵的手撑开厚实的披风悬在她头顶,“别怕。”
四周的风雨,皆被他挡在了外面。南宫一隐隐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气味,还有云中的月,落下的雨,树上的蝉鸣...皆带着凉意,除了,这个并不算强壮却拥着她取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