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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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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气味。明晃晃的日光下,碧绿的树叶上悬着的露珠清晰可见。没了鸟禽的惊扰,在这方人力创造的安静之地稳稳地悬在叶尖上,包住了满园的人间美景。
大禹之下,东煌西武,南楚北蜀。四大诸侯国于大地之上并立。其中,南楚国独以上古所流传下来的阵法之术而闻名天下。山木树石,楼阁殿宇,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造的精妙绝伦,巧夺天工。另又在外观之上另设玄机。而南楚王室的御花园更是在建国之初集全国巧匠合力修建而成,覆压百里,九转回环,竭尽机妙。
然而却有传言道,南宫王室里坐落的千百间精妙绝伦的宫殿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开国皇帝南宫楚最为喜爱的璇玑公主所建的璇玑宫。璇玑公主惊才艳绝,启蒙时以藏书阁中万千古籍为师,自学行法布阵,三年之后,用七月时间,借三百六十株草木,七十二块石子于其宫殿之后布成一庭院。南宫楚六十寿诞之时,一个同样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的西方小国皆祝寿之名前来挑衅,璇玑公主趁机向使臣发出挑战,使臣傲然走进后院,然竭尽全力都寻不到出路,璇玑公主端坐于庭前,任使者随从怎样恳求皆不为所动,直至三日之后才亲自将那已是奄奄一息的“国中智囊”领出。璇玑公主一战成名,自公主去世之后,数百年间,除却公主之外,竟无人感再入此地。
然而,纵然后院复杂波谲,前院却是异常简洁,不过是寻常的庭院布置,半点机关也无,唯独院内中央设一圆桌,由整块汉白玉雕成,内部掏空,铺满夜明宝珠,黑夜之中宛如人间皓月。白日则珠子隐去,唯有桌面光滑如闺中女儿菱镜。
菱镜一方,辩形照貌,刚刚好映出了端坐在桌前书写的美人。美人十六七岁的年纪,额前羽状花钿鲜红似血,衬的长睫之下的那双精致如神摹的眸子越发的明亮,比旁人白皙许多的皮肤上染了淡淡的红色,又因着那脸上那平静如斯的神色去了许多二八年华里应有的娇羞与妩媚,制作精良的镶金玉钗挽住三千乌丝,于后鬓垂下大颗的明珠。
这般的样貌与年华,或要如蔷薇般温柔,或要如茉莉般灵动,但偏偏她一本正经地正襟危坐在这里,穿着一身和她年龄既不相配的珠玉华服,教人生不出半点以花比美人的逶迤想法。
她批写地认真,甚至没有注意到脖颈上已经生出了一层薄汗,突然,面前出现了一片阴影。
“一儿怎不叫人打把伞来,当心在日下批折子染了暑气。”一听到这个声音,一旁站的几位宫女皆默默地低下了头,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南宫一放下手中沾满浓墨的笔,抬起头,先看到了那握着伞柄的修长的手,再往上,是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的眼睛。南宫一回以微笑道:“没有那么严重,我不过是觉得这阳光暖暖的,晒得人心里舒服,所以才特地让人把东西搬了出来。不过我这几日手上的折子流水似的没断过,宰相大人到是有闲情逸致来这逛园子,这脚底都沾上了红土,想必是在那花丛中停留了许久吧?”
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笑容俊雅,唇色如春夜蔷薇,眉目间停留着夏日旭阳,气息如秋季千里的皓皓晴空,然而那价值连城的白玉簪之下,与那年轻的样貌相配的却是一袭深冬雪发。三季的美好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强行增添的疏离与缥缈。他素白的手指握着扇骨,纸扇轻摇后的那双眸子如同清晨含雾的澧泉。“国政大事傍身,臣实在是不敢有什么闲情,只是皇上大寿的事还需与一儿再商议,便进了宫来。你躲得偏远,为了找你,我只好将皇宫走了个遍。”南宫一但笑不语,亲自倒了杯茶水推到他面前赔罪,南宫楚也不推辞,一撩衣摆坐在了南宫一面前唯一的空凳子上。南宫楚刚坐下,侍女们便不约而同地尽数退了下去:二人议事时,周围不能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这是没有明说的规矩。宫女一走,南宫一言语间都随意了许多:“你来的正好,我恰有一事不明。我刚看了折子才知道三国为这寿宴已忙了个热火朝天,那北越的皇帝都一个月没去后宫转转了,这可真是奇了个打怪,我先前还只当他们待皇上如空气,可一场寿宴而已,他们办的比自己娶老婆还用心,难不成是我想错了。”
南宫楚啪的一声合上纸扇,挑眉笑道“虽然那三位其实还未曾立后,但此番当真是很用心了。其实按照往年的旧事来看,他们确确实实是待皇上当空气,只是今年却有一件旁的事情容不得他们当空气。一儿不妨猜猜看,这件事情是什么”
南宫一闻言立即放下了刚刚端起的茶杯,眉头微蹙,脑中飞快地闪过千百条信息,一一捋完后,才望向南宫楚,像个学生一样,一本正经的回答说“自三年前燕国被灭,此回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这么隆重的去到皇城祝寿。这诸侯国向大周进贡祝寿的规矩乃是大周建朝之初老祖宗定下的,按理说今年皇上年龄不过二十三,不属于大贺,各诸侯国只需派遣各国宰相到京即可,更何况周氏王朝现已衰落,不复从前,各诸侯对王室的敬意早已消失殆尽。鼎盛时尚且没这个规矩,更何况是现在?可若是说他们想效法前东方国主借此机会打压别国的话就更不可能了,现如今鼎立的四国实力相当,互相牵制,显然谁也不甘轻易动。如果他们这次的目的不是守礼,不是为利,那么只剩下了一个原因,他们想借此机会逼我也一同前去盛京。”
南宫楚笑道“那一儿要去吗?”
南宫一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去不行呀,人家这么给大周面子,我要是甩脸子的话,以后可就找不回来场子了。”
南宫笑道:“国主所言甚是。”
“可是他们也用不着这么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听说离寿宴还有一月有余呢。”
南宫一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南宫楚身后,颇有兴趣地看着天空上刚刚飞过的几只灰鸽。原本隐藏在桌下的衣边显露无疑地暴露在了空气中,雪白的衣衫上金银双线交错,底料是蜀地独产的上好的暗云花纹,云雾缭绕间,一只鸾鸟在其间飞舞,在日光下闪地耀眼。
“算不上早了,你自从登基以来就没出过南宫国,恐怕他们连你的样貌都未曾见过。这次来了个这么好的机会,能做的文章可太多了,容不得他们马虎。不过我们可也不差,这寿礼我可足足准备了半年,一儿可想去看看”南宫楚突然站了起来,低下头轻声问道。比南宫一高出一头让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耳语的情侣。
“罢了吧,非休沐日随意出宫,传到老相国那里的话我便又要回折子了。”一想到楚老爷子,南宫一就仿佛能看到一整桌子劝谏的折子,在五月的天气里生生打了个寒颤。恐惧之外那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再次浮现了出来:那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没没都能在她犯错的第二天就能及时地递上十几本声情兼俱的折子,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南宫楚仿佛能猜到南宫一嘴角抽搐的原因,在心里默默地发笑,他自然是不会告诉南宫一,他祖父平时在家便以写折子为乐,上到君主重用奸臣,盲听盲信,下到早朝时打了几个哈欠,宴会上说错了句话,怕是把她能反的错误都写了个遍。一旦需要直接从架子上抽出一排命人送去即可,本本引经据典,甚至不带重样。“祖父最近也总说,一儿这国主当得越发好了,他跳不出毛病上折子,在家里闷得难受。不如一儿今天就答应了我,也算是满足老人家一个心愿。”
南宫一转过头,眯着眼睛笑道:“听说老人家还有一个心愿,就是盼着你早日成亲,不如今日你我二人分工合作,一同满足了?”
南宫楚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