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谁没有过去（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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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教室，张虹吓了一跳，乌泱泱地，足有近三百人，连过道阶梯上都坐着学生，要不是看到前几排熟悉的面孔，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了。《新闻传播学》虽说是新闻专业的大课，但是新闻专业貌似没有这么多的人吧？张虹博士在读的时候就开始在H大教课了，她一向主张，教书是老师的职责，读书是学生的自由，所以从来没有点名的习惯，她破例把学生名册拿了出来，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学生的编号，一百七十六人，再抬头看着一张张因为好奇而兴奋的稚嫩小脸，心里有点眉目了，上课是假，见识张老师是何方神圣才是真。
“欢迎大家来听课，不过拍照就免了。”张虹悠闲地走到第三排一个拿着手机的女生面前，微笑道：“谢谢这位同学，麻烦你把手机收起来好吗？”
小女生吐了吐舌头，悻悻地把手机放在书桌上。
“张老师，你看校院网了吗？”不知谁高喊了一声。
“你的新闻是头条。”阶梯教室又有人嚷了一句。
“开跑车来接你的男人是你男朋友吗？”一个男生的声音传来。
张虹步下阶梯，站在讲台前，保持住一贯的笑容，说：“我很高兴见到你们还没有步入工作岗位，就能有这么高的新闻敏感度。我们上课，这堂课讲期末考试范围。”有些事，冷处理就好了。
无论底下说什么，张虹按部就班地讲课，声音比平时略小一些，很快，怕错漏考试范围挂科的学生制止了来看热闹议论纷纷的声音，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中途，不少人起座离开。
下课了，张虹收拾好东西，出了教学楼，往正门走，打算坐公车去郭琬婷的公司。
感到后面有人快步跟了上来，两人步履一致，不急不徐走到正门，张虹轻叹一声，驻足，半转过脸，愣在当场。张虹愣住了，不是因为走在她身旁的人是王海东，而是王海东好像一天一夜没有睡过觉似的，大大的黑眼圈，身上散着淡淡的烟味。
“王海东？”张虹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张老师。”王海东点点头，答得中规中矩。
“你不舒服？”张虹问完就后悔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但是她实在忍不住问这么一句，以前每每见到王海东都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青春飞扬”这四个字，今天王海东的模样添了几分憔悴，让她阵阵内疚，不是因为我吧？！内疚之余又戒备地后退了半步，条件反射，这小子妖蛾子太多了，不得不防着点。
“张老师，”王海东看着神情复杂的张虹，缓缓地说：“你别误会，我真的有话和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和你说。”张虹转回身子，说：“我们去街对面的冷饮小店说吧。”
王海东神色疲惫，讪笑道：“张老师该不会又想落跑吧？”
张虹无奈地笑了笑，对他说：“不会了。”
“我知道你…算了，”王海东收了话尾，阖了一下眼，长长的睫毛闪动，说：“我们到了对面再说吧。”
两人并排出了学校正门，进了小店。
“你想喝什么？”张虹拿过桌子上的单子问王海东：“我请。”如果上一次，不是王海东亲了她，让她心里乱成一团，话早就该说清楚了。
“随便。”王海东从单肩包里掏出了几张纸，白面向着张虹，嗦嗦地卷握在手里。
张虹对服务员说：“两杯西瓜汁。”
服务员收好单子离开。
张虹说：“我有男朋友这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估计全校都知道了。
一个月前，一辆白色宝马在Ｈ大３区女宿舍楼下接走了一个大二外语专业的女生，校院网上沸沸扬扬热闹了一阵子，刚刚有些过了风头，又出了第二起同类事件，因为张虹的身份是老师，所以在学校里更加引人瞩目。
“刘宇吗？”纸卷被捏得微微脆响。
“你怎么知道？”Ｈ市重工重农，外国移民又偏多，特别是俄裔犹太后裔，贸易繁盛，有钱人不胜枚举，能开得起跑车的人又何止刘宇一个。
“嚇，还真是他。”王海东握着纸卷的手放在桌子上，说：“奥迪r8市里只有一辆，也不是很难查到。”
“哦。”张虹审视着坐在对面的王海东，如果不是留在学校里读研，他也该工作了，也许很多女生眼中他已经是个男人了，但是无论张虹怎么客观，如何理智，仍是摆脱不了对王海东是个小男生的第一印象，那个在自己课堂上喜欢捣乱吹口哨的小男生，这就是她无法接受他的原因，从一开始，她对他便没有那种女人对男人心动的感觉。
服务员放下两杯西瓜汁，张虹笑着说了声“谢谢”，推了一杯到王海东面前，说：“天气越来越热了，西瓜汁解暑。”
王海东盯着西瓜汁的杯子，没有喝的意思，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手里的纸卷。
张虹捏着吸管，啜了两口，说：“唉，这儿的饮料不好喝。”西瓜汁不但不怎么清爽，还有几分甜腻，糊在舌头上，有点难受。
王海东抬眼注视着张虹，马尾辫，素颜，低垂的眼帘，小孩子般叼着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液体，杯里的西瓜汁慢慢旋转，让他更加烦躁，沉沉地说：“你爱他吗？”
呵，张虹笑了，坦白地对他说：“不知道。”爱这个词，还不适用于自己和刘宇的情况，目前只是喜欢，喜欢和他在一起，见到他就开心，见不到就想他，她想刘宇对她也是这般，所以她不会去问刘宇“爱不爱自己”，他们需要相处，需要经历，需要磨合，需要积累。
“不知道？”王海东问她：“既然不知道，还和他在一起？张虹，你不是一个喜欢做豪门梦的女人。”
张老师改口成了张虹，张虹蹙了蹙眉头，平淡地说：“王海东，你爱我吗？”
意料外的问题让王海东一怔，一个爱字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不吐又不甘心，踌躇不已。
“说不出来口是吗？”张虹说：“你这么聪明，其中的道理就不用我说了。”张虹之前准备了很多话，“你会遇到一个真正适合你的女生”，“对不起，我们只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你条件这么优越，喜欢女的女生一定很多，其中总有一个也是你喜欢的”…但是见到王海东，准备好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觉得事已至此，不如让王海东自己静一静。
王海东见张虹想走，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把纸卷松开，铺展在桌子上，说：“你，看过这个吗？”
张虹伸出手拿近了一看，刘宇的家庭背景、工作经历、经济条件无一不优越，但是这些优越往往带来很多弊端，比如摊摆在桌子上的几张传真件复印件，全部摘自八卦杂志的报道，展示着这个优越男人复杂多变的男女关系。
第一份, 台湾某八卦日报，时间是2005年，《宇飞恋－豪门富少情挑澳门名媛》，写得是刘宇深夜出入澳门名媛韩雪飞的住所，恋情被曝光。
第二份，香港某八卦周刊，时间是2006年初，《富少劈男，名媛勾嫩，刘宇、韩雪飞各自寻欢，貌合神离》，照片多，文字少，写得是两人一同离开香港机场后，刘宇和一个神秘男子去酒店，疑是同人，韩雪飞和一个刚出道的香港男模一起出席时尚酒会。
第三份，与第两张出处相同，时间稍晚几个月，《宇少厮混酒店豪战三女，雪飞伤心欲绝泪洒当场》，照片只有三张，刘宇和韩雪飞前后进入兰桂坊的一家夜店，之后韩雪飞独自出来驾车绝尘而去，第二天一群保镖护着韩雪飞离开香港机场回澳门，文字洋洋洒洒，多Ｐ和抓奸现场写得有鼻子有眼儿，照片上却看不出来什么。
第四份，香港某八卦期刊，时间是2006年圣诞，特号专刊，例数几个豪门大少身边的女人，刘家三兄弟都榜上有名。
张虹拿起第二张细细看，和刘宇同入酒店的男人，只有背影，看不清楚正面。又看了看第一张，刘宇和韩雪飞的合照，男的冷峻潇洒，女的高挑性感。最后抓着第四份，也是最厚的一份，慢慢翻看，刘轩的女伴清单最长，几乎几个月就换一个，刘卓的清单上有男有女，花样百出，刘宇的故事都是他和韩雪飞分分合合之中出现的一些小插曲，明星，模特，外国美女…几个女人的照片介绍具无不细。
“刘宇有段时间在香港曝光率很高，2007年以后突然沉寂下来，别说是花边消息，连财经版都很少露面，这并不代表他收心养性了，只是他手段越来越高明。你以为没有人想拿你们的事情炒新闻吗？为什么没有被曝出来？”王海东抓住张虹的手说：“《当代娱乐》的副主编是你的本科同学，你问问他上一期封面原本是什么内容？你自己也在报社、杂志社实习过，你难道不知道有市场的报道为什么会被毙了，敲定的封面为什么会被抽出来？！你的职业判断力都没有了吗？！”
“王海东，你冷静一下。”张虹边挣了挣被王海东握住的手，边说：“我心里很清楚为什么我和刘宇的事情没有被八卦周刊爆出来，在这件事上，我不过问，是因为我赞同刘宇的做法，他这样做保护了我的正常生活，也保护了我的家人不被骚扰。正是因为我有一定的从业经验，所以能判断出来哪些报道是看图说话，哪些是半真半假。这种八卦，写得越精彩越猎奇看得人越多，销量越好，但是那些真实的故事又被保留了几分？你也应该很了解规则。我作记者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跑得是民声社会口，和娱记同行基本没有什么联络，如果我想知道刘宇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去问他。”
王海东说：“为什么你还要护着他说话？”
张虹感到韩雪飞志得意满的笑容那么夺目，让她觉得刺眼，猛力抽回了手，手被撸扯得生疼，收起桌子上的纸，装进自己的皮包里，对王海东说：“上面的时间，都是我认识刘宇之前，所以我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如果他有什么触摸我原则底线的事情，我也会认真处理好我和他的关系。”拿出钱包，准备付帐。
“果然是当局者迷，”王海东的胳膊横过桌子，擒住张虹的肩膀，说：“我不相信你会看不出来这几份报道其中的端倪。”
张虹猛地站起来，近乎趔趄，对王海东说：“你想说刘轩、刘卓都是风流成性，所以刘宇也不例外是吗？和刘宇有关系的几个女人，外表特征太过一致，他只喜欢五官艳丽，个子高高，身材性感的女人是吗？你无非就是想说，我只是刘宇换换口味的选择是吗？”
王海东突然有些想念那个课堂上彬彬有礼的张虹，那个被他一逗，神态生动鲜活的张虹，那个看到他便慌不择路的张虹，眼前的这个女人，倔犟中带着几分犀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冽让他恍如不识。
“对不起，”张虹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对王海东说：“我知道你关心我，谢谢。我先走了。”
张虹一鼓作气奔上路边的出租车，坐在后座身心俱疲。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和善地问张虹：“你还没说去哪儿呢？”
“复兴大厦。”张虹说出郭琬婷公司的所在。
“不是我拒载，去复兴要到对面叫车，”司机大叔笑道：“从这边开绕路。”
下车，过马路，再叫车，张虹想想就觉得累，一动也不想动，缓缓地说：“大叔，没关系，你开车吧。”
司机大叔见张虹脸色不怎么好看，把收音机音量调小，边开车边问：“和男朋友吵架了？”大叔瞧着倒视镜，一个大男生，呆呆地看着他的车离开。
张虹本来不想多说话，但是司机大叔调小收音机的举动，慈祥的态度让她想起自己的父母，礼貌上回应了一句：“不是。”
司机大叔摇了摇头，默默开车。
张虹手机响了，翻出来一看，是刘宇，没接，她怕托了司机大叔的吉言，忍不住真和男朋友吵一架。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谁没有过去（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