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春梦秋云

3、第二章

　　坐在驾驶室的飞廉少将很疲惫，他终于完成了任务，冰族避免了灭顶之灾。以后还有更多的事要做，更长的路要走。自己肩上的的责任还很重，自己绝对不可以被困难和疲惫打垮。“叔祖啊，你看到了吗？我把族人救回来了，从今往后，我会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冰族人，沧流帝国一切重新开始。你安息吧。”
　　“少将，你看，前面有人！”潇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短暂的沉思，他定睛一看，旷野里飞奔着一个娇弱的身影，那象美丽小鹿一样的独特风姿令他就明白了来人是他的妻子。“潇，我们就在这里停下来！”他发出指令，手握控制器让迦楼罗徐徐降落。他打开舱门，刚跳下迦楼罗，一阵带着清新茉莉花香气的寒风冲进了自己怀里。他抱住了这股寒风。想起一年前的清晨，自己的妻子也是在一片霞光中衣衫不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自己的怀里，他的心里一阵温暖，视线也开始模糊。
　　“飞廉，太好了，你没事！”她的泪水簌簌从秀丽的脸庞滑落。
　　“嗯”。他低头轻柔地帮她擦去泪水。
　　忽然，飞廉象是想起了什么，拉着明茉跳上驾驶舱，他单膝跪在冰封的破军面前，他握住那个人的一只手，“云焕，我把力量还给你，谢谢你！”那张英俊的脸上罩着一层薄薄的蓝冰，依旧是面无表情，但两人都能看到有蓝光一闪而逝。“再见了，云焕，再见了潇！”飞廉打开贮物舱，放出刚经受一场生死考验的族人，然后拉着明茉的手跳下迦楼罗，两人并肩往回走。
　　“为什么急着把力量还给他？为什么不用迦楼罗直接把我们送到狷之原？”明茉睁大眼睛问道？
　　飞廉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妻子如此聪明，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温和地回答道：“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发现在我回来的途中，我的力量正在慢慢地消失。这力量终究不是属于我。”
　　“哦，是这样。对了，季航表哥回来了没？如果不是他，我恐怕早就死在帝都了。”明茉又殷切相询。
　　“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其他人，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当看到所有族人获救后就跳下了城墙，他是真正的冰族勇士。”飞廉发出了一声喟然长叹。
　　“表哥...”明茉已是泣不成声。飞廉拍拍他的肩膀不住地安慰她。

　　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身边走过，不一会儿，两人随着人群走到了空寂城下。
　　“飞廉少将！”狼朗和青辂满脸欢喜地迎向飞廉和明茉两人。青辂更是重重地拍了拍飞廉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一向走狗矢运，这次也一样，你看不是平安回来了吗？”青辂的话驱散了大家这几天心中的阴霾，脸上都不禁泛起了笑意。
　　“明茉，你先回去休息！我有事先要去趟空寂大营”飞廉知道这两人找他肯有很多话要商量，于是转身轻声吩咐妻子。明茉顺从地先行离开。虽然她还有好多话要对他说，但是来日方长...
　　空寂城内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在空桑军队打过来之前，族人们都在为离开云荒的逃亡作准备。
　　入夜了，飞廉还没回来。她知道，救出族人只是第一步，还有漫长的路要走，这一切重担都需要飞廉来承担。不知道此刻他和狼朗青辂他们正在进行怎样的谋划呢？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民族居然如此多灾多难，逃亡之路很长，要穿过沙漠里经由狷之原到达西海，那是祖先们曾生活的地方。就算各部落不为难他们，但是还有沙魔和鸟灵，以及狷之原的凶猛的野兽，这些都将是对冰族人的考验。飞廉将带领所有冰族人再次经历一场生死浩劫。一想到自己的丈夫，明茉心里就一阵温暖，只要有他在身边，自己永远都不会害怕。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飞廉走了进来。
　　“还没睡？”
　　“等你回来！累了吧？决定了吗？什么时候出发？”她端出准备好的一盆热水，将毛巾浸湿，轻轻拧干后递给他。
　　“明天早饭后启程！”他自然地接过热毛巾，擦洗自己风尘仆仆地脸，腾腾的热气让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温暖的水雾之中。
　　她轻轻地帮他解下戎装，换上一身轻柔的夹棉软袍，再端了一杯热茶送给他，然后开始展开寝具。看着灯下妻子忙碌的身影，飞廉升起一股愧疚的情绪，西荒生活清苦，自己年轻的妻子曾在帝都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盖的是天蚕丝被，而不是这张床上的普通棉被。
　　“对不起，跟着我受苦了！”他的双手从背后搭上妻子肩头。
　　“怎么会？如果没有遇到你，我才是真正的在受苦。只要跟着你，再苦我也不怕。”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心里一震，“－－你还是把我当娇小姐吗？以为我吃不了苦是吗？”她转过身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为什么自己每次都会被她问得无言以对？他的小妻子虽然经过一年沉静了不少，但不时爆发的小脾气还是总让他难以招架。
　　“不，不是这样的。”他辩解道，“从在帝都里初次见你，我就没有认为你是一个娇小姐，你外表娇弱，其实勇敢能吃苦不娇气。现在咱们同甘共苦这么久，我更不会这样想你。你是一个好妻子。我只是觉得没有给你比以前更好的生活而感到内疚”。
　　“原来是这样，”她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回答，秀脸漾起了笑意，“可是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她幽幽地说，“在帝都里的十七年虽然养尊处优，可是我一直希望我出生在普通人家过普通人的生活呢，就象现在这样。”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他一惊，原以为整个帝都只有自己烦恼自己的出身，渴望生长在普通人家，原来自己的妻子居然和自己的想法如此一致。
　　“我一出生，我的母亲就离开了父亲，我是由下人带大的。从我记事起，父母就从来没有一起坐下来吃过一顿饭，他们互相憎恨互相伤害。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近乎苛刻的束缚和冰冷的帝都禁城生活让我窒息。我有时想，如果我从未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是不是会拥有和普通人一样的幸福？”　她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说下去。
　　他轻叹了一口气，搂住了自己的妻子。原来他们两个人曾经有着共同的心事。想当初他自己也是厌恶出生在巫朗一族，甚至以此为耻。他只想凭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众人的认同，可是因为烙上了巫朗家长房长孙的烙印，到哪里都有人“关照”，有嫉妒有谄媚。十大门阀间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势，让自己感到羞耻。更让自己在出身贫寒的云焕面前有一种罪恶感。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真的国破家亡，迦蓝帝都三重城墙被推倒，族人流离失所的样子又是我不愿看到的。也许我并没有资格埋怨我的父母，毕竟他们给了我十几年衣食无忧的生活，而云荒许许多多百姓连温饱都得不到满足。现在轮到我们冰族受苦受难了。这也许是报应吧！”她继续幽幽地说着并沮丧地垂下了头。
　　他越听越惊，自己的妻子果真是聪慧过人，有着非凡的洞察力，想当初自己还对此有所怀疑。她说的无不是自己的心声。
　　“不用担心，只要我们冰族还有一个人，只要我们回到西海，一切都有希望！”他拍拍她的肩，安慰到。
　　“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因为有你，飞廉。”怀中的她仰起秀丽的脸庞凝视着他的眼睛，满是信任的眼神。
　　“可是我曾经怀疑过自己。为了碧，我曾经从泽之国的战场上放弃军人的尊严苟且逃生，因为我以为，如果我死了，碧的命运会很悲惨，她又会变成奴隶。”飞廉的表情非常痛苦，一串眼泪从脸庞滑落。明茉静静地听着，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提到碧的事。“为了云焕，我也愿意重拾我军人的尊严上战场，只因为我以为他需要我的帮助。但是，我居然错了，碧不需要我，她是复国军；云焕也不需要我，他可以借由魔的力量君临天下。没有人需要我，我真是自不量力！对于一直需要我尽力的叔祖和族人，我却漠视，一直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当白塔被推倒的那一刻，我深深的自责。”
　　明茉忧伤地看着她的丈夫，她从来不知道...在她的眼里，这位贵公子是帝都里一片洁白的羽翼，也许他比云焕少了苦的磨练，却因才华和顺利保住了最纯洁的美好，真诚善良地对待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但是这样一个浊世佳公子，原来也有自己的痛苦。
　　“但是，现在我不再怀疑自己。就算没有人需要我，我也会坚守自己的信念继续走下去，那是我一生守护的东西。”飞廉扬起头，眼里霎时闪过坚定的光芒。
　　“我需要你！”明茉明亮的眼睛也透出坚定的光芒，她要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她已经经受不起心灵的折磨了。
　　“我知道。从当初你说你愿意嫁给我，我就知道因为你需要我。可是当时我认为一直最喜欢的是云焕，只是经历狂风暴雨后你累了倦了，你需要一个宁静的港湾。”飞廉闭上眼，轻轻地说。
　　“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我的。”明茉泪如泉涌，“一切都是天意，那天当你从宣武手中救下我时，我就清清楚楚的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我紧紧拉住你不肯放手，我担心如果我放开手，我就会再次失去你。你曾对我说‘其实所谓的‘爱’，不过是人自己造出来骗自己的梦罢了’，但是我也要告诉你，其实所谓的‘爱’，可能就是缘于一瞬间的感动，伴随的却是一生的守护。现在已经没有家族利益让我牺牲婚姻了，我明茉做事只顺从自己的心，要嫁也只会嫁给我喜欢的人。在帝都时是这样，现在也是。我是真心爱你的，而且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你，这种感觉跟当初对云焕是不一样的，现在我才明白，当初对云焕只不过是一种对幻想的爱，而对你才是真正的爱。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如果你死了，我绝对不独活！”
　　明茉坚定的话语在飞廉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温暖的涟漪，他轻轻地说，“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那天当你告诉我你要在黄泉等我，你是真心爱我时，我就已经知道了。”
　　“可我知道当初你只是怜悯我才娶我的，你一直爱的还是她--碧。我有时侯想过我要不要放手，让你去找她，得到你想要得到的幸福...”明茉痛苦地说。
　　“别说傻话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幸福？就算是你想放手，我也...”飞廉慌忙用手指轻轻压住她的唇阻止了她的话，正待继续说什么，突然间，屋外的一阵巨大的喧哗声打断了他，伴随的是慌乱的脚步声。
　　“外面好象出事了，我先出去看看。你早点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飞廉拍拍着妻子的肩，小心叮嘱一番后，转身离去。明茉心中不禁泛起几分迷芒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