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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王后病重,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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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天女宫,王后走得踉踉跄跄,宫人上前想要扶她,她却无力而坚决地挥挥手,把身边一众干扰推开。
      “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何还要这样对我?”刚才在天女宫,被逼至绝境王后面如土灰,“我已经败了,彻底地败了,毫无还手之力。不过是背着家族的希冀苟延残喘活着。你为何还要这样步步紧逼,非要让我死你才甘心吗?”
      “是我在逼你?”实力悬殊,莫主人占据绝对的上风,却没有一点悲悯弱者的善良,刻薄,“我做了什么呢?”
      那么轻慢的态度,再次伤到了王后的自尊,“你、你抢走了我的一切,让我一无所有活得无比狼狈,这还不算吗?你还想怎样。”
      莫主人却仍旧不为所动,看着王后愠怒的眼睛,慢悠悠:“可我究竟做了什么呢?我具体做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呢?”
      王后怒极,短暂的失语,“……对,你什么都没做。你只是像白莲花一样安静地呆着,就轻而易举夺走了别人的一切——是我的一切拥有太不坚固,是他们爱我不够自动投到你的足下的。”
      今天在这里,伤口是要被一次次的撕裂,并且撒上盐了。不对,不只是撒上了盐痛到极致,还泼上了粪便,肮脏地耻辱,连喊出来的机会也没给她。
      如云一样淡然的女子,人性却残忍如斯。
      王后的话句句是真相,也是莫主人想要听到的。她满意,唇角一动微微一笑:“你既然知道这样,为何还要怨我呢。并因为这哀怨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抬起手臂,手腕灵活一转,一柄精致的铜镜露出来,镜面对着王后,就要照出些什么。王后已经被吓过几次,有了条件反射,看到镜子的刹那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便下意识地抬起袖子遮住脸。
      她在怕什么?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狼狈,王后明白过来。是怕镜子里面照出她的容颜吧。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连她自己都不敢看。莫主人一再拿出镜子,也是看准了这会戳中她耻辱的点吧。想到这她愤怒冲顶,狠狠地甩开手将自己的真容露出来。
      “……我是人,有心的人,当然会痛,当然会有感觉。你总不能连我受伤喊痛的机会都剥夺吧。”
      “真的很痛啊,已经痛成另一个人了。”莫主人没有一点计谋得逞的得意,倚在大门旁的石狮子上,小巧的铜镜灵巧地在手里转动,镜面朝向了自己,立住,她看着镜子里面光洁如玉的面容,漫不经心地继续,“不过既然已经痛到这种地步了,那么王后做了什么呢?”
      “……”王后语塞,抬起头看面前的女子。
      莫主人的手腕一动,镜子再一次倒过来,她看着狼狈的王后,淡淡道:“不管是我主动夺取还是他们自己倒戈,对你来说都是伤害,那么王后做了什么?”
      王后终于明白过来她想问什么,冷冷笑着,语气生硬:“我能做什么?从你一来我便视你为贵宾,顶着对母后的不孝顺和所有旁观者的责难,我何曾对你做过什么。你不要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了。”
      她真是后悔死了自己的愚蠢,明明亲眼看到了母后的悲剧,竟然还心存仁慈善待这个女子,给她大量的时间与陛下独处,终于闯了祸,酿成了无法挽回的重大悲剧。
      背后一刀,这个女子竟然给了对她微笑的人最致命的一击,稳准狠到让人猝不及防。一个八十几岁,一个不到三十岁,谁能想到祖孙辈的两人会摩擦出怎样的火花啊。又有谁能想到,一颗在凡尘中打磨了八十几年的心,竟然还能鲜活地跳动,有那么可怕的欲望。
      “原来王后听不懂别人的话啊。”天上浮云安静,莫主人淡淡道,王后心中的惊涛骇浪,只是她一个人的故事。
      瞪着她,王后没有对她再一次赤裸裸的羞辱说些什么——说不通的女人,一直优越者的姿态将别人踩在脚下,都快要把人逼疯了。莫主人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将目光从天边的惬意中收回来,看着满怀怨恨与愤怒几乎要杀了她的女子,目光里又恢复到了冷漠的凌厉。
      “想都不想,只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回答,就像问都不问,只用自己的理由来怨恨一样。”
      王后想要辩驳什么,却被她目光里的凌厉给堵回去,于是喉咙里像被塞了棉花一样,只能直直地瞪着眼睛听着人家的训话,一字一句那么的在理。
      “面对别人的伤害,你只是被动着承受;然后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不忙着包扎休养,血淋淋地就展示给别人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伤得重,痛的久,你放弃一切只盯着伤口看,伤口稍有愈合的迹象你便用自己的记忆生生把它撕开,撒上一把盐,痛到极致的时候再展示给人看。非要让所有人甚至给你伤害的人都承认这是永远无法痊愈的伤。”
      “这大半年来,你不是一直这么过着的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那样的一番训话也不知道是真相还是污蔑,短暂的时间内王后也未必能全部解读完,不过她还是像听到了什么超越她底线的内容一样,忽然间自我保护本能爆发,歇斯底里地盖过了莫主人冷静的声音。
      她的愤怒太过突然,声音太高,几乎刺穿人的耳膜,在最高处陡然走了音,转换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心惊。
      “谬论,又在说那些从仙源带来的谬论,想要妖言惑众毁掉多少人!”
      她瞪着白衣女子,大大的眼睛里有即将爆发的疯狂,短暂地被压制着,只差进一步的刺激。
      “娘娘、娘娘。”耳边忽然响起了宫女们的惊呼,王后从混乱的思维里回过神来,茫茫然地抬起头,目光呆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中宫门口,看着匾额上金灿灿的大字,她双腿陡然发软,跌倒在门口。随行的宫女们惊慌,纷纷上前搀扶,这才看到王后面如死灰,气息无力,大滴大滴的汗珠流下来。
      看到宫女们担心而不敢说出真相的表情,王后明白此刻自己有多狼狈,有多可笑。她软软地瘫倒在地,并没有随着宫女的力道站起来,反而垂下头,像忍受痛苦的孩子,无声地号啕,泪如雨下。
      已经离开天女宫了,活着离开的,并没有将性命留在那。可是只是身体走出来了,她的灵魂,她所有的自尊和价值都被那个女子毒舌制成的利刃寸寸凌迟,如乌鸦散落的黑羽,遮天蔽日,遮住了她曾经以为的全部的世界。那声音还在继续,如跗骨之蛆,噬咬着她,她躲都躲不掉。

      “如果说之前因为无力受到伤害还可以说是可怜的话,那么现在的受害者情节就是真真实实的愚蠢了。这样只看着自己的伤口的日子,你究竟想过到什么时候。”
      “这世界不会因为你受了伤就等你的,也不会因此而怜悯你……平衡?夺走了你的什么就要换你点什么来平衡?趁早打消这样的念头吧。拿走你的什么他们从不会跟你商量,而还给你什么,却是要用你的生命来争取的……而不是等待着赏赐……”
      “你看,虽然嘴上不承认,但连你都不愿意看见自己这副鬼样子。更何况是没有不会感受到你痛的旁人。”
      莫主人说了很多,多到有些还没有细细品味已经忘记,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经彻底被摧毁了。所有的认知都是谎言,只剩下一个被谎言欺骗的愚蠢的人孤零零的站在一堆废墟中……
      “抱歉,年纪大了,不知不觉间就唠叨。”结尾处,她淡淡地说。天上,浮云随风慢慢离去,湛蓝的天空为背景,如一块幕布,上演着这世间最淡薄的戏码。地上白衣女子望着白云远去的方向,目光遥远着看不出悲喜,那一身白衣如云,飘飘欲飞,洁净地不染凡尘。
      中宫门口,王后忽然间失声痛哭。
      32
      王后病了,两个月来的第十一次,半年来的……第几次?估计连太医也要查过诊断记录能准确地想起来吧。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慌乱和如临大敌的慎重,习以为常的太医很快就准备好了估计王后要用到的药房,交给了来催促的太监们去御药房抓药,自己则轻车熟路地赶到中宫,开始诊脉。
      颠倒的顺序,知情的人并没有苛责,因为比起手忙脚乱这是最省事有效的方法。当一个人的病痛成为生活,本该在意的人也不会太过在意。
      然而这一次,王后病势的沉重大大超出了太医的预测,诊过脉之后他慌乱地起身,一边抬起袖子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命人去太医院找其他太医过来,太监们从未看到过太医如此束手无措,猜测到了什么,几乎魂飞魄散,飞一样冲出去,与端着药碗进来的其他太监撞了个满怀,滚烫的汤药泼出来,碗落地碎裂,同时响起几声惨叫。
      中宫混乱不堪。
      王后病得确实沉重,来势汹汹如山压倒,几个太医轮番诊脉后都没人敢准确下药,生怕出差错。大家商量着也没得出个共识,一时间吵嚷不堪,太医间从未这样乱过。
      王后躺在床上,身子滚烫噩梦连连,似睡非睡地耳边仿佛总在唱一出出的戏,不断地变换着主角配角,上演着不同的人生,却总要逃不过那个乱字。身体和头如同被车轮碾压过,疼痛而沉重,浑浑噩噩的分不清楚真实和梦境。
      “陛下可曾来过?”短暂清醒的意识里,她猛然探起虚弱的身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焦灼地问。
      “这、这……”宫女们被问得慌了神,支支吾吾了一会才回答,“是的,陛下来过。才刚离开没多久……还嘱咐奴婢们好好侍奉您……”
      王后重新倒回床上,闭上眼睛艰难地翻了身将脸朝向了里面。婢女的谎言听着那么真实,给了渴望这感情的人最美好的安慰和自欺欺人的机会。可是有些话不管说得多么动听,无法欺骗听的人,便也只能是谎言了。丑陋的谎言。
      她已经无法相信,不是不相信说谎的人,而是不相信自己,她没有谎言里的那么重要。
      “如果不想阿真重蹈他父王和祖父的覆辙,你就别成为下一个太后吧。”
      那一日天女宫,莫主人这样轻描淡写告诉她。
      阿真……那个名字在她心里翻涌了无数遍,那张稚嫩的小脸蛋,清澈如水的眼睛,懵懂的神情……
      那样纯洁无瑕的孩子,也有可能成为……有那种可能吗?
      御书房,君王从大堆的奏折中抬起头,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脸也是多日以来未休息好的略微病态的颜色,他闭上眼睛大力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算了一下自己没有好好睡一觉的时间,放下朱砂笔倚在了金座上。
      前几天中宫殿外忽然传来消息,说是王后病重,连太医们都慌乱。太监总管不停地打探消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逐一汇报,并且观察君王的反应:“陛下,要不要移驾过去……”
      “不去。”短暂的权衡之后他断然拒绝,
      太监总管会意,即刻下令封锁了中宫的一切消息,不让丝毫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君王的世界便又安静了,安静到只剩下冰冷的搏杀。
      “趁着这次让她彻底死心,不要再存那些不可能的妄念了。”那句话他犹豫了许久,终于没在与他分着心的太监总管面前说出来。
      然而……
      妄念?支撑着王后的是该被清除的妄念吗?那么,他比之更甚的又是什么吗?
      此妄念非彼妄念,或许,挣扎过后他会这样说吧。然而一句之后边只剩下一声叹息,没有更多解释的话了。只留给真正愿意听这话的人细细思考了。
      中宫,王后心如止水,只剩下一副躯壳任人摆布。她不知道,就在她心急地问出那句话时,一幔之隔的另一个屋子,莫主人正在确认刚熬好的药——是她开了方子,命人煎好了送过来的。她最后做一次检查,确认一下那些人有没有因为失误而损毁了药性。
      一切弄好,老嬷嬷端着药过来,将王后扶起靠在软枕上,一口一口地把药喂下去。等了一会,等药确定下去之后又扶着她躺下去。宫女们纷纷退出,给了她足够静养的空间。
      这当然也是莫主人的吩咐。
      莫主人就在外面,听到了一切也看到了一切,可是没有做任何反应。王后的病并不难治,难以查找的是病因。虽然整个琉璃国王宫都知道她今天的行程,但没有更多的人知道两人之间沟通了什么。更没有人想到,仙女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刻薄起来能到什么程度。病势汹汹,很快就去了王后半条命,如果不及时下对药医治,很快就要呜呼哀哉了。然而如何下药,下多重的药在不知病因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太医们产生了分歧,没人能说服谁。也没有人愿意出头担当失败的后果,于是便一直拖着,始终也没拿出一个有效的方子。
      莫主人出现了,承担起了一切后果。
      心病还须心药医。王后的病起于莫主人,她最清楚,也是精通医术的,于是一切顺利成章。太医们各怀心思把莫主人推到了最前端。
      忐忑等待后的结果是好的,王后的身体很快有了起色,逐渐恢复了意识,并且出奇的平静。大病初愈之后仿若重生。
      把人命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剩下的交给太医就可以了。莫主人最后看一眼睡梦中安然的王后,转身离开。她轻功极好,从来到去都没有引起王后的注意,就算是在她清醒的时候。
      如天边的云,安静地仿佛从未来过。也真的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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