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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白月光逃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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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杀她,而是要留下她。
莫主人最不想看到的结果终于在她离开前上演了。
王后那不经意表现出来的醋意,她起初还以为是小女人的心思,毕竟她已年逾八十,就算容貌依旧,但心是真真实实经历了那些岁月,沧桑了,没那么鲜活了。
她这些年隐居在山里,一心一意教授唯一的弟子。武林大会五年一次,她也未必露面;如果不是离恨宫的事务实在非她不可,她的名字在仙源可能很久不会提及的。
离开尘世太久,她的心有些迟钝了,没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到那些细微心思。她立刻就做了离开的决定,在事情恶化之前,在那个人的心深陷不能自拔之前。她原本想用努力化解那人心上坚冰的念头,也只得搁置,永久搁置了。人生不过百载,生命结束多少感情都会随风散,没了。如那个已不在这世间的君王。
极是那场孽缘的受害者,他深爱着他的妻子并且担当着一个家的责任,他应该不会重蹈他曾经最憎恨的父亲的覆辙吧。她这样侥幸地认为。
可是,现实在这里。这才是现实。
“我杀光了所有觉得你好的人,以为这样就可以将你从这世界赶走,可是我做不到……”
“我每杀一个人都以为那是最后一个,以为杀掉他可以抹掉你的痕迹,但是你还在,更清晰地存在……一个一个,等到没人可杀的时候,我才发现……你在我心里啊……我没办法杀掉我的心,住在心里的你便永远活着。”
什么时候?认识才一个月到底是什么时候埋藏了这么深的爱。竟然偏执至此!
她是来结束一段无缘的痴恋的,想不到竟然开始了另一段缘分,一段需要无辜者生命来认清的孽缘。这才开始已经有近百人性命被无辜夺去,甚至不给她阻止的机会。
“抱歉,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她真心道歉——向陷入癫狂的君王,向那些被无辜连累的生命。
他仰望着终将被泛起的鱼肚白驱散黑夜的东天天际,像迎接即将升起的朝日一样,挽留身后一扇铁门之隔的女子:“留下来,和我一起看日升日落,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他声音悠远,仿佛在说一个预言。
“不。”莫主人的脸比身后的玉像还要白,轻柔而坚决地说出一个字。
“为什么?”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忍住失望和心和被剜过的痛,问接下来会在上面撒盐的真相。
“你可以一辈子只仰望着我来活,我却有一个世界要守护。”莫主人仰起头和他看同一个方向,“那儿有人类的执念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挡的日升日落,时间流逝,如果你不肯退步,这两种爱永远不能共存。”
君王冷笑,怒意微起:“仙源没了你也不会毁掉。”
莫主人微微冷笑,毫不示弱:“这个世界没了谁也不会毁掉,但不能因此而放弃掉自己的责任——仙源没了我也不会毁掉,你没了我也能活着,你愿意放手吗?”
“不。”他坚决地拒绝,不留一丝余地。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莫主人淡淡然,放弃与固执之人的继续交涉。
君王猜得到她的心思,冷笑:“你以为你走得了?”
莫主人浅浅一笑:“试试看啊。”
黎明之前的黑暗,深沉地见不到一丝光亮。有那么一瞬间让置身其中的人产生错觉,仿佛什么都抓不住的黑会一直下去,成为永夜。
23
第二天,一场蓄谋已久的弑君让刚刚才才从先王驾崩的阴霾中走出来的人们再次陷入恐慌。
拥立先王登基的昔日大将军罗孔、服侍了先王几十年的太监总管韩忠,为琉璃国赢得无数荣誉的国手汪盛以及追随过先王打天下立下战功赫赫的先朝遗老们,在先王驾崩后的一个月后竟然举兵造反了。
造反的第一步是就是刺杀新君。
直到王宫被禁卫军全面封锁,直到那一颗颗反贼的头颅被悬挂在了高高的城墙上,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才从慌乱的传言中大概知道了什么。众人一片哗然。
然而不管他们知不知道,这场刺杀已经证据确凿了。弑君之罪诛连九族,君王下旨全国搜查缉拿,琉璃国上下一时间陷入混乱,人人自危。
这种恐慌迅速蔓延,短短一天的时间就传到了距离帝都千里之外的小镇,镇上的某户人家里,一个湖绿色长裙的女子安静地坐在院子里,喝着贫苦人家略微苦涩的绛红色的大碗茶,看着绯红色的夕阳徐徐从天边散去。
“老头子,你说……”这家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半个时辰前好心收留了来投宿的女子,然而晚饭刚用到一半朝廷的榜文就下来了,通缉所有乱党们九族之内内的罪人们,警告百姓不得相互走动,更不得接受陌生人。否则以同罪论处。
老夫妇心惊胆战,对他们一时的好心有了动摇。
“姑娘,你说你是帝都来的吧。”老婆子怯生生地问,眼睛里满是不安。
“二位老人家不必为难,我离开便是。”不等人家说出真正意思,绿裙女子便会意,安抚过后便拿过了包袱,趁着夜色离开这一家。
没了白天的沉闷,夜晚的琉璃国凉风习习,驱散了白天的暑气,连疲倦都消散不见。绿裙女子根据地图很快走到了一片树林,这才停下来,找了一颗茂盛的大树,跃到枝桠上,打算就这样度过一晚。
夜空繁星满天,她透过树叶的间隙看着,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太阳未出山之前离开王宫到现在一个白天过去了,屈指算了一下距离帝都有千里之遥。从仙源带来的坐骑踏雪是极好的宝马,日行千里之后依然精神抖擞。她却不忍心了,早早地停下来休息,等明日一早起来赶路,天黑之前就能离开琉璃国的疆土了。
琉璃国的每一寸土地她三十几年前就走过了,绝不会算错。
王是抓不到她的。她不但换了标志性的白衣,穿上琉璃国的服饰,还做了极其逼真的易容,让自己五官与走路姿势都与琉璃国普通百姓相差无几。足以以假乱真。等到离开,这里的一切就与她无关了。
然而即将离开的人却没有即将脱离桎梏的轻松,也没有对未来的担忧,而是另外一种沉重,凝结在眉头,在心头。
晌午之后,朝廷上发下来的榜文如同雨后春笋,一下子就冒出来,贴满她经历过的每个州府,然后接下来的路,每个地方都如临大敌,纷纷关闭城门,全城搜查,凡是跟反贼有一点可能关系的人都被羁押,严密审讯,命令交出族谱证明与之无关。更有甚者,按照榜文上反贼的姓名来排查,凡事与他们同姓的都受到了怀疑,栲讯。
各城各州县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抓人声,喊冤声。
已经死去的人还怎么能成为刺客呢?而且短短半天之间缉捕文书传遍琉璃国,各地差役军官都被调动起来,连邻国都知晓了。半天,印刷那些文书的时间都不够吧。一切那么迅速那么周密,好像是有人精心策划,很久之前就准备好的。只等着有人将它用出来。
这是……专为她准备的吗?树上小憩的女子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分析着目前的局势。似睡非睡见,眉头蹙了起来。
“你以为你走得了?”昨夜,君王这样问她。
“试试看吧。”她淡淡地回答。
君王并不是只用一句话诳她,占据了王宫最大一块地方的天女宫,除了建筑摆设上的考究,另外一笔巨大的开销就是这些机关——搬下罪己诏后的君王明面上改过自新,其实用了更隐秘的方式来布置这里。
从一棵树到一池水,从能让人看呆的玉像到脚下的石子路,每一处都费劲了心思,不能妄动。
一个宫殿的迷局,无论从哪里都足以困住不想要放走的人。先王过世前交代了里面的机关,原意是想将自己的遗骨安置在此,好让他死后可以与她为伴,不用再分离。到时候将宫殿封死,再也不许开启。
极当时听的极为不耐烦,尖酸刻薄地顶回去,说是肯听下去是为了记住他的意愿,然后绝对不照做。他要把死去的人放在王家陵寝,再找一个巫师封印,让他一辈子被困在不想呆的地方,想走都走不出去。
那个时候的记住是无心的,没想到以后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不过从仙源来的莫主人也不是“绝对”这个词可以加身的,如果是,也不会有人为她花费这么多心死了。
琉璃国阵法机关,最早是莫主人带过来的,从仙源。
最初帮助先王夺位的时候,他的计划还在暗处不能见光,以至于没有多少力量支持,而一直怀疑并且提防他很紧的帝王却有一个国家,实力雄厚。敌我悬殊,先王一直处于被动。别说起义,连被灭掉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时候莫主人做了很多,这样的机关阵法只是最基本的,帮助他们成功守住了大本营,并以此为中心迅速向外扩找,将打下的每一座城池都完好地守住了,最大限度地节省了守城将士的调派,保持实力继续向前所向披靡。
那时候关于这些机关阵法她整理了几本书,留给琉璃国继续研究。如今的天女宫,也是用那时候她留下的书籍里的设置的吧。而且因为建造的太早,所用都是她留下的内容。琉璃国大师们最近这些年的苦心研究都成了摆设,一样也没得及用上。
如果用上了,她应该就得多花点心思了吧。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从被君王的禁卫军把手的像个牢笼的宫殿里顺利逃走,还不惊动任何人。
一直在天女宫门口守着的君王,这会肺都要气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