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月山澈

1、京城潇阳

　　“老渔翁，一钓竿，靠山崖，傍水湾，扁舟来往

　　无牵绊。沙鸥点点轻波远，荻港萧萧白昼寒，高歌

　　一曲斜阳晚。一霎时波摇金影，蓦抬头月上东山。”

　　四月初的潇江已经是“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

　　悬”的景致了，江边老渔翁的歌声更是给这初春盛景

　　别添了一番壮美。

　　《曦书·地理志》载：“江水东起虚危，西止崇

　　吾，横贯中亢，号为陆海。其深厚如山，其水碧如

　　玉，其流缓若沙，两岸相望，人目所不能极！”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江水北岸一小舟徐徐而来，船头站一十八九岁

　　少年，黑衣青带，腰佩素剑，春面星目，体格高

　　挑，眼盯着岸边渔鼓道情的老渔翁，一本正经的吟

　　诵着不合时宜的先贤诗句，又觉得不过瘾，凝眉思

　　虑了半天方又补充道：

　　“潇阳城外……潇阳城外小渔船！夜半……傍晚

　　歌声到客船！”

　　少年立刻就喜上眉梢，回头对着船舱内美滋滋

　　的喊道：“师兄！你觉得我这首诗作的如何？”

　　船舱内走出一人，衣着体格年龄与船头的少年

　　皆是相仿，唯独是一对凤目夺人，虽黑睛内敛，却

　　光华难掩，神韵非凡，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贵气。

　　“我倒是觉得你这附庸风雅、故作姿态、剽窃而

　　不知羞耻的样子学的非常不错。”凤目少年不加掩饰

　　的讥讽道。

　　吟诗少年看样子已经习惯了，没有丝毫受到打

　　击的样子，继续兴致勃勃的的王顾左右而言他，

　　“师兄，你知道这渔翁唱的是什么吗？”

　　凤目少年没有理他，扭头就要往回走，被一把扯住袖子，

　　“哎呀，师兄你每次都是这样，不知道有什么好

　　难为情的？先生们不是常教导‘三人行，必有我

　　师’，你不知道师弟我可以教你嘛！又不收学费!”

　　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难为情，愿不愿意听

　　他“赐教”，吟诗少年开始充当起先生来，

　　“这个是我们老家参郡那边的话，这捕鱼的老大

　　爷想来应该是我同乡了，我是不是应该去问个好？

　　不过也不一定，万一老大爷是专门学的呢？倒是这

　　个调子我还是第一次听，过年回去的时候我得问一

　　下二叔，他最喜欢听戏了，肯定知道这是什么调

　　子。”

　　“对了，二叔说他还去天则城听过玉灵唱的苏曲

　　呢，话说这潇阳应该也有苏曲班的吧，我觉得我们

　　应该去听一听，不过话说回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京

　　师呢，只听曲子是不是太亏了……”

　　耳听得这位思维大幅度跳跃的师弟越扯越远，

　　凤目少年更显得不耐烦，正要强行扯回袖子离开，

　　转头瞥见一中年男子自船舱出来，青衫短须，面容

　　冷峻，体型消瘦。

　　二人见状，立刻停下了拌嘴和撕扯，整理一

　　番，低头上前行礼，

　　“师父！”

　　冷面短须、体型消瘦的中年男子点头，抬眼朝

　　西北望了望，对着凤目少年说道:

　　“一会儿入城，你们随我先去拜访一位故人，之

　　后泓儿你就直接回肖王府，至于雪飞……”

　　“我就和二师兄住在一起吧！以免扰了师父的清

　　静。”名为雪飞的少年抢着说道。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

　　“没大没小！”

　　停顿半刻，又提高声调对着雪飞呵斥道：“这是

　　京城！天子脚下！比不得梅墟城！要是给我惹出什

　　么事端！回去我可饶不了你！听到没有！”

　　雪飞喜不自胜，连连称是，满口答应，差点就

　　要笑出声来，惹来凤目少年的一连串白眼。

　　凤目少年名叫徵泓，今年十九岁，胡乱吟诗的

　　少年比他大一岁，却是他的师弟，名叫成雪飞。

　　二人的师父名叫山流云，礼乐天下的信剑君。

　　师徒三人虽是同来潇阳，目的却是各有不同。

　　师父山流云回家探望老母亲，徵泓给他的皇曾祖

　　父，也就是当今皇帝祝寿，只有成雪飞是死缠烂打

　　跟着前来混日子的，美其名曰“增长见识”。

　　不多时来至在京师渡口，但见数十个大大小小

　　的码头一字排开去，一眼望不到头，舟楫来往，人

　　声嘈杂，热闹非凡。

　　“这位客官，您这边看来，我这马来自鬼郡，日

　　行千里，天下无双呀！”

　　“要上船南去氐郡的客官赶快上船了！咱们这条

　　船便宜又实惠！”

　　……

　　“这就是潇阳城？梅墟跟这一比简直就好比我们

　　老家的乡下啊！”

　　成雪飞还没来得及大加感叹，就被徵泓一把扯

　　下船去，师徒一行三人沿岸边低矮草屋徒步往官道

　　走去。

　　一路之上山流云闷头前行，成雪飞则是缠着徵

　　泓问这问那。徵泓一边要跟紧师父脚步，防止走

　　散。一边又要应付乱问乱看乱跑的师弟，防止走

　　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如此这般行了不多时，三人在最大也是最繁忙

　　的码头处北拐，十数丈之宽的黄土官道直往北去，

　　高大的潇阳城正南大门明德门便巍然在望了。

　　“师兄你看，那几艘是不是先生们的船呀？”成

　　雪飞往江边一指，扯了扯徵泓的衣角问道。

　　徵泓顺着望过去，就见三艘雕梁画栋、装饰典

　　雅的高大楼船泊在江边，当中一艘树一杆大旗，上

　　书一个古朴大方的“文”字。

　　徵泓回过头正要说话，就见山流云停住脚步，

　　正对面站着一方脸白须老者，身后站着十几个小

　　厮，两辆马车停在最后。

　　“老奴奉老爷之命在此等候三公子多时了，三公

　　子舟船劳顿，一路辛苦，这就上车，让老奴侍奉回

　　府吧。”

　　徵泓停下脚步，扯了扯成雪飞，示意他嘴和脚

　　都停下来。

　　山流云对老者颇为尊重，还礼过后，开口说

　　道：

　　“有劳言叔费心了，流云心领，只是流云还有事

　　情要办，车马随行，多有不便！”

　　山流云话说的轻便，拒绝的也是直截了当。

　　那老者对山流云这样的反应却是一点也不奇

　　怪，笑着说道：

　　“我素来知道你的习性，只是老爷吩咐，我也不

　　便劝阻，公事还是得公办！”

　　山流云冷言道：“父亲大人倒是神通广大，怎么

　　就知道我今天会到潇阳。”

　　老者苦笑道：“老爷也是一番好意，你也不可怪

　　他，你呀，还真是一直没变。”

　　“言叔请回吧，见父亲大人时我自有说辞。”

　　老者也不勉强，二人又客套了几句，山流云告

　　辞离去，徵泓二人连忙跟上。

　　“师父貌似不太高兴呀。”

　　待走出不远，成雪飞悄悄往身后看了一眼，又

　　看了山流云一眼，低声向徵泓问道。

　　“别瞎想了，快跟上。”

　　过了明德门，眼望着北去皇宫的通天大街，徵

　　泓也不禁感叹，几年没回京城，繁华更胜往昔了。

　　成雪飞则觉得自己做梦也不一定能梦到这样的

　　景象。

　　山流云回过头来说道:

　　“京城之中，人多事杂，你们不要乱说乱跑，跟

　　紧我。”

　　又觉得不放心，对着成雪飞特别的“嘱咐”了两

　　句，这才挤进人群，往前行去。

　　徵泓二人赶紧跟上，俱都收紧心思，不敢再旁

　　骛。

　　如此这般，直到华灯初上的时节，一行三人在

　　一个小湖边停住了。

　　天色将黑，大街之上的行人往来却是越来越多

　　了，饶是三人经久习武，这一路人挤人的走来也是

　　累的不轻。

　　“就在这儿先休息片刻吧。”山流云目不转睛的

　　盯着湖对岸说道。

　　徵泓顺着山流云的目光费力看去，这个小湖不

　　过是一里见方，湖心有一圆台，通过栈道连接到对

　　岸的水榭，三处之间不少人往来布置，井然有序。

　　虽然天色渐已灰暗，但水榭之后的连绵楼阁却是灯

　　火辉煌，清晰可见。

　　小湖的周遭也是围了不少的人，对着湖中心指

　　指点点，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听说这青衣一笑三日后举办选花魁大典，与当

　　今圣上圣寿同一天啊，这二位坊主的心思可是当真

　　厉害，却也不怕惹出事端。”

　　“你懂什么，那将离、碧绡二位都是手眼通天的

　　人物，你看那楼中往来都是什么人？哪一个不是达

　　官显贵？像你我这等也就只能在这过过眼瘾。”

　　“我还听说，就连宫中也常派人出来到楼中求取

　　花种，再者说当今圣上宽仁爱民，体恤下情，想来

　　也不会有所怪罪。”

　　“我听说，那肖王世子常在这里出没，与那枕公

　　子打得火热。”

　　“那可不是？这事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听说为此

　　也没少挨打，只是这肖王只此一个儿子，又不能拿

　　他如何，倒是肖王向来有与太子……”

　　“嘘，慎言慎言，你怕不是喝多了，这等话也敢

　　说出口？小心祸从口出。”

　　虽然几年没回京城，但徵泓却是认得这个地方

　　的，这个地方在京城可是太有名了，只是心里虽然

　　奇怪师父所说的故人竟是住在这个地方，嘴上却也

　　不敢贸然询问。

　　青衣绝代，一笑倾城。

　　青衣一笑，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晟朝最为有

　　名的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