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月光可鉴 ...
-
“——是真的！”
蜘蛛侠的声音有点慌张，他一着急的时候语速就会变得特别快，也因此听起来更不靠谱了。伊莉丝睁大眼睛，看着窗外正微微晃动的影子，那是蜘蛛侠的影子
这怎么可能是彼得嘛！
“算了吧，就为了让我答应你……”她小声嘟哝着，“就算是小孩子也能看出你在骗人。”
这么明显的谎言，就即兴想到的说服手段而言实在不算高明。
无论那天晚上的梦是彼得真实的感情，又或者的确只是个梦，她如今已经不想知道了。
就像至今为止听到的所有令人难过的心声一样，只要忘记就好。
“真的是真的啊！”蜘蛛侠哭笑不得，“你有时候的确像个小孩子。”
……被心中认为可能还是初中生的蜘蛛侠说是小孩子了。
伊莉丝不服气地站起身，到窗边抓住了窗帘的一角。
“那你进来，证明给我看。”
“呃……”他的身影一僵，语调也徒然拖泥带水起来，像是没化开的蜂蜜被小勺子轻轻搅拌，“我……现在有点……”
勺子拔出时，裹着甜腻的蜂蜜，拉出细细的丝线。混着他偏高的音色，更像是尚未变声的初中生了。
“好……好吧，我进来就是了。”推脱了一会，见伊莉丝没有回答，蜘蛛侠终于认输，“开一下窗。”
指尖停在窗帘用金丝编成的花纹边，因为五指突然用力，凹凸的细腻丝线被按在肌肤上，留下了淡淡的印子。
本来很有把握的伊莉丝忽然觉得，这道像甜点一样的声音，的确……有点耳熟。
至今为止，也不是没有忽然产生过熟悉的感觉。但是伊莉丝从未在此之上有过更深层次的思考，更不要说开始怀疑“说不定蜘蛛侠是我认识的人，所以声音才听着这么耳熟”。
她坚决认为这不是因为她的大脑简单，而是一般人都不会这么想。因为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和开一张彩票就中百万大奖、早上出门时忽然被外星人抓走差不多，所以已经完全从认知中被删除了。
开玩笑，怎么可能发生每天在屏幕上出现的超级英雄实际上就在身边的漫画剧情嘛！
好，说服自己了。
下定决心，伊莉丝对着自己点了点头。
她拉开了窗帘，然后打开窗锁，将窗户也缓缓拉开。
蹲在窗外的人让她吓了一跳。
“……谢谢。”
蜘蛛侠小小声地道了谢，才手脚利落地钻进了伊莉丝的房间，还回头替她顺手关好了窗户。
从身形上来看，的确是蜘蛛侠没错。但是看起来……好像比平时的蜘蛛侠憔悴了一点。
问题自然是出在他的打扮上。
伊莉丝忍不住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一遍：“你今天不穿紧身衣啦？”
这套衣服她考古的时候也见过，最早网上有人传蜘蛛侠的视频时，他就穿着这一身，自称自己是蜘蛛侠。
伊莉丝点开看的时候，下面的评论全都是和她一样来观光的新饭。不乏评论认为这套衣服因为手工制作感过于强烈，更像是真实抢劫犯会穿的，幸好换成了紧身衣。
然后评论楼中楼里，就有受不了紧身衣的自称老饭开始和他们争论起来。看来蜘蛛侠的粉丝还是很替他操心的。
至于到底哪身打扮好，伊莉丝难以评价。
主要是因为视频里的蜘蛛侠往往都是荡着蛛丝做高难度动作，打击犯罪、锄强扶弱。穿得再挫，也是有属于英雄的帅气的。
而现在，他穿着这身衣服爬窗进她房间……曾经diss过紧身衣的伊莉丝现在好像能理解紧身衣派的人了。
“嗯……出了点小事，现在那套战衣不在我这里。”蜘蛛侠扶了扶护目镜，轻哼了两声，“所以我才不想进来的，你知道……我很久不穿这个了。有，有一点好笑是吧。”
伊莉丝违心地摇了摇头，为偶像留了一点面子。
直到现在，她依然不觉得蜘蛛侠就是彼得。
然后蜘蛛侠伸手，摘下了像是用泳镜改装的护目镜。
式样简单的面罩被他挖了两个洞，露出一对亮晶晶的眼睛。
——从那双眼睛中映出的自己的脸，也染上了熟悉的蜜糖色。
呼吸一滞，伊莉丝的神色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事实上，被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伊莉丝用这样的神情盯着看，大概是一件很讨厌的事。
蜘蛛侠的喉结微微一动，却在一瞬间移开了视线之后，又重新对上她的目光。
然后他揪住面罩，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地将它拽了下来。
棕发在室内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明亮的光彩，几缕被拽着滑落到额前，挡住了眉峰。
“……啊。”
同时，伊莉丝倒退两步，坐倒在床上。
***
仔细想想的话，伊莉丝一直觉得彼得和蜘蛛侠的性格并不相同。
彼得在她心里更加沉稳，大部分时候话并不多，有点低调。往往是她拉着他做什么，就无奈地回答“好吧好吧”然后跟过来的那一方，是理想中优等生的样子。
相比起来，蜘蛛侠好像总是兴致高昂，什么话题都能唠到被对方打断。表现欲强烈，一被夸奖就和加薪了一样高兴。还有，打架很主动。
因为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过同一个人，所以在伊莉丝心中，这一直是两个割裂的形象。
“生气了吧？”彼得盘腿坐在地板上，抬眼从被弄乱的额发中看她，“你肯定生气了。我骗了你，我知道这不对……我……对不起。”
伊莉丝恍惚地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
但是，他们两个也有相似的地方。
不止是相似的身材，如出一辙的音色。
很容易害羞，总是会对她的玩笑认真起来。胆子不太大，有时候一惊一乍的。为人很温柔，从来没有说过伊莉丝哪里不好。
“蜘蛛侠一直是你吗？”她用干涩的声音发问，“从最早成为网红开始……我们认识之前。”
彼得点头：“嗯。”
“我们遇见那天，我的鞋跟断了……”
“里面有花的高跟鞋，特别高。我路过时帮了你。”他乖乖地接了下去。
“……”伊莉丝被他行云流水的复述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为什么要骗我呢？”
彼得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
“其实，没有为什么……因为我的身份不能随便说出去，这不太好。然后我就……下意识地说了谎。内德是知道的，所以他为了帮我圆谎……”他紧张得声音在微微颤抖，说每个字都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但是这不是我的本意，真的。”
其实，伊莉丝没有太听懂他颠三倒四的解释。只是那种无奈而烦恼的感觉却因此直观地传达了过来。
也许的确是阴差阳错地说了谎、圆了谎。
就像刚才她会照顾蜘蛛侠的心情，违心地摇头一样，伊莉丝也是说过一些不大不小的谎言的。
但一想到彼得将这么重大的事情藏在心里，一直以两个不同的人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甚至听她倾诉对彼得的喜欢时，也没有决定向她坦白时，那种“又被重要的人背叛了”的感觉还是会无可奈何地爬上心头。
他们会相遇、熟悉、甚至伊莉丝会喜欢上彼得，开端都只是彼得一个或许无心的谎言。
“那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呢？”伊莉丝并没有生气的力气，“我会生气的，很多事情都因此需要重新考虑。我……我现在有点乱。”
“伊莉丝，你听我说。”
彼得捏紧了手里的面罩，认真地看着她。
“你的超能力没有变化，那天的梦不是噩梦，是真的。”
大概是猜到了这话一定会刺激到她，他飞快地继续说下去。
“但你听到的不是我的心声，是莉兹的……不对，是我对莉兹的。那天晚上你感应到了莉兹的心，不仅如此，你好像还控制了她的行动……”
彼得有点困惑地停下来，略作思考。
然后他才把他遇见的莉兹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行用尽可能温和的方式描述了一遍，边说边瞄着伊莉丝的脸色。
“然后，我很害怕……也不是很，就是有一点害怕吧……所以拒绝了她，跑掉了，就像你记得的那样。”彼得有点没自信地问，“你还记得我说的这些事吗？”
“我好像记得……”
梦里的场景像是一片片碎玻璃，在她脑海中浮现。
梦中对少年纯粹的好感，在心中膨胀的期待感，现在回忆起来仍然清晰可感。
她记得这些让人觉得十分亲切的感情，原来并不是她自己的……？
“我控制了莉兹的行动？说很想你呀，撒娇呀，扑上去抱着你不松手呀什么的……都是用莉兹的身体做的？”
“咳咳！”彼得刚才没有用这么直接的说法，他的脸蹭得一下红了，“差、差不多吧。也许你的超能力在随着年龄一起增长，所以能做到一些以前做不到的事了。不管怎么样，我、我我真的喜欢你，所以……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
“……”
伊莉丝看着他，自己并没有感觉，但彼得仍然捕捉到了她眼底划过的不信任。
“是我的错，我请求你鼓起勇气，再尝试去读取别人的内心，却连面对你的勇气都没有。”
他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我应该先成为能让你毫无顾忌地使用超能力的人。”少年的视线缠住她有些躲闪的双眸，像安慰小孩子一般，放缓了语气，“你可以随时来听我的心声，我就站在这里。无论你想听什么，我都会诚实地回答你，如果你不能相信自己那天的梦是真是假，就来问我的心。”
他的声音和平时的彼得·帕克一样，清脆而温柔。
伊莉丝在他笔直看过来的目光中，尝试闭上了眼睛。
只要稍微集中注意力，就可以轻易听到少年此刻在想什么。
周围十分安静，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比一个轻，像是羽毛从空中飘落。
很快她就重新睁开了眼睛。彼得仍然穿着蜘蛛侠的红蓝睡衣，半紧张半期待地看着她。
她……她做不到。
不是因为已经太久没有去读过别人的心，技术生疏了这种物理上的理由。
而是内心还在抗拒去知道他人心声的行动。
即使彼得说敞开心扉，要她毫无顾虑地来听，但是在几分钟前他才刚刚坦白自己一直骗了她……
就像伊莉丝说的，她现在很乱。
“刚才拜托我做的事，我会考虑的。”伊莉丝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今天你先回去吧。”
“伊莉丝……”
她扭开脑袋，埋进抱着的枕头里不动了。像是因为父母拒绝买玩具，就在商场里原地坐下闹别扭的小孩子。
彼得束手无策地绕着她转了两圈，想做些什么，最终还是自己开窗出去了。
“那……明天见。”一片漆黑的世界中，伊莉丝似乎依然能看见他此刻委屈的表情，“晚安。”
等窗户关上的声音响起了好一会，她才慢慢抬起脸，躺了下来。
明知道彼得不是会为了让她愿意帮忙而说谎的人，他将一切都曝光在她眼前，就是在诚挚地表达他的喜欢。
但是，如果承认了这一点，就仿佛再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请求，只能试着再去使用超能力了。
啊，彼得——为什么他是蜘蛛侠呢？
伊莉丝的脑中回荡着莎翁名著中的台词，烦闷地将枕头丢到了一边。今晚看来不适合学习。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月光可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