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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新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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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天,齐王府派了喜娘到驿馆去接溪月。婢女们为溪月细细的化妆,而溪月一直面无表情的坐着,像个木偶似的随她们摆布。化完妆后,婢女们伺候溪月换了大红的吉服,又将她的长发挽起,在她头发上戴了赤金凤冠。
婢女们正要扶溪月出门上轿,齐王府的一名仆妇走过来解下溪月手腕上的麻绳,含着歉意道:“少夫人,这两天得罪了。长公主的吩咐奴婢们不得不从。”溪月冷着脸,一言不发的上了花轿。坐在花轿中,她才低头一看,手腕早被那麻绳磨破了皮。
耳畔响起一阵鞭炮声,溪月被人簇拥着走进了王府。头上盖着红盖头,她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不同颜色的衣袍在她眼前闪过。
有件红色长袍在她身边停留最久,这个穿红色长袍的人将一根红色的绸带交到她手里。溪月接过去,那人趁机轻轻握了下她的手。溪月一惊之下,才知道这人正是宇文长风。
她跟着他走进齐王府正堂,他跪下,她也跟着跪下;他站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一整天,她都浑浑噩噩,耳边不断响起人声、鞭炮声、礼乐声,被摆布着从一处带到另一处,带着盖头,始终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安置在新房里坐着。此时,她已经又累又饿,疲倦的要打盹。
一睁眼,那红色长袍又出现在眼前,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溪月以为他要掀盖头,心里一紧,不由自主的站起来。然而,他并没有掀盖头,靠近她顺势抱了她一下。只那么轻轻一抱就放开,却让溪月一阵晕眩。
他轻轻在她肩头一按,大概是示意她坐下。溪月于是坐在床边,接着,他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一个苹果。溪月看着苹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她饿了,而且府里忙于婚宴,一整天都不会有人送东西给她吃,便拿了一个苹果给她。她接了苹果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新房。
溪月一个人愣在那里。这个苹果,她吃还不是不吃?手腕痛的不得了,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苹果上,这就是她以后的人生么,她想都不敢想。
晚上,宇文长风回到新房时,已有点微醺。四名婢女见他进来,忙要去扶他。他忙挥手示意她们下去。婢女们含着笑退了出去。
溪月从听到他的脚步声靠近,心就悬了起来,一不留神,手里的苹果咕噜咕噜滚到地上,直滚到宇文长风脚边。宇文长风拾起苹果,诧异的看了溪月一眼。只那么一瞬间的疑惑,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宇文长风走到溪月对面,也不急着挑开她的红盖头,坐到她身侧,轻轻抚着她的背。溪月身子一紧,有些紧张,这细微的举动没有逃过宇文长风的眼睛,他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少女的羞怯,伸手去握她的手,她却躲闪了。
宇文长风又是一笑,轻轻揭开她的红盖头,她白玉般的侧脸上点着绝美的桃花妆,眉翠如黛,目如秋水。他心中一荡,凑过脸去吻她,她却仍是微微侧过脸去。宇文长风索性揽住她身子,把她搂在怀里。他轻吻着她的脸颊,这回她没处躲,身子却颤抖起来。
宇文长风终于察觉了她的异样,扳过她的脸,这才看清她双目微肿、面有泪痕,神色间有一丝憔悴。“你还是不想嫁给我,是吗?”宇文长风受伤的说。溪月垂首不语,暗自抽泣。
宇文长风忽然感觉胸中一阵憋闷,无处宣泄,醉意浮上来,愤慨的捏着溪月的下颌,道:“你不想嫁可以不嫁,我不会逼你,不要到了新婚之夜才给我看这副委屈的神情。”
溪月毫不示弱的看着他,倔强的挣开他的手。宇文长风松了手,表情十分痛苦:“说话!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溪月不理会,宇文长风用力在她肩头狠狠一捏,她顿时疼的直抽冷气。
“你让我说什么!”溪月终于哭着说了一句,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缓缓伸出手去,给他看手腕上被绳索箍出的血痕。宇文长风愕然的看着她纤细的手腕,有几处磨破了皮,像是被绳索紧紧的绑过。
见此情形,宇文长风心里一阵锥心的剧痛。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长公主去了幽州之后,石家很快就答应了婚事。他当然知道,石俊很可能是惧怕长公主的势力,生怕再得罪她,才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了婚事。
母亲,他不可一世的母亲,她答应不去为难石家,可最终还是动用了手里的权势,逼得石俊不得不将女儿嫁到齐王府来,唯恐溪月会逃走,还将她绑了起来。想到此处,他恼怒不已,猛然转身跑出了新房,扔下了溪月一个人。溪月进退不是,只得又坐到床上。
宇文长风一口气跑到长公主所居的院落,婢女们忙拦了他,说长公主已经安置了。宇文长风推开婢女,径直走进长公主的卧房。
长公主见儿子铁青着脸闯了进来,皱眉道:“这么晚了,怎么不通报一声就闯进来?”“母亲,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宇文长风质问。
长公主看到他气咻咻的样子,猜到他已知晓真相,淡然道:“你都知道了?那丫头都告诉你了?”宇文长风气道:“母亲,您为什么要这样?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长公主凝视着他,冷冷道:“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她,是你鬼迷了心窍,一心想要她。当母亲的为了成全的儿子的心愿,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也得摘下来,何况是一个女人。”
宇文长风此时怒火已渐渐平息,只剩悲哀,他摇摇头:“可您明明知道,她心里另有所爱。您可以让我娶到她,但我和她都不会有真正的幸福。”
长公主冷哼一声,道:“嫁到宇文家来,她就是宇文家的媳妇。我不管她过去如何,今后她只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跟你过日子,不然不止咱们家,石云两家也都不得安宁。”宇文长风望着态度强硬的长公主,失望的转身而去。
溪月在新房里坐了半夜,也不见宇文长风回来,心里这才松了口气,靠在床边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一阵刺痛让她惊醒,她睁开眼一看,天已经亮了。两个小婢女正往她手腕上擦药,见她醒了,欣喜不已。“少夫人,您可醒了。”其中一个婢女笑道。溪月刚要勉力坐起来,手腕一用力,火烧火燎的疼。
“您的手受伤了,奴婢们先给您擦上药,包好了,您再起来梳洗更衣。”另一名婢女见她要起来,忙劝止。溪月只得躺回床上。
“奴婢叫瑞雪,她叫小蝶,以后就由我们来伺候少夫人。少夫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先前说话那婢女向溪月自我介绍。溪月却没留意,幽幽望着床顶不语,只伸出手去,任由她们擦药、包扎。
和昨天一样,她像只木偶似的任人摆布。梳洗过后,那两名婢女伺候她换了鲜艳的大红色吉服,又拉她到铜镜前,细细替她化了妆,挽起她漆黑如云的一头秀发,戴了赤金凤冠在她头顶压住发髻。
“少夫人真美呀!”婢女瑞雪忍不住赞叹。她一回头,看到宇文长风走进内室来,忙叫了声公子就和小蝶一起退了下去。
“时辰不早,该是你去拜见翁姑的时候了。”宇文长风漠然的说了一句。溪月睫毛一低,低头跟着他出了内室。宇文长风走了几步,在卧室门口站定,伸手去握她的手。她微微一惊,却也不便挣脱。
她走得慢,他便也放慢了脚步。他带着她穿过王府偌大的花园,在亭台楼阁和幽深花木间绕行。快到堂屋时,宇文长风松开了她的手。齐王夫妇已经端正的坐在堂屋正中,两位侧妃坐在他们下首。
长公主皱着眉道:“这都什么时辰了,睡得这么久,让长辈等你们。”见齐王宇文松微笑不语,长公主也不便再多说。
宇文长风站立到母亲身侧,溪月一人独站堂下,向长辈们磕头行礼,又一一敬茶。齐王夫妇和两位侧妃颖夫人、菊夫人轮流给溪月见面礼。
颖夫人拿起翠玉镯子刚要往溪月手上套,溪月怕给她看到手腕上的白纱,下意识的缩手。宇文长风看到了,忙掩饰的接过那镯子,笑道:“姨娘这只镯子色泽真好,一看就是珍品。”他拾起溪月的手,轻轻把镯子塞到她手里。颖夫人掩口一笑,打趣道:“呦,刚过门就这么疼她。”
宇文长风也只笑笑,却不答话。颖夫人正要说话,听到长公主轻咳一声,便不敢再开口。只听长公主语气和缓道:“进了我们宇文家,就是宇文家的媳妇。怎么当媳妇,你家里一定教过你,本宫也不想再重复了。好了,回自己房里去吧。”
听了这话,溪月如蒙大赦。想着要退出去,却见宇文长风还没有动。她只得等在原地,让她丈夫先走。宇文长风向父母告了退,就往屋外走。溪月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这一路,两人都沉默着。快到他们所居的院落时,宇文长风忽然站定。溪月只顾低着头走,没料到他会停下,差点撞到他身上。宇文长风转身看着她,沉着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告诉你,我不知道我母亲会那么做。”溪月拧着眉,道:“可是她已经做了,现在你再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所以你必须明白,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妻子。这件婚事天下皆知,没有退路。”宇文长风竣然的看着溪月。溪月刚想说,你应该放我走,但是想起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石云两家必定会受到连累,自己父亲和云飞扬不知会被遣到哪儿去。想到这里,她隐忍了,什么话都没说。
“我希望你不要再想他。”宇文长风当然知道溪月在想什么。溪月冷冷的看着他,捂着心口道:“你母亲捏着我全家的命脉,我无处可去,可是你们管不了我的心。”宇文长风见她凄婉的神色里透着倔强,心里本有气,但见她手腕上缠着白纱布条,又有些心痛。
“好,我会给你时间的。你自己也要适应这里,不要太固执。不然……”他顿了顿,还是没有说下去,阔步往新房走去。溪月暗自叹息一声,仍是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