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尉迟漠

2、梦想

　　繁华的城市里，已经不再有人做飞翔的梦了。如果你问一个人，飞翔是什么。他会用近乎白痴的目光注视着你，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飞翔是私人的波音757，豪华型的。”

　　于是，梅尔不可避免地成为异类。

　　伤心或者寂寞的时候，梅尔就会跑到全市最高的大厦顶端，抬头看天空中的飞鸟。它们张开纯白的翼在风中做出各种好看的滑翔的姿势。阳光从羽毛的罅隙中跌落，跌进梅尔的眼睛里，眼泪就扑朔扑朔地掉下来。

　　“你这么喜欢飞的话，以后去当空姐好了。”曾经有人这样建议。

　　每当这个时候，梅尔总是低下头。难道，在别人眼里，飞翔就是穿着漂亮的套裙在巨大的铁鸟里给人端水送饭么？

　　那双神圣的羽翼只能永远出现在梦里。

　　从小到大，梅尔都做着相同的一个梦。

　　她站在天空中，身后展开了一双银色的羽翼，发出绝美的光华，轻轻地翕动，带着她向更高的地方飞去。时间多是在晚上，深蓝的天空中，一轮金黄的明月高悬，仿佛一只洞穿世事的瞳仁，悲悯地注视着脚下的土地。梅尔慢慢升空，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触到那巨大的圆的时候，重力的作用又重新回到了身上，她的双翼在瞬间溃散，银色的羽毛不受控制地一片一片脱落，决绝地离开了她的身体。梅尔就从高空中，笔直地坠落……

　　后来，人们就不再作空姐飞行员这样那样的建议了，因为梅尔实在是太瘦了，仿佛全身只剩下骨头，而她的骨头也比一般的孩子细很多，与她同龄的孩子，即使是最瘦弱的，也可以轻易地把她推倒。

　　梅尔的父母带她看遍了所有的医院，她的病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大夫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因为她的骨头有很大一部分是中空的。医生拿着X光片反复地看，最后他们断言，梅尔的存活是个奇迹，但是不可能活过十八岁。

　　但梅尔毕竟是活着，安静，安然。那关于飞翔的最狂野和隐蔽的梦想被深深地烙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