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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要脸和沉默都很难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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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好人,只是交友不慎。
——李小鸡
有些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快死了。
活着的人是于丁一,快死了的人是李小鸡。
于丁一是个混蛋,这一点李小鸡早就知道,但他们依然是朋友。因为孔子曾经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也就是说即使是混蛋,身上也一定有某种值得学习的优点,于丁一身上最值得学习的优点就是不要脸。
不要小看不要脸的人。
不要脸其实是件很困难的事。
人们常常把不要脸和脸皮厚混为一谈,这是不对的,不要脸的境界远比脸皮厚高级的多。不要脸是一种生活态度,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可模仿和学习的气质,而脸皮厚则更多的是一门技术。有些人,尤其是年轻人往往把自己的面子看得特别的重,容不得有一点点跌份儿的事儿发生,但步入中年以及进入老年以后似乎就变了,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一般来说,人活到四十岁往上逐渐的自然而然的就能掌握脸皮厚这门技能,但不要脸就很难了,因为这是一种天赋,有的人就算是躺进了棺材里也是个要脸的人,而有的人一生下来他就不要脸,在产院就敢调戏邻床的小姑娘,于丁一就是这种人。
因为不要脸,所以不论面对怎样暴风骤雨般的唾骂和指责,于丁一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脖子不动膀子不摇,同样因为不要脸,所以于丁一可以在地中海沉痛的讲述于丁一父母赚钱供他上学的艰辛和倒退十几年他学习的不容易时,陪着留下悔恨的泪水,更因为不要脸,所以于丁一居然直接把法制进行时里听来的家庭不和导致孩子青春期叛逆的故事按在自己身上,以低沉沙哑的声音讲述了一段单亲留守儿童成长史,再配合着他浑然天成的演技愣是把老师给说哭了。看着张老师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的泪水,和地中海藏在香烟后沧桑的面容,李小鸡知道,这孙子又得逞了。
尽管李小鸡和于丁一是最好的朋友,好到能穿同一条秋裤,睡同一张床,但是李小鸡和于丁一终究是不一样的。李小鸡没有于丁一的天赋,他没有那么不要脸,也编不出那么催人尿下的故事。
但他也有他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也有他独特的天赋。
他的方法很简单,他会沉默,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巨大的力量。
当李小鸡面对自己控制不了的问题时他就会开始沉默,闭嘴看似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做起来远比想象中要困难的多的多,想一想吧,多少人仅仅因为多了一句嘴就惹了天大的麻烦,又有多少人因为多说一句话而丢了性命。尤其是在面对一些不中听的话的时候,能够面不改色还不还嘴的都不是一般人。
李小鸡就是个非常人,他的天赋叫充耳不闻,简单说就是不管地中海说什么,不管他说的对不对,不管他说的多难听,李小鸡都不说话,绝不还嘴,绝不解释,他只管把嘴抿成一条线,然后深深的点头,表示对所听见的内容的完全肯定。
就这样李小鸡也过关了。
地中海虽然很气愤,愤怒的连为数不多的头发都立起来,但面对两个第一天上高中的孩子,终究也没有下狠手给处分,念在他俩还是刚升高中,玩心太大,不懂事,而且他听了于丁一的讲述,觉得这孩子也真是怪不容易的,从小没了爸爸,妈妈又是个烂赌鬼,他没有机会接受良好的品德教育,爱说几句脏话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只批评教育了他俩一通,就让他俩的班主任把人带走了。临走的时候,地中海还特别叮嘱班主任:“这两个小子你得好好管管,听说在初中的时候就不是刺头儿,别到时候走上歪路邪路的,把咱们校风带坏了。”
张可可连忙点头,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作为刚刚结束了实习期的年轻老师,她绝想不到她将迎来怎样卧槽的班主任生涯。
从教导处到宿舍楼要走过一条两百多米的柏油路,泊油路的左侧是通向下沉式操场的台阶,在台阶和柏油马路中间种着一排高高梧桐树,张可可走在梧桐树下,于丁一和李小鸡跟在后面。
张可可心里很矛盾,她知道在学生犯了错误的情况下她作为班主任应该严肃起来,严厉的批评他们两个,让他俩长长记性,但是一想起刚才于丁一声泪俱下的讲述,她转眼又心软了,她今年只有二十三岁,理想的火花还没有完全熄灭,她总觉得她作为一名神圣的人民教师,应该努力感化像于丁一这样误入歧途的孩子,不能排斥他们,让他们产生自暴自弃的心理,可是要怎么说才能即能规劝又安慰呢,张可可陷入了深思。
相比于张可可,于丁一和李小鸡的心态就简单快乐多了,他俩想的是同一件事。于丁一想的是:哇,这个妞好正点,李小鸡想的是:这个老师好漂亮。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李小鸡和于丁一的一点差别,那就是李小鸡没于丁一那么混蛋。
在旁观者看来,这是两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跟在老师背后亦步亦趋,所以学生们都悄悄的绕着走又偷偷的行注目礼,而实际上这两个人丝毫没觉得羞愧,一直朝对方挤眉弄眼,通暗号,好朋友就是这样,一个眼神儿你就知道,他在想屁吃。
张可可把他俩带到宿舍楼下,在湛蓝的天空之下,顶着人民教师的名头,她在开始发言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故意板起脸孔对他俩说:“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我希望今天的事是第一次发生,也是最后一次发生。”
于丁一和李小鸡连忙点头,说:“嗯嗯。”
张可可接着说:“但是你们俩也不要有什么顾虑,老师绝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对你们俩有任何偏见,你们放心,在我眼里你们都还是孩子。更不要有自卑的心理,老师对每一个学生都是一视同仁的。”
于丁一和李小鸡继续点头,说:“嗯嗯。”
张可可看他们俩一脸真诚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为自己赞叹,“张可可,你虽然是第一次教育学生,但你做的还是很不错的嘛,你看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多乖,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受孩子们爱戴的好老师的。”
张可可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多了笑意,对他俩说:“那你俩回宿舍继续收拾吧,老实一点,我走了,下午到教室集合别忘了,别迟到了。”
“好的好的。”于丁一和李小鸡点头哈腰的说道。
张可可转身要走,刚走出两步,又转过头朝他俩问道:“你们知道是哪个教室吗?”
于丁一和李小鸡本来溜得飞快,已经快进宿舍楼了,听见张可可的声音又刹车了,答道:“知道知道,放心走吧您呐。”说完,嗖一声就没了。
张可可绷不住,笑了,笑这些孩子的精力就像永远不会枯竭一样,可就算他们性子再野,毕竟还是怕自己的,谁让自己是他们的老师呢。
但是张可可不知道的是,于丁一和李小鸡刚一跨进宿舍楼,嘴就闲不住了。
李小鸡跑到于丁一身前,然后转过身指着他的鼻子说:“于丁一,你这个缺了大德的家伙,一肚子坏水,没安好心。”
于丁一一把扇飞他的手说:“这话从何谈起,咱俩刚回来,我还啥都没干呢,你就骂我一通。”
李小鸡倚着楼梯的扶手,说:“于丁一,你摸着良心说,你刚才走在咱班主任后面,你想啥呢?”
于丁一想了想说:“我想啥了,我反思自己的错误呗,我对不起社会的培养和人民对我的教育,我对不起那早逝的父亲和当农民工的母亲,我后悔呗,我悔过呗。”
李小鸡嘴一撇说:“你这话也就糊弄地中海这样智商不够的,还有咱班主任这样的纯情小少女,你跟我你还扯,你爸不是工程师吗?前两天我还在你家楼下看见他呢,你怎么敢说他英年早逝的呢你?”
于丁一把手一摆,继续往楼上走,边走边说:“哎呀,这种事就是那么一说,我要不这么说,那地中海能那么轻易放过我们吗?”
李小鸡又说:“那万一开家长会怎么办?那不全露了?”
于丁一说:“那是长远问题,我们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好不好?”
两个人回到宿舍。宿舍在三楼尽头右侧的位置,原本是厕所,后来改成了宿舍,目前只有于丁一和李小鸡在这里住。
两个人这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同龄的新生,其中有几个他俩还认识,也都打了招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于丁一总觉得他们都在躲着自己。
躺在宿舍床上,于丁一问:“哎哎哎,你觉没觉得他们好像都有点怪啊。”
李小鸡也躺在自己的床上闭着眼说:“谁呀?哪儿怪了,挺正常的呀。”
于丁一说:“我怎么觉得他们都在躲着我们呢。”
李小鸡哈哈一下说:“别我们,别我们,他们就是在躲你,没我事。”
于丁一不乐意了,一仰扬说:“躲我干啥呀?我咋的啦。”
李小鸡斜倚着墙,用手杵着下巴,说:“你咋的,你在初中的时候就够有名了,今天这又整这一出,谁还敢不怕你呀。”
于丁一说:“好,那你呢?你咋的,你没名呗。”
李小鸡做了个鬼脸说道:“我反正名声比你好。”
于丁一不服气的说:“李小鸡,来,我还不信了,你给我说清楚,你只要能说出来一个地方你比我好的,这看见小泥地没,我咣叽就给你磕一个。”
李小鸡眼睛一瞪,说:“你还别不服,我就说一件事,就说刚才咱在班主任身后站的时候,你盯人屁股看干啥?你说!”
于丁一说:“我没看。好,好,就算看了,你这个人啊,脏心烂肺,我那是看她裤子脏了,想提醒又怕她不好意思,这就犹豫了一会儿,你是误会了。”
李小鸡听完呵呵一阵冷笑说:“你是这么想的?于丁一!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我敢打赌你心里想的绝不是这个。”
于丁一眉毛一挑说:“那你说,你说我那时候在想啥,你要是能猜出来,我就服你!”
李小鸡直接坐起来了,指着于丁一说:“这是你说的,我还就告诉你,以我对你多年的观察和了解,你当时想的一定是:这妞屁股真翘!。”
于丁一哈哈大笑。
李小鸡说:“你就说对不对吧。”
于丁一笑得已经直不起腰了,他双手抱拳举在头顶,说:“李小鸡,我真他妈的服你了,你真是太他妈的了解老子了,妈的,连一个字都不差啊!”
李小鸡也哈哈的笑了起来。
在男生宿舍里能让男生们发出如此愉快笑声的理由往往都是女人,但是以后他们会不会又女人而哭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