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思》程言非

22、手足情

　　烟花三月，江南的花都开尽了，缤纷的落英让一乡软水显得更柔和了。绿波上的画舫，两个美丽的身影在波光的映衬下唯美如画，祁月只有面对玿庭的时候才会显出少女的笑靥，青涩却动人。一阵微风袭来，祁月的心口隐隐作痛，伤还没全好，就已经迫不及待和玿庭来踏青了。显然玿庭很是不忍心，只好细心地为祁月披上披肩，多美好的画面。片刻的平静是多么来之不易，整个天地也就这里的人们最幸福，能够无忧无虑地欣赏这湖光春景。
　　画面应该在最美好的时刻定格，可奈何总是事与愿违。本以为觅得了短暂的快乐，可狂风还是恰时的袭来。皇帝颁布了圣旨，说已经处死了刺客琮猛，将其首级悬挂都城城楼，并即将处死跟外邦勾结的珑馨公主。一听到这个消息，赵家简直炸开了锅，玿玦玿庭两兄弟都怒不可遏，亲弟弟就这样丢了性命，还有自小最疼爱的小妹即将被处死，两兄弟恨不得立刻飞到皇帝的面前，一刀结果了他。
　　一时间，瑞王也失了方向，唯有玿庭玿玦不假思索表示必要救下玲珑。一刻也不想耽误，玿庭带着一批死士踏上赶往京城的路，祁月也随行左右。殊不知他们同时也陷入了皇帝欲将其一网打尽的圈套，因为玲珑并不在天牢里。差不多是同一时刻，玲珑看到了皇帝的诏令，这才得知原来当日搭救自己的小太监竟是自己的小哥哥玿琮。回想起儿时的一幕幕和皇宫里的一幕幕，玲珑不禁潸然泪下，才明白为何当日琮猛宁愿不要性命也要帮助自己。
　　“小哥哥……”玲珑失声痛哭，塔希尔看在眼里好不心痛，却又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玲珑扑进塔希尔怀里嚎啕大哭，塔希尔小心翼翼搂住玲珑只静静的陪着她哀伤。发洩了心中的愁闷，玲珑瞬间想到这时她的哥哥们一定正赶往京城救自己，这样便自投罗网了。不过二八年华，却拥有一颗沉着睿智的心，玲珑要求塔希尔和努尔立刻陪同自己赶往京城，阻止哥哥们落入昏君的手里。
　　深知事态紧急，塔希尔连夜驾马带着玲珑直奔京城。好在塔希尔和努尔自小生活在草原，骑术更是一流，虽然马背上的玲珑颠簸得心慌，却也不敢停下来休息，缓一刻，说不定跟父兄们又是阴阳之隔了。
　　“珑儿，一定要等着哥哥，哥哥们来救你了！”玿庭在心里不停地叨念着，恨不得将马鞭挥断。
　　“大哥，二哥……我在这儿啊！”期盼了太久，可这久违的团聚怎么就这样遥不可及。
　　一想到玲珑离开家的时候只有八岁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二哥玿庭的心里就泛着酸楚，眼泪迎风落下，当年小小的玲珑哭闹着不要离开哥哥们时，那哭得通红的小脸是多么让人心碎啊！一转眼，都八年了，那种阔别的遗憾是再也拾不回了。祁月不用去体会，都知道这种遗憾有多痛，毕竟自己也曾失去过，这次，便义无反顾了。
　　没有收拾过多的行李，祁月跟玿庭就踏上去京城的路途。只留下玿玦独在梓萌的碑前失魂走神，他多想要远去京城拥抱住最心爱的小妹啊。夜幕中没有星光，只剩孤独的月亮独自苍茫，玿玦在梓萌的无名碑前落下一滴迎风泪，为他无能为力去保护的小妹。人生中到底可以有多少无奈，当初自以为抗下所有的责任就可以让弟妹们自由，却不知不觉造就了所有人命运的无奈，玿玦多希望自己拥有一身高强的武艺，至少可以守护在想要保护的人身边，不让他们落泪。梓萌和玿琮就这样离去了，他竟没有能够去拉一把，就这样成了阴阳永隔。
　　“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会比较好。”玿玦在心里这样说。
　　快一点，再快一点，玲珑头一回身着男装在马背上那样的英姿飒爽，一丝不像她仅十六的年华。随行在玲珑身边的塔希尔却暗生感慨：艾米尔一下子长成了大姑娘了。可塔希尔并不知，玲珑心里实在是太沉太沉了，还没有来得及为三哥哥痛心疾首，就要硬逼着自己勇敢前行，这哪里是十六岁的姑娘该承受的呢！
　　“马儿，快一点，快一点啊！”玲珑一声清脆的鞭子划破了夜的宁静，双眉紧锁，一张粉啄玉砌的脸上显出与年龄不符的忧愁。
　　既然比自己还小半岁的玲珑都这样拼命骑行，努尔更是不甘落后，紧跟着玲珑的白马疯了似的狂奔，马蹄拍起的泥土飘散在寂静的夜晚。
　　中原在西域人的梦里一直是繁荣富裕的，可为什么，塔希尔头一回踏足中原，却感觉到丝丝的凄楚呢！兴许是心疼着这如玉一般的姑娘所经历的种种，塔希尔好希望能够替艾米尔挡下千军万马，只让艾米尔在草原上无忧地笑就好。
　　两组人马从不同的方向奔向京城，却不知会不会遂了皇帝一网打尽的愿。玿庭的马蹄在快要接近城门的时刻渐缓下来，祁月深知此刻，玿庭心事更重了，要保证不伤玲珑分毫，玿庭定然压力很重。
　　拍拍玿庭的肩膀，也是给玿庭多一份信心，祁月爽朗地说声：“走吧，小玲珑会没事的。”
　　就在两人的八只马蹄迈进京城大门的时候，远处几个小小的黑点逐渐变大，他们正是玲珑塔希尔一行人。渐近城门的时候，玲珑没有像玿庭那样果断进入，细心的玲珑抬头望一眼城门的桅杆，顿时心碎。玲珑留心到的，正是玿琮的人头。
　　“小哥哥……”这一声不算响亮的呼唤伴随著撕裂的疼痛，玲珑的眼角溢出泪水，手裡紧紧攥着缰绳，只让马蹄在城门口徘徊。
　　假若玲珑会武艺，她定会飞身而起抱下玿琮的人头诉尽沧凉。注意着玲珑面庞上细微的表情，塔希尔感知到玲珑的想法，于是飞身而起取下人头，努尔立刻用一块布包住玲珑三哥的人头再交到玲珑的手里。玲珑用颤抖的双手抱住了哥哥的头颅之后，双肩抖动着抽泣，脑海中回旋着小时候三哥哥待她的好……百转千回，她终究是永远失去了挚爱的三哥哥了。
　　没等塔希尔和努尔提醒，玲珑随即就拭干了泪，一脸坚韧：“我们走！”说罢，跨上马背，双脚一蹬，继续上了路，马儿背上挎着的包袱里还装着玲珑破碎的心。
　　始终，他们还是没有碰上面，可就算碰上了面，玲珑又会认出那是她的哥哥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