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泽》莫羡卿

21、赐婚替嫁2

　　宴会开始，陆府上下歌舞升平，也是今晚开始，陌蕴变成了陌谦，陌谦也就变成了陌蕴。为了让这场戏做得更真了一些，陆笙更是让陌蕴冠陌谦之名，成了未来的家母。而真正的陌谦将在五日后，进宫成为太子妃。

　　陌谦没有留在那宴会的中心，而是在离此不远的顶楼上看着那一片耀眼的灯光喝着闷酒。

　　“丫头，怎么喝酒也不找老哥啊？”司源突然出现在她身边，陌谦礼貌的喊了他一声源哥，不再多说继续喝着酒。

　　“实在是不想做，老哥我帮你逃出去，如何？”司源知道陌谦为何如此闷闷不乐，这漫长的十年，他看着这小姑娘慢慢的长大成这幅水灵灵的大娘子，期间的辛苦真的不是旁人能够想象的。他知道陌言回来，也知道陆笙与陌言在筹谋着什么，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向陌谦开口，这太残忍了。

　　“源哥，或许你一开始说的对，我可能不应该来到这里”陌谦的思绪似乎飘到远处，眼眶有些泛红。

　　“这些年来，为了权力为了铲除那些当年害陌家灭亡的狗官，拼了命当上不二山的二当家。每日都在杀人中度过，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是怎么洗，怎么搓都去不掉。”她抱着自己，把头埋在腿里，蜷缩成一小团的样子。

　　“就算我再怎么学会杀人时不让血溅到身上，可那些腥臭味还是萦绕在鼻下，恶心至极。十年了，当我见到大哥平安归来时，我抱有这一丝期待，以为这种生活会有个尽头，但也终究是个空想。”

　　“谁叫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呢，我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后悔。”陌谦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细微的哭腔，“蕴儿恨我，我也就算了，可不明白，为什么许久不见的哥哥，也对我生分讨厌我了。是不是时间过去太久，人都变了。”

　　“别哭了丫头，你还有老哥我呢，老哥不会抛下你的。”司源很少看到陌谦这幅脆弱的模样，心疼的拍着她的背，他不会说太多肉麻安慰的话语，只能静静的陪着。

　　“源哥，家主所策划的计划，我不知，如若不是家主，太子本是相中太傅嫡女当着太子妃，怎会忽而转向蕴儿，让这个曾是叛国之女来当未来的一国之母？这是为什么？”陌谦转头看向司源，司源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也是，陌谦这十年来一直为不二山效力，朝中之事鲜有耳闻，而且陆桓作为她的师父，也不愿她过多接触朝廷之事。

　　“陌言消失的这十年来，游走各地，笼络了不少官员，有了自己一方势力，于是他联合众多官员向朝进谏陌连城是被冤枉，且北疆也发起了以为陌家平反冤案的动乱，皇帝为了抚恤稳定北疆百姓，恢复陌连城大将军名号，因为陌连城已逝世，就由长子陌言来继承，随后也将赐婚陌家女儿给太子，大概是这么个事。”司源只能简单概括了下来龙去脉，一边看着陌谦什么反应。

　　陌谦听闻倒也没有多大波动，只是说了句原来如此，又稍稍呆滞了一会。

　　“十年太久了，大哥一直都在为父母陌家清白暗地默默隐忍十年，什么都会变的，大哥跟我生分大概也是太久未见，不知作如何反应。其实我也一样，也不是如同孩儿时一样天真。即便我不知道大哥做了什么，但是我知道那一定非常苦的。”

　　“家主想要的是这本该属于陆家的皇位，家主想要的，大哥期望的，我都可以去做，但要蕴儿做这牺牲品，我定是不肯。蕴儿是我最疼爱的小妹妹，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我都希望她能安生度过。卷进这事的，只有我和大哥就足以。”

　　她不能因为一时的颓废，让她这些年做的努力白白浪费，现在就差一点了可以完成她的愿望，只要陆笙坐上这皇位，陌家昔日荣耀定能回归，那些曾于陌家不仁不义的人自然能够一一铲除，亲人也能够安享过完这一生。

　　这场争斗需要人抵挡在前，她便当那开路冲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要最终获得的能如她所愿，无论是做任何事，她都甘愿，哪怕这趟是要了她的命。

　　陌蕴顶替陌谦之名，在陌谦入宫前两日与陆笙举行大婚，虽然时间紧促，但却像是早已定好婚事一样，一切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就连那需要缝制多日的嫁衣不过两日时间就准备好，陌蕴在梳妆台前，仿佛一切都像做梦一场。

　　嫁给陆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她努力让自己成为这京城最好的女子，为得是更好的配上他。可事情来得太快，她似是有些措不及防，惊喜的同时亦有些迷茫。

　　她是极爱陆笙，可陆笙呢？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娶她罢了。

　　陌蕴渴望陆笙能够像她这般心悦他一样，爱她。

　　可是她明白陆笙所喜的是姐姐。但无所谓，她已经要成为陆笙的夫人，这陆家的主母。而姐姐过两日也要进宫，更是少有联系。

　　来日方长，陆笙也许会对她上了心。

　　陌蕴着镜子已画红妆的自己，有些苦涩的笑着。

　　“月儿，帮我梳头吧。”陌蕴把梳子递向后头，原本女子出嫁这天，应是长辈帮忙梳头，说上几句祝福语。她原本是要寻哥哥的，但她总感觉哥哥这回回来生分了许多，姐姐也是她觉得有隔阂，再多的亲人也没有了，如今却只能让奴婢帮忙梳头。

　　后头的人接过梳子，边梳边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听到这把声音，惊得陌蕴睁开了双眼，看着镜子正在给自己梳头的人，目光柔和浅浅笑，手上动作轻柔生怕弄疼她似得，听到她接着说：“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陌蕴没有出声叫阻扰她，安安静静的听完她说祝语。

　　“一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二梳梳到尾，永结同心配，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一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二梳疏到尾，举案又齐眉，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年年如意。”

　　陌谦梳了一个很漂亮的发髻，心满意足的把梳子放回到台上：“蕴儿真美。”

　　“姐……你怎么会来？”陌蕴原本以为自己把这糟糕事推给陌谦，会对她有所怨恨，应该不会想来看她。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阿娘不在，我这做姐姐的一定要给你梳这头，看着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我原本以为你应该是要记恨我，要入宫本来应该是我，是我的任性让你代替我。”陌蕴半垂眼眸，不敢再看镜子里的陌谦，手不知觉的拽着嫁衣。

　　陌谦拉起她的后，轻叹一声，将嫁衣抚平。

　　“我自愿的，莫要有负担。”

　　“可是……”

　　“蕴儿，在这陆府过的十年，姐姐知道你过得有多苦，姐姐真的对不起你，我也想找更好的方法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我偏要走这辛苦路，其实我是后悔的，但没有回头路了。”陌谦轻抚陌谦白皙细长的小手，声音温柔的让陌蕴不由得鼻头一酸。

　　“姐姐知道你为了练琴，吃了很多苦头，看这小手，都长满了老茧，也知道你独身一人在这里受了很多欺负，可我却没有为你出过一次头，姐姐真的很没用。所以这是我能够为你做的事，你能够嫁给心上人，这于我而言，也是极好的。”

　　随着陌谦的话语，陌蕴隐藏在心里已久的委屈一下涌上来，陌谦既然知道这十年她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她？

　　“十年了，每当我痛苦的活不下去的时候，总会想着有一天你会来接我出去，可是你一次都没有回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可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总是陌家，陌家，如今就剩下我们兄妹三人，就算能重振陌家，恢复大将军府的名声，阿娘和阿爹也不在了，已经回不去了。为什么你们都要为了已经缥缈虚无的名声，要抛弃我呢？”

　　陌蕴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已经早有答案的问题，可是这些年累积的怨气一开头说起来，就说个不停，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突然有些害怕看到陌谦的表情，她怕看到失望，怕陌谦认为她无理取闹，她正想道歉解释些什么，却被陌谦抢先一步回了话。

　　“名声无关重要，我只怕父母冤魂，陌家上下百条亡魂无法得到安息，我所追求从来是公道，从来是平反，从来是身边人余生安稳健康。我从未要抛弃过你，因为你还活着，我才能撑到现在，如果没有你，我早已与父母长眠于那年寒冬。”

　　陌蕴心头一颤，眼眶积满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陌谦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眼泪，生怕刚画好的妆容功亏一篑。

　　“今天大喜日子本应是要开开心心的，都怪姐姐说了不好的话。”

　　陌蕴猛地抓起陌谦的手，她摇摇头哽咽的说：“我不嫁了姐姐，这本陆家夫人本该是你的，我入宫，你要做的事我也可以做的！”

　　陌谦步步为营到现在处境，怎么可能舍得让妹妹去趟这回浑水，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些事只能由她来做。

　　她没有立马回答陌蕴的话，只是缓缓抽出自己的手，从桌面上拿起红盖头，缓缓为陌蕴披上。

　　当两人最后的视线快被遮盖时，陌谦轻轻的说了句：“只要你能够安全的度过余生，姐姐已经很满足了。”

　　“我的小妹妹，往后日子莫要忘了我，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愿今日过后，无灾无难,永保百年。”

　　那声音温柔的让陌蕴不由得想起儿时迷路，姐姐寻找她急切的模样和紧握着她的手，姐姐的背明明是那么小，却足以支撑着她，给她足够的安心。

　　或许这一见是她们之间最后，陌蕴急忙撩起红盖头，那身影已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又水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