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途》南川西岭

9、第9章

　　阿曼昏迷了整整六日之后才转醒，不过她伤损过重，转醒之后清醒的时间也并不多，有如此浑浑噩噩三四天，才算真的清醒过来。但她那伤损可不是几日便能养好的，被勒令在冥殿养伤，担心她不老实，冥王殿下只得在此处处理事务，为了————看着她喝药。
　　清醒之后的阿曼总是试图以各种理由逃避喝药，每次喝药，冥王都会跟她进行一场漫长的拉锯战，最后实在不得不屈服于冥王殿下的淫威之下，分外不情愿的把药喝下去。然后作天作地，表情夸张，各种叫苦且叫的理直气壮。
　　“啊~要死了要死了，好苦哇！殿下你是不是公报私仇，故意给我喝这么苦的药？没想到啊，冥王殿下一介君子，居然报复我一个小妖，欺负一个弱女子……天理”
　　“这药并不苦。”冥王轻轻撇了床榻上顶着一张昳丽倾城的脸装模作样的人，不予理会，无情开口，“且你并不是一个‘弱女子’。”
　　阿曼:“……”
　　阿曼果断避开‘弱女子’这个梗，不依不饶:“不苦，怎么不苦？再说，不苦可它也难喝啊！那么奇怪的味道，比光苦还难喝。”
　　冥王放下药碗，挑眉:“看来，你是觉得之前那几副更合你口味了？不然，换回来？”
　　阿曼脑海中顿时闪现出之前刚刚清醒那几天喝的那几副药，顿感舌苔犯苦。一挺腰坐了起来，连连摆手，惊恐着拒绝。
　　“免了免了，太麻烦您！再说得遵医嘱是不是，这药难喝点也没什么，我能喝，挺好的。”
　　那几副药才真的是要了妖命了好不好？喝了整个人都不好了，哭到简直想昏死过去算了！
　　冥王不置可否，阿曼生怕他真的又把药换回去，再次强调了一篇，“殿下，真的不用，我可以的，真的，就现在这两副挺好的，不用换了! 之前一点也不合我口味，真的！”
　　确定了冥王确实不会又给她和那个苦得要命的汤药，阿曼才放心的躺回床上。没安分几时，又故态复萌，毫不知悔改，理直气壮又故作可怜的说。
　　“这还不都是殿下害得，要不是您老人家，我怎么可能被百鬼噬身，也不至于妖魂不稳，妖力受损，回来打个架还要躺着养伤······还要喝那么难喝的汤药。”阿曼躺在床上，揪着锦被百无聊赖的吐槽，突然一个激灵，爬起来大叫道，“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冥王正在听影商汇报公事，发现阿曼的动作后，示意影商先退下，刚起身就听见阿曼急急地叫他，“殿下殿下，你有没有看见过我带回来的三只鬼？”
　　冥王：“冥界最多的就是鬼，本王怎知你说的是哪三只？再说你回来时正值忘川大战，谁知道是不是还在？”
　　阿曼：“我凡世带回来的，身上有我的妖印的？妖印未失，定然是在的。”
　　阿曼迷了眯眼，支起身子盯着冥王，可怜道：“那三个家伙可把我害惨了，前脚把我卖进青楼，后脚又对我施以极刑，折磨了我半月有余。更不要说最后把我丢进鬼阵，百鬼噬身，差点就回不来了。这能忍吗？必然是不能忍的。就算我能忍不计较，殿下您一定也是心疼不能忍的对不对？”
　　“本王自然是不······”冥王殿下看着塌上对着他呲牙的女孩儿，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说不心疼，她一准能给他来一口，于是生生把话改了过来，“能忍······心疼你的。”
　　阿曼满意地笑了，顺杆而上，“那您把他们弄到哪儿去了？”
　　冥王看了阿曼一眼，转身走到桌案旁，提起火炉上烧的沸腾的水，冲了一壶茶，“你不是让小鬼抓了那凡间王爷的族人亲眷吗？我让人稍稍给他们讲了点前因后果，然后把他们跟你带回来的那三个关在了一出。顺便教了教鬼魂斗殴的方法。”
　　阿曼大笑，“殿下您这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还斗殴，确定不是吞噬撕咬吗？不过，我带回来的有一只是十八狱逃出去的，实力可不是那些新鬼强多了。”
　　冥王端起一杯茶，轻呡了一口，毫无波澜道，“自然是要封住鬼力的，毕竟——公平竞争不是吗？”顿了顿，怕阿曼总是惦记，又道，“等你伤好了，再亲自去施罚，现在就给本王好好的待着。”
　　阿曼自然不会在这时候真的拖着伤去惩治他们，她只是躺久了无聊，又不是真的不知轻重。自己的伤是个什么情况，她很清楚，所以哪怕在冥王面前各种装模作样的作妖，却从未不知好歹的不养了，非要闹着出门什么的。
　　“我说殿下，你那天早到忘川了吧！别狡辩，我看见你了!”
　　因着刚才的话题，阿曼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在忘川的一战，兴致勃勃向冥王问道：“殿下，我那日厉不厉害？你看见我跳的舞没有，好不好看？那是我在凡间渡劫的时候跳的最好的舞，驰名天下，可多人追捧啦。”
　　没得到冥王的答案，不知为何，阿曼觉得冥王殿下可能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你不知道，红绫结界破的时候我都快急哭了。您不在，冥族的妖鬼们也没有余力了，我其实害怕极了。怕我们守不住忘川，守不住冥界，守不住身后的冥界族人。”
　　“我没有办法了，无论我怎么试，都没有办法动用我得到的那股力量。敌人打过来的时候，我脑子里就是一片浆糊，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跳起了舞。幸好，幸好守住了。呐，我守住了忘川，殿下不给功臣点儿奖励吗？”
　　其实阿曼就是想转移话题，故意这么说着玩儿的，没想到冥王居然真的回应了她这个问题，不过不是询问她想要什么奖励，而是。
　　“我已昭告冥界，封冥妖曼殊，为忘川域主。”
　　这是阿曼第二次从冥王口中听到自己的大名，却是在如此震惊的消息中。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忘川域主······殿下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做得来忘川域主？”
　　开玩笑，冥界域主仅有三位，与冥殿第一冥将影商，并为冥王座下四大冥将，冥王的至信心腹。忘川一域，地位特殊，直属冥殿管辖，从未分封设立域主。她根本不够资格做域主，更别提还是忘川的域主······至少，至少她现在还是不够资格的。
　　可是，阿曼看着冥王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她眼前这位冥界之主的脸上，并没有半丝同她开玩笑的的样子。他是在极认真的告诉她，你曼殊，从今往后，就是冥界忘川域主，忘川，真正的主人。
　　冥王放下茶杯，走到阿曼面前，用一种认真至极且理所当然语气说道：“没什么做不来的，你为忘川域主，但忘川的庶务仍旧交由冥殿打理。或者给你建一座域主府，你自行处理也可以。”
　　阿曼：“不不，不用了。我打理不来，也不想打理。再者这不是重点，重点难道不是我根本不够资格域主的资格吗？”
　　开玩笑，忘川最大的问题就是河里那些恶鬼，然忘川乃阿曼的族地，她除了冥殿基本上都是待在忘川的，那些恶鬼看见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谁敢作祟！话虽如此，可阿曼一个勉勉强强算成年的小妖，做一方域主怎么听都像是儿戏。
　　“本王钦点的人，谁敢质疑？本王就是要让六界都知道，你是忘川域主，冥界第五大冥将，忘川的主人。”
　　显然冥王殿下并不觉得让阿曼一个小妖做一域之主有什么问题，但他显然知道阿曼的思虑。
　　“你不必妄自菲薄，忘川一战，你以一己之力退敌，妖力、心性远在同辈者之上，实力为尊，与年龄资历无关。”
　　“且忘川域主是你忘川族的荣耀，忘川之主只能是你族中之人。忘川庇佑你族，而你族与忘川世代相契，是守护忘川，也是号令忘川。”
　　“冥界众妖，唯忘川一族历代单传，生来天赋能力便为上乘。但天道对忘川一族却是难得的公平，天赋卓然却命途多舛，劫数难过，但若过得了便是六界之中亦是强者。纵使如此，能真正成为忘川之主的，便是你族中强者也寥寥无几。”
　　“本王予你忘川域主之尊，但真正允许你成为它的主人，守护它，号令它的，是忘川！”
　　冥王挥袖，窗户应声而开，从冥殿眺望，冰原已经被清理干净，修复后的奈何桥横跨在忘川之上，赤红的彼岸花开满在忘川之畔，忘川的水难得一见的澄清，虽然到处都是大战之后的狼藉，却有一种井然有序的安宁。这里没有凡世的喧嚣热闹，也没有仙界的瑶池琼台，只有阴沉沉的天空，暗淡却不会消失的光，照耀着这片鬼来鬼往的土地。
　　阿曼看着窗外宁和的景象，慢慢放下皱起的额头，脸上眉眼渐渐舒展，最后终于笑了起来，如释重负，骄傲且温柔。
　　“曼殊，成为忘川之主，守护忘川，守护族地，守护冥界！”
　　阿曼回头看着这个一界之主，他也正看着窗外，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上闪过坚定和一丝微不可查的柔和。阿曼再次扬起了嘴角，和冥王一起看着窗外，一样坚定地回答，如同誓言。
　　“冥妖曼殊，会永远同殿下一起，守护冥界，忘川不失，冥界不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