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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裴小王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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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怜瞥了看似敢怒不敢言的顾婉清一眼,两步越过了她,挽住了裴习柔的手臂,朱樱一点的唇瓣翘了起来,显得活泼灵秀极了,她声音轻快温柔:“娘亲,我与顾姐姐有些姐妹间的密语想说,这外面刮着风,您先去府中添件衣服,怜儿会把顾姐姐安排好的。”
裴习柔没怀疑她,即使方才苏怜对顾婉清态度恶劣,但从小到大,自己闺女就没撒过谎,她拍了拍苏怜放在她手臂上的手:“你们好好相处,你顾姐姐大老远来也不容易,以后你们两个在府里做个好姐妹,莫要吵嘴。”
裴习柔说完,便由着旁边的嬷嬷将她扶进府中,她自小便有气喘之疾,确实不宜在风口处多呆。
待裴习柔走后,苏怜的眼神又凌厉起来,惹得一旁的苏长修与她咬耳朵:“妹妹呀,你这脸怎么变得比孙猴子的脸还快。”
苏怜没管他,紧紧地盯着顾婉清的眼睛,随即嘴角咧出一个嘲讽的弧度:“顾姐姐也莫要紧张,若是你心思单纯,这侯府自然会有你的容身之地,但是,你若不知理,妹妹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顾婉清握紧了拳头,原本她来京的路上,车夫多次跟她说,淮安侯府的苏怜小姐有多期盼着她的到来,那时,她虽心中不屑,但仍是暗喜的,因为若是苏怜的性子温和善良,那苏怜对她来说,还不是耗子钻进了猫爪子里,只能任她揉捏。
可不想,这苏怜的性子竟然和传闻中完全不同,反倒像个被入侵了领地的老虎,气势汹汹且寸步不让,这让她心中原本的计划都要推倒从来。
但苏怜显然还不想放过她,继续道:“现下就有个好例子,据妹妹所知顾姐姐是从南阳来的,我知道那地方偏僻,可没想到这堂堂南阳知府的女儿,竟连一点礼数都不懂。”
顾婉清咬碎了一口银牙,她自然是听出了苏怜拐弯抹角的讽刺,言里言外都在说她出身乡野,不知礼数。
顾婉清虽心中恨不得把苏怜扒了皮,但面上不显,她退后一步,硬生生地红了眼眶,她状似无意地看了苏长修一眼,像是要寻求他的帮助,谁知这人竟然嘴角衔笑地看着二人,一派看戏的模样。
顾婉清深知现在胳膊拧不过大腿,便带着六分委屈四分讨好的笑容,缓缓向苏怜屈下了膝盖:“是婉清不知礼数,冲撞了苏小姐。”
苏怜嘲讽地笑了笑,伸出半截胳膊,离着顾婉清八丈远,虚虚地扶了她一下,道:“这才对嘛,顾姐姐果真聪敏。”
顾婉清嘴角抽了抽:“苏小姐谬赞了。”
“不过光是聪明还是不行,这位赵嬷嬷,”苏怜指了指一个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妇人:“是宫里来的,对于礼仪之事了解甚多,这些日子顾姐姐可要好好跟着赵嬷嬷学习,平时冲撞了我倒没什么,要是冲撞了其他的什么人,淮安侯府也不一定保得了你。”
“对了,”苏怜继续道:“我瞧着顾姐姐孤身一人,也未带丫鬟小厮,我这边有个丫鬟叫水春,你且用着,有什么需要的,不用客气,直说即可。”
顾婉清不好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被插进两个苏怜的人,那赵嬷嬷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可招惹,倒是那个叫水春的丫头,长得眉清目秀,看到自己的时候,那丫鬟还笑了笑。
顾婉清忍气吞声,又朝苏怜行了个礼:“多谢苏小姐关怀。”
“不必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苏怜笑得真诚:“该说的话都说了,春水,带顾姐姐去看看厢房。”
顾婉清无法,只能憋着口气走了。
苏婉清前脚刚走,苏长修便一把搂住苏怜的肩膀:“小怜儿,你这嚣张跋扈的劲是跟谁学的?看看顾妹妹被你气的,也不怕她跟娘告状。”
前世的时候,苏怜觉得自己兄长的纨绔劲还挺可爱,但是,现在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这纨绔会要了苏长修的命。
苏怜仰起头,对着苏长修露出了两个浅浅的笑涡,继而伸出纤长素白的手,在自家兄长柔滑细腻的脸蛋上轻轻拍了拍:“跟爹爹学的。”
苏长修一听爹爹两个字,便心下一悚:“小怜儿,你又吓我!”
要说苏长修怕老爹这件事,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闻在苏长修七八岁的时候,将七皇子推下了水池,这件事当今陛下都没计较,权当小儿间的玩笑,但是淮安侯苏知安却不这么认为,那天苏老侯爷拿着手腕粗的铁棍子,追着苏长修追了大半个京城,听说有几个围观的小孩子见了,当时就被吓哭了。
苏怜记得,在顾婉清进府的这一天,爹爹特地从城外的军营里赶了回来,理由却不是顾婉清进府,而是因为苏长修逃了和七皇子一起的课业,被七皇子这个丧良心的捅到爹爹哪里去了。
苏怜至今还记得苏长修被打时的样子,哥哥上蹿下跳孤苦狼嚎地躲避,娘亲在一旁一脸不忍地劝解父亲饶了哥哥这一回。
对了,那时自己挽着顾婉清的手臂在一旁瞧热闹。
不对,好像少了些什么,前世时爹爹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苏怜的心突然有些钝痛,像是有人拿着铁锤一下一下往上捶的感觉,苏怜不再往这方面想,钝痛仿若就有些减轻。
苏长修还在一边呱呱叨叨地说着他和七皇子干的那些混账事,苏怜的情绪却显而易见地沉了下来,到底要不要告诉苏长修爹爹马上就要回来了呢?
苏怜想起,苏长修那顿打是在午饭后挨的,当时顾婉清也在桌上,她下定了决心,不让哥哥在顾婉清面前闹了笑话。
苏怜渐渐停下脚步,沉郁严肃地对苏长修说:“哥哥,我思来想去,还是准备救你一命。”
“啊?救我一命?”苏长修懵住。
“快跑吧,爹爹知道你逃学的事了,正拎着棍子往家赶呢。”
刹那间,苏怜的衣裙被风带起,苏长修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句话:“小怜儿,老爹若是问起我在哪,就说我去七皇子府读书去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如梦似幻起来,她见到了从军营回来的爹爹,帮助兄长掩饰了逃学一事,甚至连上桌吃饭时都没有摆脱这种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情感陷入了混沌,你知道自己做什么,但就是无法摆脱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
将苏怜从这种状态中惊醒的是苏老侯爷的一句话。
“秦王现下在后院练剑呢。”
苏怜拍案而起:“秦王!”
话说出口,苏怜才恍觉失礼,继而又坐下,装作无事发生地问:“秦王?是秦王殿下吗?他如何会到后院里去?”
秦王此人,苏怜并不是没有印象,他自小便不受皇帝重视,跟着苏老侯爷一直混在军营里,传闻性格暴虐狂躁,为人所不喜。
苏知安倒是没想到自家女儿会问到□□:“没错,是秦王殿下,我将他带过来的,那孩子年纪不大,整日呆在军营里,我怕他脑子出了什么毛病,才带他出来的。”
“原本还想让他一起吃个饭,但他说什么也不肯,现在正在后院练剑呢。”
苏怜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疼起来,前世死前那冰天雪地的寒冷又席卷了她的全身。
苏老侯爷还在继续说:“你小时候还曾拽着人家的衣角说非要嫁给他。”
她仓皇地站起身,不顾桌上人诧异担忧的目光,丢下一句:“我身子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苏怜一路跌跌撞撞,接近后院一步,她的心便痛上一分,直到看到那个正在舞剑的黑色身影之时,她的心便痛得麻木了。
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她冰凉的耳边呼唤:“怜怜,怜怜……”
等到那少年郎回头之时,苏怜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她记起来了,她想起来前世她死后,这个人血洗了丞相府,将陆初和顾婉清的皮肉一块块削割下来。 她想起来,这个人将她从不见天日的地下挖了出来,和这人滴在她脸上的一滴热泪。
苏怜再也支持不住,扶着红木围栏跪坐在地上,紧紧抿着唇,才不让自己哭出声。
黑色的皮靴行至眼前,苏怜无可抑制地抬起头看向少年。
少年身姿劲瘦,挺拔英俊,只是眉宇间始终凝聚着阴郁之气,他冷着脸看着脚下泪流满面的姑娘,像是百般无奈才开口问道:“苏小姐,你怎么了。”
苏怜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哭,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她家人尽数遇害,自己也身死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挂念着她,替她报仇。
秦王裴越看着眼前哭泣的女子,颇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蹲下身去扶她,问问她是怎么了,可又怕唐突了她,只能冷着脸看着她哭。
他与苏怜交际不深,只是幼时常常来侯府做客,那时苏怜还是个刚会走路的奶娃娃,整日拽着他的衣角,要抱抱。
再后来,奶娃娃长大了,长成了一个窈窕淑女的样子,也不再他亲密,裴越也不来侯府,苏怜也渐渐忘记了这个幼时的玩伴。
可是,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欺负她了,才让她哭成这样。
裴越想了许多,但未曾问出口,只任由这苏怜哭,直到一个软绵绵的拳头砸中了他的脸。
“你敢欺负我妹妹!”
裴越条件反射般用剑鞘打中了那人的手肘,一脚踢向那人的膝窝,苏长修便“啪叽”一声躺在了地上。
“裴越,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欺负我妹妹,小心我找我爹打死你。”苏长修躺在地上,毫无威慑力的威胁到。
“我没欺负她。”冷脸的小王爷只说出这句话。
“那我妹妹为什么哭?”苏长修问道:“还哭得如此伤心?”
裴越不说话,转身要走,可是苏怜却一把拽住了裴越的衣角,就像儿时那样。
“我哭是因为,秦王殿下长得太好看,剑舞的也好,我太感动了。”苏怜抽泣着胡诌道。
裴越一听这不靠谱的答案,甩开苏怜的手便走了,徒留苏怜和苏长修两人,一坐一趟,面面相觑。
“你怎么回来了,四皇子把你赶出来了?”苏怜问道。
“哪能啊,他被陛下召进宫了,我才回来的。”苏长修忧愁道:“也不知道陛下打不打人?”
苏怜倒是没想到一个经常被追着打的人还有功夫去操心别人会不会被打的闲心。
没过多大一会,苏怜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板着一张脸的裴越提着剑又回来了,吓得苏长修赶紧抱住了苏怜,颤颤巍巍道:“你要干嘛?”
裴越未说话,只是将一块白手帕塞在苏怜手里,转身走了。
“你跟着那家伙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还给你帕子?”苏长修疑惑道。
苏怜把手帕糊在脸上,没有回答苏长修的问题,自顾自道:“哥,我腿麻了,你背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