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伴澄（江橙）》林子没有树

2、初见江澄

　　想要进出莲花坞，需得坐上两个时辰的船渡。
　　金珠坐在船头，我挨着她坐闭目养神。
　　小破船上挤了十来个成人，偶尔有人伸伸腿，小破船便跟着左摇又曳，我抓着船舷的手指便会直接浸入水中，冰凉入骨。
　　湖面烟波渺渺一望无垠，小破船晃晃悠悠漂在湖上，不知行了多久，浸了多久的湖水。
　　脸颊慢慢贴到两团软绵绵的软肉，我下意识蹭了蹭。
　　金珠身形僵住，扶着我的脑袋往外推，“你没事吧？”
　　“没，没事啊~”我抖着嗓子道，“金珠啊~为何我们不御剑？”
　　“坞里有规定，进出莲花坞不得御剑。”
　　“啊？”
　　江家有这规定么？
　　“以前是没有的，江家弟子也会御剑进出，只是很多弟子修为不足运气不好，半途灵力耗尽掉落湖中，遇不到渡船便命丧湖底……”
　　“我懂我懂——”我闭着眼疯狂点头，不作死就不会死。
　　“别怕，“金珠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湖水虽深，暗流却不多，若不小心掉入湖中，费些力气游上岸便可，无需害怕。”
　　我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金珠啊，我们还要多久才到啊？”
　　“已经到了呀！“
　　我睁眼一看，果然，行船不知何时已破开烟雾，码头近在咫尺。
　　手软腿软的爬下船，金珠把我扶上岸，略有些无语，“你怎么还晕船呐。“
　　“哈，哈哈……“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晕船！
　　日薄夕山，灯火初上，冰冷的石板道覆上一层暖色。街边偶尔倘开的窗户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吵吵笑笑，好不热闹，。
　　街道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神色从容。我跟着金珠却是一路急行，拐进一道巷子。
　　眼看着巷子越拐越偏，越走越深，我有些沉不住气，“金珠，不去江家么？“
　　“走小路，快到啦！“金珠回头笑了笑，继续急步前行。
　　一恍神的功夫，前面金珠背影便出了小巷。
　　“金——“我加快脚步往巷子外冲去。
　　临门一脚，狭窄的巷口，突然挤进一个高挑的身影。
　　好在我现在已经能很好的继承使用这具身体，条件反射之下，掂脚就紧紧扒上墙壁，勉强让出条道。
　　好险，差点撞到人——
　　显然，这一撞并非我一人过错。
　　闯进巷子的少年，跑得比我急，闪得没我快，刹车不稳往前踉跄几步，才扶着墙堪堪稳住身形，抽空回过头。
　　巷口高高挂着的灯笼晃了晃，明灭的灯火打在少年白的晃眼的脸皮上，长眉星目，薄唇微张，许是跑得急，气息不稳的略略喘着粗气。
　　是江澄么？瞅着几步之外高挑俊俏的少年，我扯出抹标准微笑，犹豫着要不要先道个歉。
　　“少主！”金珠又回到巷子，“你没事吧？”
　　少年站直身子，默默收回扶墙的手，摇头，“无碍。”
　　目光落到我身上，眉目间带了丝疑惑，“我从未见过你，你是母亲的人？”
　　“少主，她是夫人自虞家挑选的侍从，今日头回下山。”金珠上前一步，递了块丝帕过去。
　　“哦。”
　　少年接过，并未动作。
　　原本身上的浅紫长衫，因少年立在阴影里，浅色的衣袍似乎也染上了墨色。除了腰带上金线绣得莲花纹络泛着光泽，只留一双漆黑的眼睛似琉璃般熠熠生浑，盯着人看时，黑漆漆地叫人浑身发毛。
　　“少主，急匆匆得这是要去何处？”
　　“魏无羡不知晓又跑哪去了！待会晚饭见不到人，母亲又要罚他，我去找找！”少年骄矜的语气，带着点抱怨，却掩不住话语中的关心。
　　忽略方才他盯着人看的眼神有些恐怖，江澄长的真好看！！
　　不过，我这还没进江家大门，倒先把江澄给得罪了！我默默为自己捏了把汗。
　　江澄掠过金珠，将手上的帕子递来，“抱歉，方才险些撞到你。在下江澄，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愣愣地拿过他手中的帕子，又愣愣的仰头看向少年，“我……”
　　“少主，她名唤陈久久。”金珠善解人意的替我答道。
　　“方才在下失礼冲撞，冒犯到姑娘，还请陈姑娘见谅！”说着，江澄双手抱拳，十分郑重弯下腰身。
　　“免礼，不……”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我吓得又贴回墙上，“不，不不失礼——你快起来——”
　　鲨了我吧，太丢脸啦！我默默低下头，顺便将帕子塞入怀中。
　　江澄直起身时，果然多看了我一眼，“在下此刻尚有些急事在身，明日再向姑娘赔罪！！”
　　转身之际，江澄抬手指着自己右边脸颊，微微一笑，“你这里，有脏东西。”
　　我擦……
　　默默捂住脸，擦还是不擦？
　　“金珠，我去寻魏无羡，暂时不要同母亲说起我！”说着不紧不慢走入巷子。
　　脚步声略略远了些，从容轻巧的步伐渐渐变得急促，直到消失。
　　“别愣着了，走吧。”金珠一拍手，唤回我的视线，笑道，“我们少主好看么？”
　　我默了默，看着掏出来的手帕愣愣地点头，“恩——”
　　“算你有眼光！我们少主他可是未来的江家宗主——家世出众，模样又俊俏，修为也高，多少世家女子做梦都想嫁给我们少主的！”
　　我十分认同金珠的话，遂配合地点点头。
　　金珠长长叹了口气，“傻愣愣的……江家规矩虽不多，但下回见着少主，也莫要忘了行礼！”
　　“恩~”
　　金珠瞥了我一眼，跟着我笑道，“你傻笑什么呀？”
　　“没有啊~”居然能亲眼见到江澄本人，恍如做梦般，我游魂似得答道，“江澄生得真好看~”
　　金珠噗嗤一笑，边领着我入江家，边纠正道，“是少主——”
　　“唔……”我含糊地应了声，打量起江家。
　　方才我们走的似乎是江家的侧门，四周也并无守卫之人。
　　江南山温水软，莲花坞地处南方，江家似乎处在莲花坞中央，有水有屋整个江家像是浮于水上，处处皆有水，水上有桥，桥下有荷，随便一抬手，便能触到盛开的莲花。
　　见我东张西望，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金珠十分好心的一路走，一边介绍江家的情况。
　　听到最后，我头晕脑涨的快辨不出东西。
　　金珠终于道，“到啦，这处便是夫人的院子。夫人最重规矩，待会进去可别再贼头贼脑的！”
　　贼头贼脑？？
　　说着，她人已进了院子，转向侧边的房间，金珠上前敲门，轻声道，“夫人，人带到了。“
　　我听到，房间里的虞夫人出了声，很快有侍女过来开门。
　　房屋结构简洁，门框窗户却处处皆是雕花刻字，分外精致，入了门先是一扇雕了山水画的屏风，绕过之后才是客厅。
　　虞夫人一身紫色华服，眉目舒展，端坐在造型圆婉的圈椅上，正语气清淡得与身旁人说话。
　　我跟着金珠喊了一声，“夫人。”
　　“坐吧。”
　　是我看了本假书嘛？为什么虞夫人脾气这么温和？一路上墨墨迹迹，我甚至晚到一整天，虞夫人居然问都不问？
　　不过，我向来最识时务。别人不曾为难于我，我既不会主动找事儿，也不会主动为难自己。
　　左右看了圈，房间还空着三把椅子，见金珠自动自发地站到虞夫人旁边，我利落地挑了个空坐，一屁股坐下。
　　距离虞老板不远也不近，安静地等着任务分配。
　　“此次虽是去蓝氏听学，但你修为不高，身边便多带个侍女。待会你便将她带回自行安顿。”
　　“阿娘，”江厌离一开口，像是轻风抚水，晕开一圈圈的涟漪，十分温柔，“我记得了，多谢阿娘。”
　　转向我时，江厌离和善一笑，“我叫江厌离，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因赶了许久的路，我有些累又有些饿，便笑着答了句并未多言，“陈久久。”
　　那双温柔的眼睛似乎看透了一切，江厌离柔柔一笑，起身，“阿娘，那我跟久久便先回去了，阿娘早些歇息。”
　　“去吧！”虞夫人挥挥手，没什么感情地赶人。
　　明明费心费力，千里迢迢跑到眉山专门挑了我这个高手回来，专门来保护她一双儿女。
　　江澄就算了，当着江厌离的面，虞夫人居然能忍住什么也不解释！
　　跟在江厌离身后亦步亦驱，在诺大的莲花坞里转弯转弯……
　　“可以叫你久久吗？”江厌离语气轻柔又清爽，丝毫没有矫揉造作，带着几分笑意回头看我。
　　是哪个说的江厌离相貌一般，这回头的角度，明明跟江澄十分神似。
　　“恩~”我欢快地应了一声，冲着她笑。
　　事实上此时此刻，许是周围没有恶意的窥视，沉重的睡意汹涌而来，我的眼皮不听使唤地往下落。
　　江厌离轻笑一声，拉住我的手，莲步轻移，“我旁边的客房空着，今夜便先委屈你一晚，待我们自蓝氏归来，再好好布置下你的房间。喏，那便是我们的院子“
　　顺着阿离手指的方向，果然几十步外能看到一个倘开的院门，细听里面并无人声。
　　“我阿弟江澄和师弟魏无羡也一并住在院中，不过，久久别担心，他们性子和善，决不会欺负人。”
　　和善？和善指得是夷陵老祖，还是一鞭子抽死人的江宗主？我抽了抽嘴角，含糊地应了声。
　　“恩。“算了，不回应好像不太礼貌。
　　虽说是客房，布置的也十分雅致，刺绣屏风、瓷器摆件、山水书画十分齐全，看得出主人很用心。
　　江厌离倒了杯清水递给我，“赶了几天的路累了吧？先喝些水润润嗓子，久久你喜欢吃什么菜色，甜的、辣的？待会我送过来。“
　　说着话，阿离亲自抱了床被子，展开放上
　　我脑子有些昏沉，愣愣地看着她忙前忙后地铺床，用心地仿佛我们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突然的，下意识脱口道，“困~”
　　听到轻笑声，我灵台霎时清明，一脸无辜。
　　“好啦！我已经吩咐人送水过来，洗漱完你早些休息。饭食我放在小厨房，等你醒了再吃。我先走啦！”
　　临走前，阿离还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被阿离抚过的头顶似乎还带着余温，我摸了又摸，怔愣地回不过神，妈妈呀，要弯啦！
　　弓箭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背了一路，肩膀被勒地酸疼，我嫌弃敝了眼半人多高的弓箭，长叹一声。
　　没办法，自己亲自选的长弓，亲手挑的一匣子箭，沉也要背到云深不知处。
　　到了蓝氏，剧情便要慢慢展开，可，可这都过了好几年了，剧情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说作为一个穿越女主，到头来连个金手指都拿不出来，身体身体是前任主人的，脑子剧情是忘干净的！
　　晕乎乎地泡完澡，窝进香软的被窝，终于不得不承认，我还是我，那个普普通通的低调烟火。
　　……
　　“久久，久久。”
　　眼皮像是粘了胶水，重得抬不起来。
　　谁在，唤我……
　　“久久，起身了吗？我马上要进来喽！”
　　我抱着被子，呆呆地看着床边的阿离，心虚道，“起了~”
　　江厌离突然凑过来，捏捏我的脸，笑吟吟道，“我带了早饭过来。饿不饿？起床吃早饭，今天我们要出发去蓝氏喽。”
　　“谢谢。“
　　习惯了半睡半醒，猛得睡了个好觉，只觉得浑身舒爽，仿佛有用不完的劲——
　　吃饭的空档，我眼睁睁看着江厌离进进出出，抱来几抱长裙，在床上一字摆开，“久久，你看看喜欢哪些？这几件虽是我的，但皆是新衣，你看看可有喜欢的？这边几件是铺子里买的成衣。原本是该订做几身新衣的，只是我们今日要出发，便来不及啦。“
　　我捧着碗站在她身后，探头看去，一溜的漂亮小裙子，我怎么会嫌弃——
　　看看阿离，又看了看床上的衣裙，我默默点头，“都喜欢。“
　　“喜欢便好。到了蓝氏我们量身再新做些替换。“
　　第一次穿广袖长裙，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在身上东摸摸西扣扣，轻纱绿罗层层叠叠，走动间裙摆飞扬，衣袂翩迁！
　　我同阿离身高身形相仿，她的新衣，我穿着甚是合身，背影看上去还颇有几分相似。
　　不过，走动起来，阿离身姿摇曳，身形曼妙，我……
　　算了，不说啦，默默缩回腿，我乖乖跟着阿离进入客厅。
　　“久久你先坐。我去喊阿澄跟阿羡过来，待会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我点点头，心里默默道，昨天见过你亲弟江澄啦！
　　会客的房间不大，我大致看了眼，便没了兴致！而且主人家不在，我也不好乱逛，便将弓箭放在厅里，站到门口去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