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诗谣·第一世界》幽静Unitac

22、Gear 22

　　只星星点了几根烛火的房间里，像牢笼一样围了四张长桌。
　　中心的位置空缺出地板，木质的地板上，摆放着狰狞的男人的尸体，以及几块看不出原型的焦黑的骨头。
　　“真是恶劣的手法啊～不管是奇古拉还是莱塔那，都是我们的重要成员～像这样子恶劣地杀掉什么的——有些火大呢～”
　　“我从你的语气里可听不出火大。”
　　“嘛嘛…反正你是这样想的吧，‘有实力的未知人物，本来就很感兴趣，这下子正好可以以同伴的死为理由找上门去，真是死得其所～’之类的。”
　　“呼呼呼呼～不要这样嘛～人家会害羞的～”
　　“……恶心的女人。”
　　毫不介意地拿别人的生死取乐，生活在社会黑暗面的人们就是如此低劣。
　　对他们来说，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和地沟里的蛆虫没有什么区别，硬要说的话，也就是“有用”和“没用”的区分而已——有用的人就留下加以利用，没用的人……就毫不犹豫地碾碎好了。
　　“那么，杀掉奇古拉和莱塔那的人，已经调查到了对吧？”
　　“是的——根据情报贩子的消息，他们一共有6个人…目前正滞留在离这儿不远的南方小镇，预计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嘿～很近吗？那真是太好了～看来这场惊喜约会可以顺利举行了呢～”
　　嘻嘻地嗤笑着，涂着妖姬口红的女人眯着眼睛朝长桌尽头的黑暗中莞尔一笑。
　　“你说对吧——『遗忘者佣兵团』的NO.1～异族的暗杀者小哥～”

　　寂静的黑暗中，红瞳的蛇默默地吐信，将猎物的气味如同伤痕一样刻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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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也不要去接100铜币以下的委托了。”
　　这是桑葚面如死灰地走进旅店房间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懂。”
　　这是拔掉卡在翅膀鳞片里最后一根鸡毛的普努赛盎司的回话。
　　这是来到这个名叫『拉斐尔文』的南方小镇的第四天。
　　如炽雀所说，这个小镇里有冒险者协会的分部在，因此，即使是为了有趣也好，可以在这里申请成为临时冒险者来赚赚零花钱。
　　……不过，在拉斐尔文这种地方，新人冒险者想要抢到什么大型委托基本是不可能的。
　　一方面是一些资深冒险者的情报垄断，那些价值好几百金币的委托根本来不及张贴在会所，就会被他们抢走，不过那种委托一般出自名门权贵，炽雀他们也不是特别感兴趣。
　　但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信用问题。
　　协会不会把太重要或者太危险的委托交付给新人，况且这六个人里，有一个是从未现身的迷之男，剩下5个里有三个都戴着斗篷和面具，甚至连登记名都是假名！这么迫切地隐藏真身！太可疑了！
　　“没办法啊——！！这里离白色精灵的森林太近了！要是我的名字被好事的家伙传出去……会死的好不好！”
　　“我……我好歹是异族呢…………不把耳朵和尾巴藏起来的话…………”
　　“我也是，我的名字和长相虽然可能在人类里不熟知，可要是被人传出去会很麻烦。”
　　——因此，这几天，大家都在做一些诸如拔猪草啊逮鸡仔啊放羊啊之类的破事。
　　“辛苦了——如何，从头做起的冒险者很累吧。”
　　“闭嘴啦！炽雀你这家伙——！自己倒是因为有以前的信用所以可以接一些讨伐低级魔物的委托！赚得也比我们多很多不是吗！”
　　“…………基础……不同…………”
　　“诶～我倒是觉得还好呢～毕竟我一整——天都在无所事事，闲得要命！”
　　塔安的无理抱怨姑且不提，炽雀其实也不太忍心让这群人一直干些农家杂活。
　　“既然如此的话，明天开始，就和我一起去接些讨伐类的委托吧，放心，因为有我的信用度在那儿，不会被为难的。”
　　“！真的吗！！”
　　“只、只要不再去放羊……！”
　　“我没意见。”
　　“…………讨伐…的……话……赏金也……比较丰厚……”
　　很好，是全员一致的赞成。
　　“哎！？那不是说我还是得继续闲着！？！不～要～嘛～也给我找点事做，找点乐子嘛～！”
　　“吵死了，塔安。”
　　“不过，反正离明天还早着呢，现在才四点钟……大家这几天虽然辛苦但也赚了不少零花了，在明天之前，上街逛逛，也顺便买点东西吧。”
　　“你很熟练嘛！？”
　　“那当然，”一脸自信地从储物水晶里取出一袋钱币，炽雀早有准备地掂量了起来“人类啊——可是克制不住购物欲望的。”

　　拉斐尔文，与人类东南方的重要经济城市华尔基只有一天的脚程只差，两座城市本身毫无关系，仅因为地理位置靠近的关系，自古以来拉斐尔文一直都搭着华尔基快速发展的顺风车——到了现代，虽说并不算重点城市，可拉斐尔文的主城区也已经十分繁华了。
　　“知道吗，拉斐尔文——在历史上曾经多次发生叛乱和起义军事件，可正因如此，在繁华的表面上，拉斐尔文的背街和地下，都藏着黑市的命脉……甚至说，这里是多个危险民间团体的汇集中心也可以。”
　　“嘿……那多亏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啊？是因为冒险者协会分部的缘故？”
　　“一定程度吧…不过，和民间团体来往的冒险者可不在少数，和我们一样仅仅是为了赚钱的冒险者也是有很多的啊。”
　　“炽雀先生真的……懂得好多啊……！”
　　“喂艾伦休斯，要是问我龙族城市的事情，我也不比炽雀差啊。”
　　“你在吃什么鬼醋啊？？？”
　　漫步在拉斐尔文热闹的集市上，前后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步入武器和材料专卖街区之后，四周就只剩下一些看起来气血方刚的冒险者了。
　　“镁铝榴石（Pyrope）…孔雀石（Malachite）…紫苏辉石（Hypersthene）…啊、老板，最右边那块萤石也请给我看看。”
　　“呐炽雀……我一直很奇怪，魔法学徒基本上都是在塔里的吧？既然如此，为什么市面上还有卖面相法师施法用的材料啊？”
　　“排除偷跑的那部分人——法塔里其实对于『研读师』和『造魔师』以下阶级的魔法学徒管制并不严格，所以民间也会有一些炼金术师和法师在活动……”
　　“魔…魔法学徒的分级制度……很严格吗？”
　　“很严格啊——从入门的『魔法学徒』开始，一级一级地攀爬，单说我主修的咒法学派好了，从『魔法学徒』升上『首席领读』，一般来说没个60年做不到吧。”
　　“…………你这个15岁说这话真是让人难以信服！！”

　　拉斐尔文是座非常功能性的城镇。
　　你几乎能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一切你想要的场所，从酒馆、歌舞剧院、文化街，到妓院、黑市，当然，也包括情报交易所。
　　顺着幽森潮湿的小巷一路向前，推开没有门牌号的木门，踩着嘎吱作响的楼梯朝着更加湿冷的地下房间而下。
　　房间用一个玻璃柜台分成两半。这是顾客与卖家的界线，在进门正对面的方向，柜台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低头看着什么东西，察觉到有人进入房间，才猛地抬起头来，看清来人的长相后，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哦哦——！！老爷！我正估摸着您差不多该来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准时啊！”
　　“吩咐你们调查的东西，齐了吗。”
　　“齐了，老爷您吩咐的东西，早就齐了！”
　　情报商人嘿嘿笑着从柜台下方的木桌里掏出一叠整整齐齐的纸质资料，缓缓地推给了对方。
　　“那些人保密工作做的很好——我们的人花了点功夫，但总算还是调查清楚了……哎呀——只能说不愧是老爷啊！这种对手，换成别人恐怕根本不敢下手吧？”
　　柜台前的男子唰唰地翻着推到自己面前的资料，猩红色的瞳孔冰冷又不带任何感情。
　　“没有这种事，我只是，很注重情报工作，毕竟——”
　　男子抬起头，如同面对的不是活着的人类，而仅仅是会说话，会动的人偶一般，冷漠地说道:
　　“准确无误地杀死目标，才是暗杀者唯一的目的。”

　　等炽雀他们终于结束了在大街小巷里的采购之后，晚风已经渐凉了。
　　“好意外——明明！只是每家店逛了一小会儿而已，为什么时间不知不觉就…！”
　　“…………每家…店铺……平均耗时…………15分钟…………但是…一共…………进了……23家……店…………所以…………”
　　“但是该买的东西都买到了，只能说也不亏。”
　　“我说过吧，人类，是购物的奴隶。”
　　“感觉炽雀先生这句话背后藏着不一般的忧伤啊…………”
　　话虽如此，从大白天开始整整逛了一下午的众人手里并没有提着特别多口袋，多亏了炽雀那方便的储物水晶，带回旅舍后慢慢分就好了。
　　“塔安先生回去后一定又会抱怨的吧……虽然总是那副样子，但…下次果然还是，带塔安先生一起出去吧？”
　　“真温柔啊艾伦休斯——我就不觉得！那神烦幽灵肯定一个没看住就会到处乱窜！惹出麻烦来了还要我们去收场，才不呢！”
　　“重点是，在野外还好，在城镇里没办法让他自由自在地现形…那家伙又总是不肯乖乖不可视化。”
　　“艾伦休斯，对他不要那么放纵。”
　　沿街两边全都是热闹的餐厅和酒馆，在看到店里热火朝天的场景和闻到不断飘出的饭菜香气后，一群人才不约而同地觉得该吃饭了。
　　没有过多的商量，让艾伦休斯凭味道随手指了一家餐厅后，众人纷纷选择了相信人狼族的嗅觉。
　　“嗯？”进店的前一刻，普努赛盎司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
　　“……我的纽扣好像在哪儿掉了，糟糕…虽然我不在乎，但那是有龙族印章的，被其他人捡到的话会有点麻烦。”
　　“这样啊，那要一起去找吗？”
　　“不用，你们先吃吧，我出去找一下，马上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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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离最热闹的街区有一段距离了。
　　两边的屋舍里都没有点灯，在冬天的夜里显得格外冷清。
　　“虽然我说了是出来找纽扣——但哪个纽扣会像这样长腿跑这么远啊。”
　　并不是漫无目的地朝空气喊话，漆黑的夜幕中，金色的龙瞳非常明确地盯着眼前黑暗中的某处。
　　“………………不愧是，帝龙族。”
　　阴影中，缓缓地走出一个高挑的男子，黑得如同吸光的绸缎般的长发垂到腰部以下，皮肤白得像被吸干了血液的尸体，右眼被垂下的刘海遮住，左眼如同红宝石一般猩红。身着一身完美融入黑夜的黑大衣，全身上下除了脖子以上和双手以外一点露出也没有。
　　而他的左手中，正握着普努赛盎司丢失的那枚纽扣。
　　“杀手吗……？优先选我下手，到底怎么想的。”
　　男子不语，只是微微侧头用更方便左眼的姿势看着眼前的目标。
　　“要打的话，就报上名来。”
　　“不需要。”
　　松手让金色的纽扣掉落，在金属与地面发出一声脆响之前——他用右手从左手的手腕处拔出了一把闪着奇异光泽的长剑。
　　“我只是个暗杀者，暗杀者——”
　　乒！
　　如同黑色的闪电一般，锋利的刀锋转瞬之间就挥到了普努赛盎司的鼻息之间，虽然用硬化了龙鳞的手背接住了突袭，对方也没有一丝动摇。
　　“只要确切地杀死目标，就足够了。”

　　普努赛盎司承认了，眼前的男人非常强。
　　和艾伦休斯不同，这男人是个纯粹的暗杀者，几乎不正面接自己的招式，能躲闪的全部都会躲闪掉，自己的速度并不慢，可即使如此，居然也会有因为漏看了男子的动作而受伤的事发生——
　　太快了，绝对非比寻常。
　　战斗持续了不到5分钟，两人的气息不相上下，但是，从体格和体力上来说绝对是普努赛盎司比较有优势，因此……
　　“住手吧，比消耗你是耗不过我的。”
　　轻松地用坚硬的龙鳞弹开对方的刀刃，普努赛盎司甚至怀疑对方一开始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只用刀就想杀掉龙什么的，现在的杀手们不会这么天真吧？
　　男子闻言停住了脚步，在盯着普努赛盎司几秒钟后，兀自叹了口气。
　　“虽然……并没有说明的必要。”伸出瘦长的手指指向地面“我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转移注意力。”
　　“——！！什！”
　　顺着男子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颗颗只有拇指盖大小的半透明琥珀。在看到那些琥珀的同时，普努赛盎司的眼里露出了震怒的神色。
　　“好家伙——！你竟然！！——”
　　“封龙石。”
　　一颗颗的琥珀如同被点燃一般发出金色的光芒，彼此间的光芒互相辉映，在普努赛盎司的脚底下形成了一个半径越2米的圆。
　　“可恶……！！”动不了，脚下就像被大地吸住了一样，从双腿传来的焦麻感如同触电一样传遍全身。这个男人用的，是在龙族眼里最为不齿的招数！
　　封龙石是，在人类和龙族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和谐以前，由一群被称之为「龙猎人」的家伙开发出来的，人造的琥珀。只要使用方法合理，这种琥珀就可以制造出一个专门针对龙族的结界，把龙牢牢地困在里面，甚至活活困死。
　　不计其数的龙族被龙猎人们偷袭、抓住、杀死，掠夺龙满身的财宝，甚至连龙血也可以全部抢走！
　　然而这种技术，在人类政府下令禁止猎龙后就应该被全部取缔了才对！时至今日，就算在地下黑市里还有买卖，也不是那么容易搞到手的。
　　“混账——！！用了这种手段的意思也就是————你已经…做好承受我怒火的准备了吧！！”
　　“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你！如果不让你用鲜血作为代价————”
　　“我枉顾阿瓦卢恩之名！！！”
　　震怒的龙鸣之音消失在越来越耀眼的金色光芒中，等到光芒褪去，四周重回黑暗与寂静后，男子镇定自若地上前捡起地上由一颗颗小琥珀重新合而为一的巴掌大的封龙石——里面有一股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我，作为暗杀者，唯一的目的仅仅是，准确无误地杀掉目标，仅此而已。”
　　“情报工作很重要，为了完成任务，我会把你的同伴像你这样——一个个分开，一个个击破。”
　　“第一个目标，普努赛盎司·阿瓦卢恩，无力化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