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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Gear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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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从尚且幼小的年纪起,就记住了孤独。
那个人,在尚且不知对错时起,就记住了争夺。
那个人,于尚且不在乎生死时起,就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憎恨。
啊啊……我又何尝不为他可惜,为他那错失的童真与独属于他自己的那份爱而惋惜。
然而,纵使我有如此之大的力量,足以颠覆这天地,足以改写这时代的力量。
——当他伸出手用稚嫩的手指轻压我的嘴唇时,我亦是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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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葚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一片黑暗。
“!?这里是——炽雀的魔法吗!但…怎么回事……?这感觉,不像是魔法的致盲效果,倒更像是……”
被真正地拉进了一片黑暗的海洋里。
“………………”
的确…自己记得炽雀在和龙王对峙的时候,用很奇怪的语言发动了某种魔法……那魔法仅仅是启动的效果就超出了自己对魔法的认知,以至于有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世界正在被扭曲”的错觉。
而当视觉被那黑色的锈迹吞没后,再醒来就是现在这样了。
“真是的……这种会把所有人都波及的魔法!倒是提前说一声啊……!?”
从地上爬起来习惯性地拍了拍腿,再抬头张望一下,这地方方向性全无,即使走动也无法判断距离,贸然独自去探索的话,说不定会触发什么危险的陷阱也说不定。
“呜嗯……但是,为什么炽雀会在那种关头用这种魔法呢…呜————!!想想啊桑葚!!炽雀那家伙!不会无缘无故用这么大的魔法的!”
然而,别说炽雀的目的,桑葚抓破脑袋连这魔法到底是什么都搞不懂,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开始怀念炽雀那无休无止的解说。
“…………pu…”
“哼嗯?!”
微小的声音没能逃脱桑葚敏锐的听觉,那声音毫无疑问来自于自己身后——唰地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什、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小心翼翼地挪步过去,在无法用视力确认之后,又俯下身犹豫地探出手去。
“!?这,这是——这不是地面!虽然看起来都是黑的,但这里!很明显软软地就像一摊果冻一样!”
怎么办……这个空间没有别的路,要试试看吗…………
“唔————!!可恶!!这笔账我记下了!!!!”
纵身向前踏去,身体便犹如一脚踏空般,垂直地掉进了更深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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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热。
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焦臭味。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婴儿的啼哭,女人的啼哭。
匆匆的脚步声,有很多人在跑着。
[真吵,太吵了,不要再吵了。]
眼前恢复视觉,却只能看见一片焦黑的土地,抬起头来,眼前是如颤颤巍巍的老人一般,哆嗦着矗立在地面上的被烧得只剩木架的房屋。
然后,知觉也回来了,使自己察觉到这点的是双臂和双腿传来的阵痛。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被火焰燃烧着死去啊。]
燃烧。
代表了光明的火焰,在燃烧着。
如同漆黑的凤鸟被晨曦席卷时蜕变的羽毛一般,华丽,绚丽。
虽然灼热,但却温暖,虽然刺眼,但却明亮,虽然如此地致命,虽然摧毁了人们所熟知的一切——
但仍然无比地美丽。
然后视线远去了,望向更远的地平线,望向更深的,青灰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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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呜哇啊啊啊啊啊!!!”
被后颈处的巨大拉力猛地揪出来,就像沉溺在水中的人被强行拉上岸一样,虽然根本没有水,却产生了溺水一样的错觉。
“——真危险…喂桑葚,为什么要擅自踩进去啊?”
“咳咳咳咳咳……!!!炽…炽雀!!??”
这个空间里,理应是没有光的。
但他看得真切,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这红色的人影如此清晰。
“Paperback labatur(崩离的螺旋)是…………会分解出人的记忆和感知,并在一定范围内随意拼凑的陷阱…如果没有他人的救助的话,恐怕会一辈子沉溺在这些回忆中也说不定——八阶法就是这样,相比物理意义上的摧毁,更加注重灵魂层面的打击。”
“我用这个魔法,是希望依靠那些‘陷阱’来克制住夏娃,虽然是无差别攻击——但正如你看到的,我有特殊的手法可以脱困,接下来就去找其他人吧。”
就在炽雀起身想要离开时,突然,垂下的袖口被人轻轻地抓住了。
“…………桑葚?”
“…我…………刚才看见的……不对…那种感觉,不只是作为旁观者的‘看’而已,那是——”
“振作点桑葚…我不知道你看见了谁的回忆,但是——”
“是你的。”
“…!”
一丝忧虑如同静波中的杂音一样悄悄地掠过炽雀深红色的眼底,又在转瞬间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平静。
桑葚抬起头,直勾勾地睁大他那只有淡淡玉绿色的眼眸,看着炽雀——看着刚才那如同幻觉一般凄美回忆的主人。
“…………不要,去死啊。”
“————什么?”
手腕上的拉力突然增大,措不及防间没能站稳的炽雀被这股力量拉得摔倒在地,顷刻间,他又被狠狠地抱住了。
“…桑葚……”
白色精灵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怀里面无表情却略有疑惑的人类,他能说什么呢?他应该怎么说呢?自己说的话对对方而言,真的有必要吗?
悲伤与无奈融化在更深的纠葛里,在白色精灵的心中搅和,分离,又凝结成新的东西。
愤怒。
“你——这——个——大——混——蛋——!!!!!”
倾泻而出吧,不要再把那些苦涩的,如同干枯生锈的荆棘一样的痛苦自己咽下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面对这个该死的人类时就是如此地不理智,为什么——
自己没办法放着这个混蛋不管呢?
“答应我啊!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天塌下来还是大地裂开!你都不许——不许轻易去死!”
说什么蠢话呢……人类的寿命何其短暂,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这种话…这种根本就是在使性子的话,为什么……
“好啊,我答应你。”
“!”
那双可以使出如繁星般绚烂魔法的手,绕过自己的腰侧,无比肯定地回抱住了他。
“让你看见了不太舒服的回忆,对不起,但是…那只是回忆而已,现在的我早就不会那么幼稚了。”
“有人教会了我什么是愤怒和憎恨,也有人教会了我什么是喜悦和爱慕。”
抱住自己的手放松了力度,像是要安慰什么人一样,轻轻地拍了拍。
“但是你不一样,你——刚才是真的在担心吧,明明和自己毫无关系,明明相处的时间还不算长久。”
愣愣地抬头,想要为自己的理由辩解,想要更加清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
柔软地抵住自己欲要张开的嘴唇的,是对方细腻的指尖。
“你是无比温柔的,桑葚,所以,不用去指责谁,就让答案于自己心中明了吧。”
从漆黑的世界中脱出的时候,桑葚久违地产生了一点不真实感。
“我还要去把其他人拉出来,桑葚你在外面要小心点啊。”留下这么一句话,炽雀再次跳入了魔法留在现实世界中的那条小小裂缝之中。
眼前的剧院和之前如出一辙,环视四周一看,居然发现艾伦休斯已经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角落里了。
“艾伦休斯……!你也是被炽雀拉出来的吗?”
“啊、桑葚先生!不…不是的……那个……我…我是……”
艾伦休斯的脸上闪过一丝怯色,但他也明白这种事不应该说谎。
“我是……在魔法里,死了一次,才……”
“!!?死了一次?!?”
“呜哇哇哇啊啊啊桑葚先生——!请,请不要这样大力地摇晃我啦桑葚先生————!!”
白色精灵震惊地抓紧白狼的肩膀前后摇晃,然而这样下去对方除了眼泪以外什么信息也抖落不出来。
“呜——呜诶……”
“别、别哭啊!又不是故意要…啊啊我知道了!!我不过问了行了吧!”
“对…对不起……桑葚先生…………”
“不要跟我道歉啊……!?不过…那居然是会死的啊……你到底是‘陷入’了谁的记忆啊?”
“我也不清楚……只是…感觉非常难受……就像……就像————对,被最爱的人亲手杀死一样!”
“————!?那、那应该不是塔安就是夏娃吧??毕竟只有他们两个已经死了……”
“说的也是呢……”
再稍等片刻后,CA-11和塔安的身影也从裂缝里被踢了出来。
“好晕…………有点……混乱…………”
“太过分了啦…!居然不由分说地把别人重要的记忆给曝光了……!!啊、CA-11你没事吧?想吐的话可以吐哦~”
半晌后,炽雀也从裂缝里蹦了出来,如今——留在里面的就只剩下夏娃、奥斯弗利德,还有普努赛盎司三个人了。
“炽雀先生……!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普努赛盎司先生也拉出来呢…!!如果他和我一样交换到了夏娃或者塔安的记忆的话——”
“不……我去找过他了,是他自己要求要再待在里面一会儿的。”
“诶?”
“八成就是那么一回事吧——他,找到了他父亲,龙王奥斯弗利德的记忆。”
如果父亲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让夏娃有机可乘,那么由自己去亲自见证,再由自己亲自去解救他,这是理所当然的。
在场没有人不能理解这份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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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走廊内,端庄地站着两列龙族士兵。
整个走廊寂静无声,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以外没人敢多出一口大气。
然而自己又何尝不是紧张着的呢,如今在走廊的尽头,门扉的另一面,正寄予着他此生从未想象过的希望。
[龙王陛下!!!!]
从身后飞速接近自己的,是他最衷心的臣下,黑发的中年男性喘着粗气,瑞瑞不安地不停瞟着产房的方向,相比来说,自己是不是冷静过头了呢?
[陛下!您在做什么呢!皇后殿下可是一直在等您啊!!快一点——啊啊,我能理解,陛下,您的一生中还从未诞生过子嗣,所以对您来说这种感情是陌生的吧…微臣可不一样!微臣身为5个孩子的父亲,可是深知‘母亲临产时当父亲的居然不陪在身边’是多么可怕的事啊!所以,为了避免您事后被皇后殿下唠叨!来,快去吧!]
真是一如既往的聒噪啊…罗斯·伯德,好了好了,不要再催了。
不过——
喂,罗斯,我自认自己的为王之道是正确的,虽然有些违和…但,你认为我,也会成为像你一样的“父亲”吗?
[哈啊——您在说什么呢,奥斯弗利德陛下。]
[您是统治龙族走向繁华的王,是被所有子民爱戴的君主,是连我这样的混血种都愿意重用的贤明之王,这样的您,居然在皇后殿下的产房门前问这种问题?不止皇后殿下,连我都要说道您了哦。]
………………毕竟我没有经验啊,犯不着这样嘲笑我吧,罗斯。
[龙王陛下,其实您就是紧张过头了吧。]
……真的很啰嗦啊,罗斯。
[哈哈哈…!行了,龙王陛下,催您是我的不对,现在,快进去吧!]
罗斯·伯德露出笑容,周边的士兵也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你就去吧,陛下!]
[请替我们向皇后殿下示以敬意。]
[去吧!陛下!]
啊啊……就是这样啊。
我马上就要诞生于世的孩子啊。
新生命的诞生,是被世上所有生物所祝福的,无比美好,无比神圣的事。
伴随着你的诞生,我也将要成为“父亲”。
我…必将用尽我的一生,去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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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沉寂的海洋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昏迷不醒的父亲。
“……是这么一回事啊……”
没有堕落,没有松懈,没有恶意,也没有阴谋。
自己的诞生,在父亲眼中就是如此的快乐。
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世上没有哪个称职的父亲会不为子女的降生感到喜悦,这世上亦没有一个子女理应为自己的降生感到愧疚!
“父亲——请用我的血,醒过来吧,我们这两个不够成熟的男人,还要去听母后唠叨才可以啊!”
炽热的鲜血从掌心流出,喷薄而出的热量唤醒了刻在血脉里的羁绊。
这就是「龙之血」。
“普努…赛盎司……”
如同被点燃的薪柴一般,血浓于水的命运被点亮,然后,撕裂了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