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唯寞

5、密友造访

　　趁着宿舍人不在，以往懒惰的我也下了决心似的打算收拾一下被室友抱怨不已的书案。虽说是乱中有序，但这样也的确碍眼了些。况且习惯了纤尘不染的卧房，再回宿舍见这么杂乱的场景，谁见了不堵心闷气？我不觉好笑，什么时候自己也会为别人去想了，还是习惯成自然，甩不掉了？翻整着不知是否已成废品的书本，突然有些烦耐，忍下将其掷于楼下的冲动继续整理。如若不是这次良心来袭，我恐怕早是忘记重压之下有着即将枯死的记忆。它们如同重获新生般翻飞旋舞，真是懂得哗众取宠。只是为何不死？该庆幸命运的安排吧。赌气又似解脱的放下手中的物品，看着在地上依旧忸怩摆动的片片思绪，不由神趋九霄。几年前，天也是这么蓝，薄云几片不见阴霾。。。。。。
　　“叩，叩，叩”简单而有节奏的声音总算将我不知飘游何处的魂摆轻拉回来。这声音倒未使一向不喜他人打扰的我蹙眉不悦，因为它如同门外之人一样被灌以良好的教养。“请进。”门被轻轻推开，出现了一席素衣的女子，清雅端丽的面容，身姿也是仪态万千的婀娜。平素无奇的衣衫也被她称得秀美飘逸。女子甚是好看的樱唇逸出清灵明澈的笑语“吴辛，你的欢迎总是特别。”我恍如初醒，才想起室内的一片狼藉。我并无尴尬的笑笑，示意她坐，不管地上的阵阵哀号，踩踏过去。并不承迎，擦过她身旁为她倒水。烧开的水擎着热气奔出，仿佛对关押之事早为不满。我摸着杯沿，那气焰便专扈地不容人靠近，水还是很烫。“温水”低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不禁皱了皱眉，不知道她为何偏好这气息虚无又颇带温意的液体。我随意拿起自己的杯子浇在依旧烫手的杯子上，那是刚刚还存有冰块的水杯。我不习惯莫名等待，她亦是。我将杯子递给她，摊开手心，大片淤红，而手背却透着沁骨的寒。她并不看我而是欠身去拾地上的纸。“你果真有心事。”优雅平缓的声音又自飘来。我笑而不答，转身去忙别的事。
　　“吴辛，这个？”我转回身见她手中捻着一张像是染了血的纸，方寸不到，却布满了红色字迹。我对她耸耸肩，表示自己不介意，便又着手眼前的事。那大概是七年前所写的，没记错的话，那时的字迹尚算隽永随性但已无稚气，不似现在的波澜不惊，死若尘灰。
　　——我想摆脱一切，当然也包括你，怎么才能让你明白呢？这的确是件苦人的事。有些癫狂的被惊扰，片刻就撕裂未曾完整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哀号伴着苦痛蛊惑着我，仿佛碎断的残肢由于皮肉的包裹看上去依旧完好。美丽的幽红液体怂动着骨中的汁液缠绕交织，在肤下涌动。动人如斯，让你急欲探个究竟，患祸如斯，使人不觉有些疯痴。冰冷的无机质泛着异样的光芒，诚然如月色下青白的獠牙，灵动而荒凉，却也并无羞耻的张扬，这景致总是轻易勾起深层的糜烂腐气，荡起的悲重怨气佻挞着推拒所有的血流，清雅却也媚俗，但也无从婉辞这般扼杀的引诱，更何如此浅陋粗鄙的我？冶艳妖幻的触觉在皮囊之下悄然蔓延，尖锐的铁器顺着濒死的纹理蜿蜒而上，几处狰狞略失美感的创口透着初次尝试的戆拙与低劣。我不禁垂目嗤笑，似乎什么都不太擅长呢。极尽兴致，却也只是仓皇收场。我颓然坐在血泊之中，说不出有何意味。纠结亦或释然？迷失焦距的瞳仁像溶了水的墨迹，散去飘远。模糊欺迷的世界投下了一层浓烈的阴影，腥黑臭浓的毒液顺着画沿盲乱奔下，但这错杂与无理可是成功吸去所有目光，显得有些许讽然。随着温热红液弃嫌不及的离去，绝迹无处的寒郁也变得放肆大胆起来。身着稀渺的薄纱，舞着婀娜的身姿，姗然来至。给了被遗负的我些许宽慰，我颔首而笑，对此似乎心中早有希冀，甚至迫不及待的承迎那蚀人心骨的凛绝，痛楚却不足以让人晕厥，像是在清醒与沉沦间作着最后的商榷，柔软而不妥协，讥诮嘲讪着无力与嬴弱。恍惚失措之间，让我有刹那妄为后的悔意，也更是对自己拖沓的戏耍。在满布疮痍的身躯之下，再增与多少刺伤或是在结疤的旧痕上反复几次才能把自己活活痛死？呵呵，我果真是个自觅无趣的家伙。屏除所有，仍旧无能剥落附人本性的懦弱与贪享腐堕之气，如本能的反应，无力挣离。而无数次的自我放逐，只是将凄楚的邪肆无耻逐步挥霍。责难犹水胜火，但早不能将诈滑奸毒之人降制。如此一来，还有什么言语举止不是徒劳？可惜，当初不应有逆流的一时之勇。束身缚心，没人泥潭深壑外露的收容罪孽的血口之中。一个被自我意识绑住手脚的卑微小丑，用以自居的所谓高尚也不过是任人戏谑把玩的诱因，因为蠢笨已极的人最为人嫌恶。换言之，即是我若以人之欲，逃离的该是自划之地。这也就是为何不屑一切之人，在顿悟之时会灭己以作了断。摆脱一切是吗？那么自我毁灭吧。理智最后的友善提醒。呵呵，恩。礼貌之余也存感激。觊觎所有妖媚艳娆的我，已将自己推出，任人唾弃。那自我摧毁而已，岂不容易？是可摆脱的佳辰了吗？也许吧，惩罚却没结束。。。。。。——这便是薄纸之上的所有内容，我失笑，嘴角上扬一个诡异的弧度。
　　“她的文字有些晦涩难懂吧。”颇为成熟的语气平缓的听不出疑问。
　　“恩，也许她并不认为要让他人从中读懂什么，哪怕会因此误解她。所以许多话都是欲言又止，时而隐晦，不甚明白。或许她不在乎不屑于她之人的任何想法。从这一点看她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不是吗？”算不上是冷漠但也绝无关心的语调，听上去却又似是在辩解什么。辩解？还能评论什么呢。若是她知晓是我所写，不知又会是什么想法，到时候，恐怕就不止以异类论之了吧！视如蛇蝎的眼神又或是假意礼貌谦和的回避，怎样的表现都不足为奇。眼角藏起笑意，对自己时而冒出的想法感到无奈，怎样都改不掉的坏习惯呢——嗜血自残的特质。
　　“或许有些奇怪把，不过，每种想法都有存在的理由。”她似是觉察出什么，却也不挑明，有些漫无目的的说辞。
　　“呵呵，当然，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共识。”她的想法有时不只奇怪吧。
　　“即便没有他人牵制，人也总喜欢自我禁锢，这层桎梏至死方休。”听着极为和善的语气，是不经心的游说与劝阻，这也是我所欣赏的方式，我与她都不会在语势上强求对方。尽管是背对说话者，但还是能描摹出她优雅的举止，感受到她谈吐的得体，这些似是她柔软浓密的黑发从一出生便长在她身上。她本是不该萌生太多界外的东西，不过，这些话从她口中道出并不突兀反是让人安心。
　　“人似乎都是聪明但也同样愚迟的。”
　　“而这份挣扎终是让人疲惫的。吴辛，你可曾注意你的边防即将崩溃？”那份笃定，让我在她面前只能退回到孩子的位置。“清傲如你，本不易于。但若你愿，纵是长袖善舞，巧舌如簧之人又怎可与你相比？”她是个能洞悉人心的人，怕是她心中早有答案。
　　“我不知道，只是大多时候感情屈从了现实，我亦不是洒落之人，这你本就知道。”我不瞒她，因为着实没那必要。
　　“从不见你对人不假以辞色，倒是让我有几分意外。此人的手段并不高明，但也无非是个警告。若不回应，怕会纷扰不断，你可曾想过？”她的关切越发明显，看来事情严重之势比我所想更甚。
　　“我并不惧怕，只是败给了寂寞。”我像是无法破壳而出的幼雏，蜷缩在壳中，无半点余地周旋。
　　“小满的一时任性可招不少事端，倘想保她，绝非易事，你总不能一直塞耳蒙目。”她的语气依旧和缓低婉，半无焦躁。
　　“我不懂，亦不想懂。只是这次祸端与她无关而已。”我并莫踟躇，细听仿佛还带着笑意。
　　许久，当我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如游丝般的轻叹飘入耳中“吴辛，你是个寂寞怕了的孩子。”我哑然，这的确是事实，我无从否认的事实。
　　我转身，踱步向她，在她身旁坐下。她是个绝丽的女子，仅是侧面就已让人瞠叹惊艳。
　　她用臂轻拥我，让我得以枕在她肩上，她虽瘦弱，但却让人满心柔软。鼻息间可以嗅到淡淡香气，让人神闲。“那时你几岁？”她问道。
　　“十四。”我并无意外的回答，她本从一开始就知那是何人所写。
　　“那个时候的世界如此狭小，即使小到只容自己，可缝隙之间也注满寂寞。”仿佛我们只是在一起回忆着年幼时青涩的往事。
　　“不，它已将我吞噬，那是它的世界，我才是被主宰之人。”我有些恍惚，只觉一股睡意来袭，却仍是无法入眠。
　　“睡吧。你眼中的懈怠，恐怕你已几日无眠了。”她清幽的说着，怎似讲着古老的传说，如同催眠般使我昏然睡去，坠入个莫以名状的世界里。
　　“醒了，我以为还要晚些时候。”身下一片柔软，身上则俯着一张薄毯，她仍旧坐在床边。我看着窗外的霞晕回到“我睡了很久。”
　　“恩，你果真累了，却从不向人求援，你当真谁都不信吗？”平和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久等而改变。不知是否是倦意未消，我总觉是看见了她略有凄悲的笑。
　　“他是何人日后定会清楚，累及于你，实无必要。”话语里依是不变的冰静。
　　“吴辛，你不是谪仙，需要无所欲求，已然放弃在乎之事，却还去救赎他人。”听出她话中的深意，我颇觉好笑，我与人关怀，但无在乎。对你如是，他人亦然。
　　“好了，时间不早，我要回去了。不过，这件事你还需谨慎，你懂我意思，毕竟能影响你心绪之人定不会简单。”她起身，准备离开。我下床，因为有些不适初醒之寒，身体不禁瑟抖。我走到她前面替她打开门，她冲我微笑算是告别。待她出去，我倚在门侧，任落日将她的背影拉长，直到走出宿舍楼的大门她都没再回首。我低下头，看着刚才还留有她身影的地面，那上面似乎是残存着温度的，让我不由想用手触碰，但我并没有。我有时很是厌恶从身体中发出的禁令，控制我的行为。我将头靠在门上，垂睑合目。——荻轻，或许我该信你。你的家庭背景中，到底你是如何存活下来，即便我不曾见过，但又岂会猜不到？你同情我亦如同情从前的自己，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我便认清这点。家沉宦海，聪明如你，所用手段必非寻常，只叹你那乖张狠戾，我无幸得见。寥寥数语便达目的，心机城府若论机狡孰可及你？伶俐绝顶之人，我最不善应付。故是朋友，又焉能不使人疑顾？你与人无害，莫知已然伤我？荻轻，你藏隐甚多，我又怎无知觉？信你，便绝后路，我只适独存。

作者有话说

　　那阵子真是不会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