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魔王要宠我？》亚丁稻草人

3、第 3 章

　　车门从段祉祯身后关上，何商宁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两个人简短地说了几句，段祉祯用眼神向车对面的叶钦示意了一下。叶钦收到指示，立刻指挥车后的载人卡车，面向劳工排成一排，便于他们上车。

　　路冉和夏楠坐在何商宁给他们准备的桌子前，正对着排列整齐的劳工。天气渐冷，本来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现下见到圣安这收人的阵仗，又暂时忘却了寒冷。

　　“这两个人是谁？”路冉忍不住小声问边上的谢楠，何园长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可不常见。

　　“圣安的上校段祉祯和少校叶钦。一会儿少说话多做事，听说这上校不好惹。”

　　夏楠直着上半身，连脖子都没动。嘴巴小幅度努动着，路冉也是勉强才听清楚。刚想夸他一句消息灵通，身前的桌子上忽然啪一声响，多出来一大叠文件。路冉走神的间隙，已经有人过来了。

　　“劳务合同。”叶钦笑意盈盈，指了指那沓文件，“所有人都要签署哦。辛苦了两位。”

　　“少校！”路冉忽然出声把他叫住。

　　“有问题？”叶钦的目光落下来。

　　路冉有些尴尬地回看他：“我们……不识字。他们……”她眼神越过叶钦，看了眼正在候场的应征者，“应该多数也不识字。”

　　“没事，按手印就好了。”叶钦不以为意。

　　等他走了路冉又忍不住对夏楠嘀咕：“上面写什么也不懂啊，就这么按手印了？”

　　夏楠嫌她多事，瞥了一眼，语气颇不耐烦：“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来这么多话！”

　　路冉撇撇嘴，不再说了。一旁的夏楠认真摆弄起红色印泥来，手边的名单摆放的整整齐齐。路冉见状，也不再多管闲事，对照着鬼画符名单，把底下的人挨个叫了上来。

　　事实证明，是她多虑。没有人对劳务合同提出任何异议，干脆利落地按下一枚枚鲜红的手印。也许是在冬岭这恶劣的环境下挣扎了太久，这里的人们早已失去了很多东西，变得麻木又逆来顺受，甚至把圣安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交接仪式进行得十分顺利，从圣安开来的载人卡车被渐渐填满。

　　瑟瑟秋风早已把路冉吹僵，时不时缩着身子揉搓红肿的双手。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个应征者，路冉对她印象深刻。不仅因为她是自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搜山搜回来的，更因为她那稀有的血型。

　　简沐佳显然也早已冻僵，嘴唇冻得发白。一头乌发散落下来，盖在她单薄的肩头。

　　“这里。”路冉对她点头示意，指导她完成最后的手续。

　　整个过程简沐佳一言不发，按完了手印，立刻快步走向了泊在前方的载人卡车。

　　“站住。”一位士官模样的男人，忽然厉声喝住了简沐佳。路冉循着声音，回头看去。简沐佳背对她立着，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小男孩。路冉想起来什么似的，立刻站起来走了过去。

　　“小孩不能上。”少校叶钦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已经过来。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立刻做出了判断。

　　简沐佳拖着弟弟的手，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可是……当初说好的呀。”

　　“哦？谁和你说好的？”叶钦笑得人畜无害。

　　路冉听到了叶钦的问话，加快脚步走上前，还想挽回一下局面，谁知被简沐佳抢先：“她。”

　　路冉被她这一指指的无处遁形，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叶少校，这个……因为她弟弟还小，你们看能不能……？”

　　“不能。”叶钦眯着眼睛看她，斩钉截铁道。

　　少校话一出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面对分离，两姐弟开始默默抽泣，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路冉生平最怕看到人哭。虽然她自己也大不了简沐佳几岁，这个节骨眼上却心软了。该死的嘴巴快过了路冉的脑子：“家里大人全都死了。这小孩不过六七岁，让他独自在冬岭生活，等于杀了他！”

　　叶钦没想到路冉看着柔弱，竟然还有顶撞他的胆子，眼神突然凛冽起来：“你是在……指控我杀人？”

　　这句话极具震慑性，路冉的理智也被他吼回来了。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言，她懊恼地想去撞墙。“不不不！您误会了少校，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可能指控您呢！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只是……只是想给他们姐弟找个解决方案。”

　　“什么方案，你给我说说。”叶钦双手交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路冉。

　　其实她也就这么一说，根本还没想好对策。现在叶钦问上来，路冉心里一下子犯毛了。逞一时之英雄，没帮到姐弟俩，现在她反而更担心自己。

　　路冉一时手足无措，嗯嗯啊啊地答不出话，转头想搬救兵，却瞥见不远处的夏楠故意错开她的目光，埋头整理起了桌上的文件。

　　这个夏楠，关键时刻果然靠不住！

　　“怎么样？办法想好了吗？”叶钦久等不见她答复，语气有点不耐烦起来。

　　路冉绞着手指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头顶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和叶钦的清朗声线不太一样，这个男人的音色低沉浑厚。“既然是她答应的，就让她带回去好了。”

　　“？”路冉头顶一串问号。抬眼冷不丁地撞上了男人犀利的眼眸。浅褐色的瞳孔，很特别，和路冉看过的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

　　叶钦喊了一句“阿祯”，退开两步给他腾了个位置。旁边的士官则恭敬地叫他上校。

　　段祉祯的眼神扫过众人，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让人不敢造次。

　　“小孩让她带回去，大人跟车走，有问题吗？”段祉祯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是问句，却是不容置噱的口吻。士官哪敢说话，立刻开始行动。简承言被迫与姐姐分开，站在原地嚎啕大哭。这哭声将路冉的思绪也拉了回来，意识到了段祉祯口中的“她”指的就是自己。

　　“上校！我自己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我……我怎么照料的了一个小孩子？况且我也不会啊！”路冉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难处，再抬头却发现段祉祯早就走远了，“诶！上校！上校——！”

　　叶钦看她这副引火烧身的模样，竟然觉得有点好笑，模仿她之前的口吻道：“这小孩不过六七岁，让他独自在冬岭生活，等于杀了他！哈哈哈哈……”

　　“……”

　　载人卡车陆续启动，发动机发出巨大的声响。

　　路冉目送车队渐渐走远，目光又回到眼前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小男孩——长得倒是挺可爱，可她真的不想带一个拖油瓶！

　　这时候叶钦又晃晃悠悠的靠过来，神秘兮兮道：“诶，小姑娘，你知道上校有个外号叫什么吗？”

　　刚刚还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官威，现在却笑盈盈的喊她小姑娘。路冉对他这份自来熟有些消化不良：“不……不知道啊少校。”

　　叶钦走过来弯下-身体，更加靠近路冉一些，嘴里幽幽吐出两个字：“魔王。”

　　纵然有一百个不情愿，路冉也不能违背魔王的意思，无可奈何的将简承言带回了家。这次工作她收获了几箱罐头食品和维生素，少说也能吃一个月，本来是件开心事。然而再看看边上这个乳臭未干的“赠品”，路冉又笑不出来了……

　　父母死的早，路冉被百乐湾曦姐收养。后来渐渐长大，她不想靠皮肉吃饭，就早早离开了那里。她自立很早，又独来独往，忽然身边多出来一个人，还需要她来照顾。好几天过去，路冉都没法适应。更要命的是，简承言看起来小小的一只，饭量竟然也不比路冉小。也不知道之前在山里究竟是饿了多久，每次路冉开罐头，小家伙都像饿狼扑食。

　　路冉算了一笔账，原本家里的屯粮，够她一个人吃一个月。现在加上了简承言，即便她每周都去排队领派发物资，吃个两星期也紧巴巴的。等屯粮吃完了，那不就完蛋了？

　　这种世道下，路冉不得不未雨绸缪起来。她认识的人里，有路子找到工作的人不多，她只能又去找了夏楠。

　　夏楠看到她一点也不意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揶揄道：“哟，才一个星期，就扛不住了？”

　　他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令路冉很不爽快，再加上那天他在日落公园见死不救的表现，路冉气不打一处来：“好歹朋友一场，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说这种落井下石的话！”

　　夏楠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脸不满地说道：“我早就说过让你别多管闲事，出了事没人会救你的。你要是存心作死，我也不会拦你，但是千万别带我下水。虽说这日子过得操蛋的很，但是这条小命我还是看得很重，不想那么早死！”

　　路冉的话也不知道触动了他哪根神经，引起了这么大反应。

　　“我也想活着啊……我要不想活，就不来找你了。”

　　“不是要逞英雄，强出头吗？”

　　“哎呀，我那真的是一时冲动！”这事路冉也已经懊恼了一百遍，“要是重新来一遍，我绝对不管这闲事！”

　　夏楠呵呵冷笑一声，似乎不大相信她的话：“工作嘛，暂时没有合适的介绍给你。不过我倒可以先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

　　“你带回来那个小孩，胃口不小吧？”

　　路冉点头。

　　“口粮不够了，是吧？”

　　路冉又猛点头。

　　“把他送回去不就完了？”

　　“送哪儿啊？”

　　夏楠恨铁不成钢，提高了嗓门：“哪儿来的送哪儿啊。段祉祯送你的，给他门口放回去不就结了。你这脑筋怎么不带转弯的？”

　　“放回去？那要是他们不收呢？”

　　“不收就不是你的事了，你管那么多干嘛。你自己好好想想，那小孩和你非亲非故的，你真要养他一辈子？”

　　一辈子？这字眼听着怪吓人的。

　　夏楠的主意谈不上高明，但是路冉也确实着急摆脱目前的窘境。没做太多思考，路冉心一横，照做了。

　　捡日不如撞日，当天晚上路冉就带着简承言到了圣安士官落脚的官邸。官邸距离日落公园不远，是附近一带保留得最好的一幢小洋楼。过去直接对着大马路，来来往往都能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砌起了高墙，现在只留一个通道进入，还有士官值守。

　　路冉趁着夜色把简承言带到了围墙边，又给他手里塞了两个圆面包。“沿着这墙一直走，走到有人的地方，就说找段祉祯上校，知道了吗？”

　　简承言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路冉说罢，独自撤到旁边的乱石堆后面，又挥了挥手，示意简承言独自往前走。小男孩得了指令，真的朝前方执勤的士官走了过去。

　　说来也巧，简承言刚刚怯生生地和士官搭上了话，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就横冲直撞地开回来了。车子到了门口停下，右侧的车窗慢慢降下。

　　路冉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