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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见难别亦难 ...

  •   19、见难别亦难

      不能不回答议政公主的发问,但风敛月实在是难以启齿,脸上又浮现了淡淡的赧红:“戴蝉衣是娼-妓出身,生性浪-荡,在……床第间什么污秽狐-媚的花招都敢用,而家父的身体……原本就不算太好,成日与戴蝉衣纠缠,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某天夜里被她诱哄着用了大量的……助阳药物,于是……”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两句话简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松赞卓格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仿佛生怕大气一出就会忽略掉风敛月说话中的某些重要字句那般,待听她说完后方才追问道:“你能确认是戴蝉衣害的你父亲?”
      她说话的时候,有异样的光彩在那双浓眉下的美丽眼睛中闪闪烁烁。
      风敛月点头道:“我请了仵作验过家父的尸身,仵作说是使用大量春-药所致。正是她为着取乐,反而害了家父性命。这是家丑,不好报官,我当时又年幼心软,就只把她责打一番,驱逐出门了事,早知今日,当初我势必不会轻率饶过她。”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松赞卓格十分满意,所以她蹙紧了浓眉追问道:“你确定?你真能确定你父亲的死因只是意外,而不是别的原因?比如说……你的家人对他不满,想为你打抱不平,用了别的、仵作所查验不出来的手段?”
      风敛月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天哪,如果她没有料错的话,议政公主恐怕是对国王动了杀心!
      或许再没有人比风敛月更能理解松赞卓格此时的心情,一个发现自己已被生父视为弃子的女儿的痛与哀。实际上,风敛月自己小时候受折磨的时候,也曾想过,人人都说坏人会有报应的,戴蝉衣这样折磨自己,她是坏人,她为什么还不得到报应呢?宠妾灭妻的父亲呢?他应该算不得好人,能算坏人吗?他会有报应吗?为什么他们的报应还不来呢?
      贵为一国公主的松赞卓格甚至比当初的风敛月处境更困难,因为如今的戴蝉衣除了国王的偏宠,还有她生下的小王子和缪福之流党羽作为倚仗,更因为王位更迭、宫闱争斗向来是鲜血淋漓。图勒人的信仰认为,在投入人胎之前,儿子是因为依恋母亲而得男身,女儿是因为依恋父亲而受女身,要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原本应该最依恋父亲的女儿怎么会对父亲动杀心呢?还有什么方法,比让国王暴卒在戴蝉衣的床上,更能够掩护公主的杀意,更能够打击政敌的呢?
      可是风敛月哪里有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给毒死的好方法,就算有,她也不可能说出口来——若是卷入图勒的宫闱争斗太深,她以马匹贸易利益诱使议政公主允许她返回大唐的计策就只能以失败告终,即使有齐苏木从中斡旋,她也无法再从这异域雪国脱身了。
      当下只做茫然不觉状,摇头叹道:“世人多是媚上欺下的,我当时年幼无能,只有几个家母生前陪嫁的侍女暗中回护我,只巴望着家父有朝一日回心转意才好。若是真有什么人为我打抱不平,我也不必煎熬那么多年了。”
      其实她们当初也不是全盘地听天由命。翠翘娘子曾经提议过,安排风敛月找个机会偷偷逃家,去灵州投奔风夫人的故交徐岚卿或去寻访投奔风夫人那位改嫁的姊夫——风夫人的家族人丁凋敝,唯一的长姊病逝,其夫便遣散了家人,带着一个侍夫生的女儿远走了;虽然对方未必会给她什么优待,但总比被戴蝉衣活活虐死强。只是她那位未曾谋面的姨父实在是音讯杳然,没有人知道他带着庶女去了什么地方,去了多远,这一门亲戚自然是指望不上的了;而要去投奔徐岚卿,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翠翘娘子和琼浆娘子她们不放心她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于是这个机会搁置下来,打算等风敛月长大之后再看情况做决定——要是风庆云回心转意,这份家业自然是得归于她打理的;要是风庆云一直糊涂,她再去另找出路也好。
      当然几年后她还是去依靠了徐岚卿,只是不是她们先前所预想的那样的依靠。

      原来是这样。
      依然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松赞卓格再难掩饰自己的失望,又和风敛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她退下。自己烦恼地在厅堂中来回踱步,发冠上的珠缨被她的动作而甩动互撞着,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女奴们远远地跪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当真拿那个贱女人没有办法了吗?当真拿那个蠢男人没有办法了吗?在母后去世之后,她只当自己再也没有父王了。
      眼角湿漉漉的,她伸手一触,原来是泪水。松赞卓格微微一怔——她鲜少流泪,被父王母后宠溺的小公主,向来要什么是什么,偶尔耍小性子哭一哭,也会被母后用柔软的丝绸手帕擦拭掉眼泪,被王兄哄着逗着破涕为笑。可是,那样轻松快乐的年华,已经一去不复返。母后过世了,王兄消沉了,只有自己在负荷着国事与家事的双重重担,步履维艰,疲惫忧恼,却只能咬牙坚持。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时间和余地已经不多了,就这样任由他们把自己胡乱许嫁出去,任由他们夺走王兄的权力,把王兄囚禁甚至害死,任由他们彻底把图勒的大好河山给败坏掉吗?想到这里,松赞卓格扯开嘴角,干涩地笑出声来——国政可不是好处理的,倘若没有自己和兄长的支撑,单凭着那个蠢男人瞎折腾,图勒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为了忧愤去世的母后,为了仁厚却软弱的王兄,也为了自己,她绝不会把王位和权柄拱手让人!
      图勒的议政公主高傲地仰起头来,凝视着穹窿上精美的雕塑,直到自己眼眶中将涌未涌的水意都消融干净。她收回视线,明亮锐利的目光瞥向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女奴。
      与风敛月的交谈虽不如预想,但却也不是毫无收获。
      “去,把那个叫做诺娜的女奴带过来。”

      齐苏木得到公主传唤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他只来得及在侍从端着的银盆中洗净双手,接过被温水湿润的羊毛手巾擦拭了一下难掩倦意的脸。站在议政公主面前,他觉得即使是屋角赤金炉中燃烧香料的芬芳也掩盖不住自己先前在牢狱里沾染的霉腐与血污的气息。
      “启禀公主,阿牧无能……结罗已经丧命了。”他微微低头,语气平和地说着,但回想起前事,斯文俊秀的脸上掠过了一丝阴翳。
      因为国恨家仇和风敛月的缘故,他自是不想轻易放过结罗的,但结罗落在议政公主手里,不消他出手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议政公主倒是并不打算杀死结罗,却也不会放过他。经过审讯之后,她的处罚只是让结罗丧失了自行逃走的能力而已——让塔末里以铁锤砸断了结罗的胫腓骨。“虽然死人比活人更能够保守秘密,但我不想轻易杀人,再说公主府上多藏匿一个废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是她的原话。结罗那样的匈奴汉子也经受不住碎骨之刑,趁人不备触柱自尽,头上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泉涌,即使齐苏木全力施救也是回天无术。
      松赞卓格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她有一双浓黑的眉,眼神却很淡泊。结罗的威胁和使用价值已经没了,她压根也不在乎他的死活,只是因为信仰的缘故才留下他的性命而已,他死了更好,省得污了她的手——即使这个人是父王企图给她安排的“未婚夫”也是一样。
      结罗是辽国的撑犁王,他的失踪势必会影响到辽国内部的局势,不过这与她何干?这与图勒何干?松赞卓格沉沉地笑了,抬起目光望向齐苏木。
      “阿牧,兄长那边……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吗?”
      没料到议政公主的话题转到了这一个,齐苏木微微一怔,方才答道:“大王子他……公务繁忙,而且心结难解,只怕不常用药。”松赞格吉何止是不常用药,几乎是不曾用药。公主送去的各种药物偏方,就像她送给他的各色美女一般,被主人嫌弃地闲置一边。
      “兄长他……唉,小时候一直都是我任性,他纵容着我,处处顺着我;可是如今,兄长也开始任性,不肯再纵容着我顺着我了。其实我一点也不想逼迫兄长,在他心上尚未愈合的伤口里再戳刀子……”松赞卓格涩然一笑,“阿牧,不怕你笑话,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我和兄长倒个个儿,我是兄长,兄长是我,那样就好了。”
      齐苏木沉默。他知道,此时的公主并不需要开解宽慰,她只是想倾吐一下而已。
      “算了,既然兄长一直是这个态度,我也不打算再逼迫他,白白的生疏了我们兄妹的情谊。”松赞卓格略略侧过脸,拭去了眼角隐约的水意,“那些女人,由他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想赏赐给谁就赐给谁吧。这些话我不好直接跟兄长说,你帮我去给他解释一下罢,反正,这也是他乐于看到的。”
      “遵命。”
      “那些刚刚采买来的女人,也不用送去给兄长了。”议政公主的眼睛里闪过一不做二不休的寒意,“你帮我琢磨着找几个隐蔽又可靠的门道,让他们献给……父王。”那“父王”二字,她说得很轻很轻。
      齐苏木沉吟道:“公主是想要……分掉冰兰夫人的荣宠么?”国王甚好女色,只是冰兰夫人毕竟有了小王子做倚仗,她的地位只怕不那么容易被撼动的。
      “是的。”心里计较已定,但松赞卓格并不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对齐苏木合盘托出,“反正母后不在了,后宫里女人多一百个一千个也没关系,省得便宜了那个毒妇一头独大。”她顿了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续道:“还有,你把先前给兄长拟的药方再看看,挑几个合适的给我——父王毕竟年纪大了,我可不希望他再有什么身体不适,力不从心。”

      数日后,获得议政公主的恩准,风敛月终于得以离开舍阑城,回返大唐。齐苏木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一路护送她直到瓦伦泽鲁多江畔。
      其时正是午后,阳光已经不那么明亮灿烂,被长长的铁索一反射,就变成了暗淡的光晕,瓦伦泽鲁多江江水涌沸如怒,咆哮着从铁索桥下方奔腾而过,险象环生。即使风敛月已经有过几次走索桥的经验,看到这样的情景犹不免感到心悸。
      与她共乘一骑的齐苏木先跳下马来,将她抱下马背后,吩咐那些侍从在这边等候,自己牵着马缰,走向索桥:“我送你过去,再送你一程。”
      “不用,苏木,等下天色晚了这索桥不好走,我走过去就好,你不必再送我。”风敛月伸手欲拦。她身着图勒男子样式的衣衫,长发都严严实实藏在了厚实的毡帽里,衣衫内贴近胸口的地方放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一枚齐苏木送她的发簪,以及松赞卓格赏赐的一块九眼孔雀石。松赞卓格告诉她,若要再来做交易,用这块九眼孔雀石做信物就可以见到公主府上负责管理马匹贸易事宜的内侍。
      “都已经是午后了,你单独一个人,就算已经换上男装,我怎么能放心。我送你到对岸的小镇子再回来,听话。”齐苏木温和地说道,轻轻推开她,牵着坐骑径直走上索桥。
      他何止光想送她到对岸的小镇而已,他恨不得将她一路护送到长安去,自己也一起回到长安去,再不分离,再不管这图勒的宫闱倾轧、勾心斗角,可是身不由己。
      即使有马匹贸易的暴利作为筹码,即使公主府已经开始出现入不敷出的迹象,要让疑心甚重的议政公主放走明显知道一些内幕的风敛月自由离开图勒,仍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有些事情,像是当初在淼州他对齐佩兰的承诺,和如今他对议政公主的承诺,他可以为她去做,心甘情愿,但并不想让她知道,也不需要她知道。
      风敛月拦阻不得,目送着他走上索桥,咬着唇悬着心,又怕他不小心失足,又担心那马儿发狂不听使唤,直到看到齐苏木顺利牵马抵达对岸方才松了一口气。待到她自己过桥的时候,都没有这般心惊胆战。
      抵达对岸,看到距离桥头不远处的那个孤零零的小木屋,风敛月轻轻叹了口气,回想起了那个手握着一串黄杨木念珠、目光慈和的图勒老人。
      “怎么了?”齐苏木不明所以地随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那是我来图勒时请的一个老向导塔克尔的家,他在途中不幸去世了。”风敛月说着朝那屋子走了过去,“既然已经回到了这里,且撮土为香,聊致一下哀思罢。”
      她走到门口不远处,紧闭的屋门忽然“吱呀”地一声打开了。她吓了一跳,随即看到一个面善的青年走了出来。对方含笑看着她,惊喜又欣慰地道:“敛月姑娘,总算等到你了。还好你平安无事。”
      风敛月认出他是魏菖蒲,忙挥手示意正要赶过来的齐苏木不必担心,亦惊喜道:“你怎么还在这里?阿嗔呢?”
      “说来话长,当时我一路急赶追上队伍,向令狐姑娘禀报了事情经过,于是队伍昼夜兼程赶路越过了瓦伦泽鲁多江,不必再担忧追兵撵上来。令狐姑娘觉得很对不起你,便让我留在这里等候两个月,看是否能接到你,如果两个月都不见你,我再前往舍阑城去打探消息。她们先行一步返回襄州去了。喏,这是她留给你的信。”魏菖蒲递给她一封信,一面回答,一面疑惑地看了看齐苏木,“这位是?”虽然看到了她示意不必担心的手势,齐苏木还是走了过来,驻足在与她和魏菖蒲有一定距离又不太远的地方。他身上穿着寻常图勒男子的衣袍,毡帽帽檐挡住了他的脸,魏菖蒲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风敛月看过了令狐嗔的亲笔信,果然和魏菖蒲所言不差。她见魏菖蒲辨识不出齐苏木,而齐苏木也没有丝毫跟他相认的意思,听他询问,便淡淡回答道:“没事的,一个图勒朋友。菖蒲,你先等一下,我和他说点话就走。”
      先前齐苏木已经告诉过她,他们这一支分队潜伏在舍阑城,只作打探消息之用,大唐与图勒之间相安无事,所以他们只算一步闲棋,本不会招致多少风险。但后来皇帝李珉登基、凤凰将军下狱后不久,他们与中原一度失去了联系,好不容易有人过来接头,没料到对方竟是被李珉的手下收买的叛徒。对方在与他们接触之后,觉得这几人的利用价值不大,便翻脸要彻底毁灭这一枚冥翼在图勒的暗桩。对方暴起发难,齐苏木三人猝不及防,经历一番生死搏斗,另两人战死,只剩得齐苏木一人,挣扎着点火焚烧了店铺,自己匆匆离开现场,凑巧遭遇了议政公主的死士,他伤重被擒,原本已经有了待死的觉悟,但松赞卓格念在他曾为王后献药的旧事,起了惜才之念,便问他愿不愿从此效忠于她。重伤濒死的齐苏木同意了。于是松赞卓格留下了他的性命,并用“天魔作乱、夜梦佛谕”的理由派人彻底拆毁了他们的药铺,不给后来的杀手留下任何线索。
      虽然魏菖蒲是越重楼的部下,而且先前的表现是个可靠的,但风敛月不想让齐苏木再有任何的风险。除了林慧容,她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任何人,不论是魏菖蒲,还是令狐嗔。
      她撇下魏菖蒲,快步走到齐苏木身边,小声跟他解释了一下魏菖蒲的来历,顿了顿,又续道:“有菖蒲陪同我一起返回,你不必太悬心了。你……快先回去罢。”
      说到后面五个字,她的眼圈红了,忙把脸撇过一边去,却又随即转回来,定定地看着他——离别在即,她异常贪心地想再看他一眼,多一眼。齐苏木也在静静看着她,他们凝望着对方,只恨不得把这一刻延长,无限延长。
      半晌,齐苏木抬起手来,将她微敞的衣领理了理,避免风灌进去让她着寒,声音微哑地道:“那我先走了,这匹马叫‘流云’,你骑回去,公主允许过的。”
      风敛月亦抬起自己的手,与他手指交缠,低低应了一声。她的脸被深色的帽檐一衬,白皙如透明一般,突然之间,她整个人显得像是被托在掌心里的冰花,脆弱得只消吹一口气就会融化。
      初见她的人都觉得她是个娇弱女子,相熟之后方才会发现她的执著与倔强。而再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她执著背后的怯懦惶恐,倔强之下的柔软荏弱。
      “多多保重。你是个聪慧的,但凡事不可太逞能。”齐苏木顿了顿,低声道,“那样事物……我送给你备用,却希望你永远不要动用。”
      他说的,是他事先给她的那枚粗玉打磨成的簪子,材质寻常,簪头是两只仙鹤交颈相偎,十分亲昵。只有他和她知道,簪头中还藏了一枚钢针,淬过剧毒,见血封喉。
      眼中弥漫起潮湿的水意,风敛月缓缓道:“我知道的……你也多多保重。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再骗我,不可以再让我失去你的消息……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论要等多久,不管有多难,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她说不下去了,蓦然扑到齐苏木怀中,用力搂住了他的肩膀,闭上眼睛,忍住了眼眶中即将泌出的泪水。浑不管他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齐苏木亦紧紧回抱着她,那力道大得让她有些疼痛。
      还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欣慰喜悦?还有什么比得而复失更难割舍?
      然而长亭送短亭,再多的不舍,再深的离情,也总有一别。
      风敛月一手牵着流云的缰绳,一手抬起衣袖堵住了自己口中不由自主的呜咽,却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决堤,泉涌一般淌过她洁白的面颊,湿透了厚重的衣袖。胸闷如堵,泪光朦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走过长长的索桥,走到对岸,在那几位侍卫的簇拥之下骑马行去,一步一步,离她而去,渐行渐远,在她的视野中彻底隐没不见。
      伫立她身边的流云亦发出了长长的、哀切的嘶鸣,伴着瓦伦泽鲁多江滚滚的波涛声,久久回荡在江岸边。也不知它究竟是为新主人的哀痛伤怀所感染,还是在依依不舍地呼唤着不忍回顾的旧主人?

      【第十卷:鹤归乔木隐难呼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见难别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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