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里喂养七个皇子的日子》杨林语

47、真的傻了QAQ

　　这一夜时沐清并未睡好，噩梦连连。

　　梦中的场景时时变换，时而在茂密的山林中，四周都是参天树木遮天蔽日，时而在茫茫戈壁滩，头顶烈日炎炎，他在前面奔波逃命，牧琛在身后紧紧追缀。

　　牧琛一时骑马，手执利刃，居高临下看他，仿佛在看案板上的一块肉；一时比自己还要落魄可怜，眼巴巴的喊丞相，仿佛长在自己身上的一根尾巴，甩也甩不脱，赶也赶不走。

　　凌晨时分，时沐清半梦半醒间，看到卧室中的摆设，心中大喜，他现在已在另一个时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忽而清醒一瞬，想起牧琛也随他而来的事实，顿觉“好日子”一片灰暗，因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竟有种想哭的委屈。

　　朦胧间他咬牙切齿的想，本相上辈子是挖他家祖坟了吗？如此滔天恨意，挖祖坟恐不够，定还有夺妻杀子之仇。

　　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捞起手机点进游戏里，这破游戏装死，一直显示“系统还在修复中，请玩家耐心等待。”

　　收拾一番后出门上班，楼道里碰到倚墙而坐的牧琛，原本身体半蜷着，看到他，立刻直起身来，眼睛亮晶晶的，喊了一声“丞相。”

　　时沐清蹲在牧琛面前，冷声道：“你只会喊丞相两个字吗？”

　　牧琛畏惧于他身上的骇人气息，往后缩了一缩，时沐清心中冷笑，牧琛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如此畏缩上不了台面，还是那个大梁的二皇子吗？

　　又觉荒唐，这还是那个大梁二皇子吗？

　　他伸手在牧琛面上拍了拍，触感温热柔软，原本要抒发出口的恶意不知为何停顿，从前他恨毒了牧琛，所能想到的最狠的报复手段，也只是将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不是没有更狠毒的办法，牧琛高傲，尊贵，他曾在刑部听到无数种阴毒的法子，从里到外折辱一个人的身心，能让最高傲的头颅低到泥潭里，将这种手段用在牧琛身上，才是真正的报复。

　　可是折辱对手，也是贬低自己，时沐清并非阴毒之人，做不出此等举动，若要试探，办法有很多。

　　他道：“起来吧，带你去吃早点。”难得和颜悦色的语气，傻子也能略微感受到一点，立刻欢天喜地的从地上爬起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站稳，笨拙的摔倒在时沐清脚下，扑腾了好几下才站起来，说：“丞相。”

　　时沐清闭了闭眼，转头走进电梯，牧琛一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牧琛现在的大脑，就仿佛上古洪荒时天与地还未分开的状态，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有，无过去的回忆，也无任何可期待之事，唯有一束小小的光芒，不知从何处照射进来，引得他追逐，十分渴望靠近。

　　那束光芒名字叫做“丞相”，化为实体，便是一个看起来总不高兴的漂亮男子。

　　来到街头，正是上班的早高峰时期，马路上车流量是平时的几倍，这种情形时沐清看了半年多，每次要过马路时依然觉得发怵，更何况是牧琛这个才穿来几天的古人。

　　牧琛紧紧握住时沐清的手，警惕的看着每一辆向他驶来的车辆，这样快的速度，任何正常人都知道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街道两边的路灯变红，时沐清在牧琛耳边说：“你就在这里等我。”忽然挣开他的手，大步朝马路对面走去。

　　这时两侧的车辆还在静静等待红灯，牧琛怔怔看着丞相独自一人离开的背影，犹自有些不知所措。

　　时沐清走到马路对面，转头朝他一笑，脚步不停，继续往人流中走。

　　牧琛开始着急，上身随着人群中若隐若现的背影开始夸张的动来动去，终于彻底看不到他的丞相了，心中一急，立刻忘记了刚才的叮嘱，迈步就往马路对面走。

　　这时绿灯已亮，斑马线两旁的车流正缓缓加速交汇。

　　牧琛无知无觉冲了进去，时沐清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脚步顿了一下，他不信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牧琛还能装的住。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许多人停下脚步回头张望，有人惊呼，有人斥责，时沐清面无表情，迟疑了有三四秒钟，转身往回走，脚步逐渐加快，走到路边，看到眼前一幕，心脏瞬间一紧。

　　牧琛正茫然的站在马路中间，一辆白色轿车擦着他身体停下，司机险些酿出一场车祸，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探出脑袋破口大骂。

　　牧琛看到去而复返的丞相，眼睛亮了，奔跑着扑去把时沐清搂在怀里，时沐清被巨大的冲力推着倒退了几步，有几分茫然。

　　直到这份茫然被随后怒气冲冲赶到的司机打破，一股怒火自心底而起，愈燃愈烈，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能释放出，却因为太紧张而刺激到嗓子，痛苦的咳嗽起来。

　　他边咳边扬手狠狠打了一巴掌，看着牧琛的眼睛，说：“你真的傻了，是吗？”

　　这是他做的唯一一件“侮辱”牧琛的事情，以牧琛之骄傲，如果他能受下来，他就信他。

　　牧琛嘴半张脸颊通红，看着时沐清唇动了动，眼神中一闪而过迷茫痛苦的神情，眼前之人的咳嗽声，唤起了他心里一种熟悉而难过的情绪，但只是一瞬间，便又混沌如初，他嗫嚅一声：“丞相。”

　　原本正要上前理论一番的司机怔了一下，又嚷嚷开：“原来是个傻子啊，你这监护人怎么当的，把一个傻子丢在马路上，真是谁碰上谁倒霉。”

　　十分钟后，马路上的闹事结束，时沐清把牧琛带去之前那家小店吃了早餐，带到公司，不想放在眼前看着心烦，赶去小方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前玩游戏，怎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拖一只能坐死丧尸的窝瓜，却把一朵毫无抵抗之力的太阳花种到僵尸脚下，几下被啃的干干净净。

　　大势已去，成批的僵尸涌入他的小院，一路上见瓜杀瓜，见菜吃菜，很快屏幕上出现“僵尸已经吃掉了你的脑子”一行字幕。

　　把手机丢在桌上，心神难以安宁。

　　想起曾在古书上读到一则画家倪瓒的轶事。画家倪瓒，心性高洁，洁癖异于常人，曾命童子挑泉水回来，身前桶中的水煎茶，身后桶中的水洗足，友人问之，解释道：“前者无浊气，顾用煎茶，后者或为泄气所秽，故以为濯足之用耳。”

　　就是这样一个洁癖到令人发指的人，晚年得了痢疾，卧病在床，无人照料，死于满床排泄物里。

　　世间最大的造化弄人，便是生性好洁之人死于污秽之中，耳目头脑□□的天之骄子浑浑噩噩了此残生。

　　他信因果报应，可不知牧琛前半生的野心勃勃和杀性，是否严重到要落一个这样的下场。

　　下班时候，小方惊慌失措的跑过来，说牧琛不见了。

　　时沐清冷静道：“找人查一查楼里的监控，人跑不远，找到以后给我送回家。”

　　他知道只要自己在这里，牧琛就跑不远。牧琛痴傻后，独独对他一人青眼有加，可能是“雏鸟情节”，清醒时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哪怕傻了，也要深深镌刻在心头。

　　小方心里犯嘀咕，他不知道时沐清此时心境的变化，也没见过早上凶险的那一幕，只觉得“领导心海底针”，昨天还仿佛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着急不能把人摆脱，今天便又让人跟他回家了。

　　牧琛这一消失，就是三天。

　　第三天晚上，时沐清坐在客厅看电视，门外走廊里传来奇怪的声音，仿佛有人，偶尔夹杂着一两声狗吠。

　　他走去门口观察，那狗叫声越来越清晰了，就在门口似的，把门推开，果真看到一人一狗。

　　狗是只巴掌大的杂毛狗，毛色黄的黑的白的混在一起，看起来脏兮兮的。人也脏兮兮的，这几天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脸上尽是灰，衣服破破烂烂，看见时沐清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笑，说：“丞相。”

　　牧琛把狗从咯吱窝里取出来，往时沐清怀里递，仿佛献什么宝贝似的。时沐清皱着眉连连后退，他不喜欢这种长毛的四足兽，尤其厌恶牧琛的狗。

　　牧琛见丞相不要狗子，反手把狗夹回腋下，又把手里拿的纸包往时沐清怀里塞，道：“丞相。”

　　牧琛把纸包直接抵在时沐清的胸口，时沐清伸手按住,问：“这是什么？”

　　牧琛含混道：“药……药。”

　　时沐清心中疑惑，问：“什么药？”

　　牧琛张着嘴，想发声，却又十分艰难的重复道：“药，药。”

　　时沐清并不是真的对他这包药感兴趣，随便拿在手里，给小方打电话，叫他下来，连夜把牧琛送去早就联络好的疗养机构。

　　走的时候，牧琛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可他并没有因为心中巨大的不舍就违背时沐清的意愿。

　　大脑深处隐约有一个声音响起：……我定会好好待他，他说什么我都依他。他害怕之事，我再也不会做；他所忌惮的，我绝不教出现在他眼前……一切，皆由他高兴。”

　　那是谁的声音，又是对谁做出的承诺？脑袋里狠狠疼了一下，牧琛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背影。

　　第二天早晨，小方回来，怀里揣着一只狗。

　　疗养院只收人，不要狗。

　　小方是身兼数职工作繁忙的社畜，有时候忙起来连自己都能忘记喂，更别说家中其它长嘴的活物了。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时沐清空闲时间多又是一个人，养只毛茸茸的小狗陪伴，再好不过。

　　时沐清当然不会同意，直截了当道：“丢出去。”

　　小方大惊失色，“这怎么行？我虽然不是爱狗人士，但我强烈谴责这种把小动物捡回来又丢掉的不负责任行为。”

　　时沐清嫌弃道：“这狗又不是我捡回来的。是牧琛捡的。要不你就再跑一趟疗养院，把狗给他留下，我加钱。”

　　小方说：“可是牧琛是一个不具备民事行为能力的……傻子，你作为他的监护人，自然也要对他养的狗负责。”

　　时沐清差点咬了舌尖，“我怎么成牧琛的监护人了？对了，监护人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现在的身份等同于他爹？！”

　　小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算是吧，不过时总你放心，只是手续里这么一写，实际上不像亲爹那么辛苦，你不用管他吃喝拉撒，有疗养院负责，也不用给他赚钱买房娶媳妇……”

　　时沐清让小方闭嘴，脸色十分难看，看了一眼趴在自己鞋上的狗子，道：“那就先留下吧，你去打听打听，附近有谁家愿意养儿子……不是，养狗，就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