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里喂养七个皇子的日子》杨林语

30、相杀

　　毒气没来之前，时沐清被货郎诓着买了不少东西，如今都在仓库里塞着，只有大皇子感兴趣，时不时去翻一翻。

　　刚才经牧琛一提醒，他才想起来，仓库里好像有不少女子喜欢的小饰品，可以拿来送敏仪公主。若是将来自己能回去，就亲自送给公主；要是不能，就托二皇子送去，也算微小的弥补一下未尽的责任。

　　仓库里，时沐清在一堆随意堆放的物品里找寻的十分认真，他捡出一对玻璃的蝴蝶耳环，轻轻一拧蝴蝶尾巴，翅膀里的灯亮了，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十分好看。他把蝴蝶耳环放在牧琛手里，道：“二皇子帮我拿一下。”又埋头继续找。

　　找到现代工艺制作的绢花一盒，有茉莉、牡丹、鸢尾花……他不知道这花是用来插花瓶的，只觉得花朵制的逼真，颜色鲜艳，十分衬女子明艳的脸颊，插在头发上颤巍巍的，若再扑些香粉，定能吸引来不少蝴蝶环绕。

　　又听说敏仪公主是个十分机敏聪慧的女子，想必会喜欢这只魔方和这套由简到难的解谜画册。

　　时沐清的动作顿下来，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十分像下朝后去集市买小礼物带回家，哄娘子开心的郎君，他不由得笑了一下。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从前在越国当差时候，别人下朝回家，有夫人嘘寒问暖，有稚子绕膝，就连严铮铮的后宫中，都已日渐被各色美人充斥，唯独他的丞相府，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

　　思绪还在外飘着，衣袖忽然被人拽住，时沐清顺着看过去，牧琛道：“方才跟着公子在仓库里四处看了看，这里果真像个小小的宝库似的，各种闻所未闻的精妙玩意儿数不胜数，不知我能否厚着脸皮向公子讨要一件，不必是最珍贵的，无人问津的落了灰的都好。”

　　时沐清心里道：不能。他向来小气。可是又念在牧琛是敏仪的亲兄长的份上，自己此刻也不能与他撕破脸皮，于是道：“二皇子看上什么了，自己挑吧。”

　　牧琛总不由自主盯着时沐清看，突然想起四皇子的话，忙错开目光，听到他同意了，咧嘴笑了一下，这一笑，刚好被时沐清抬眼看到，心里震动一下。

　　接着一件被他刻意遗忘的事情涌上心头，时沐清其实并没有见过敏仪公主的真容，他脑海里所有的幻想，都来源于那一日隔着手机屏幕看到的，女装的二皇子。

　　牧琛挑走一串挂在钉子上落灰的珠串，这珠串几次被经过的时沐清的袖子扫到，他早就盯上了。

　　牧琛拿到后立刻戴在手腕上，圆滚滚的珠子滚过手背，留下一道灰印，时沐清看见了，装作没看见，牧琛不以为意，拿袖子擦了擦，擦的不是手背，是灰蒙蒙的珠子，仿佛十分珍爱似的。

　　牧琛睨见时沐清看他，道：“这珠子是一种树的种子，常戴在身上，与皮肤摩擦，受油脂浸润，会变得越来越润泽光亮。”

　　二皇子和丞相甚少能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对话，时沐清以为他真的很喜欢这串珠子，开口讨要也是蓄谋已久。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伸手打掉的恶意。

　　二人因为有把七皇子从毒气里抢救回来的功劳，成功的躲过了带孩子的活计。

　　那会儿，楼下的兄弟五人正对着婴儿愁眉不展时，郭嫂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抱起婴儿就跑，众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去追，最后在厨房把人截住。

　　郭嫂也不嫌弃这屎孩子，把婴儿亲昵的贴在脸上，口中呢喃着一种母亲的语言，婴儿在她的哄弄下，慢慢止了哭泣。

　　一群正要扑上去抢孩子的皇子们停下动作，平日里迷迷瞪瞪的郭嫂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只臂膀将婴儿牢牢环在怀里，一只臂膀有力的挥舞着，眼睛烁烁有神，指挥道：

　　“去找几件旧衣服来，要棉布的；储藏室里有奶粉，也给我拿过来，再准备一壶热水，冲奶粉用。啥？你说那奶粉是给时公子补身体用的？他个大男人喝什么奶粉，我看他身体壮的很不用补，快去拿来。”

　　皇子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被指挥的团团转也毫无怨言，只求那哭声嘹亮的小东西能给人片刻安宁，也求将来回到梁国，能把这幼崽肥肥壮壮的交到淑妃娘娘手上。

　　后来几人商议，郭嫂情绪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虽然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但是七皇子完全交给她也不让人放心，于是五位皇子一人三天，轮换着和郭嫂一起照顾七皇子。

　　婴儿房已经被牧琛当了杂物房，如今又要拾掇出来给七皇子住，就在皇子们忙碌着搬东西打扫卫生时，时沐清心安理得的躺在大床上，揪了两张纸揉成团塞到耳朵里，闭上眼睛，既不担心客人们怎么折腾他的房子，也没有出去帮忙的自觉。并且在心里庆幸，严铮铮交到他手上已经是七八岁了，正是听话懂事惹人怜的年纪，比这种不会说话只会啼哭的吃屎孩子好上百倍。

　　七皇子来到这座大宅的第一个晚上，大家都没有睡好觉，伴随着婴儿尖锐的啼哭声，时沐清做了一个梦，是个美梦。

　　他梦到自己和敏仪公主成亲的那一晚，洞房喜庆，红烛摇曳，坐在床边的新娘凤冠霞帔，头上的珠翠叮叮当当响着。烛火将新娘的影子投到墙上，纤细而惹人怜爱。

　　时沐清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走过去，掀起盖头，娇羞的新娘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

　　美则美矣，可是为什么有那么一丢丢熟悉感，不，是违和感呢？

　　慢慢的，新娘的脸孔越变越清晰，时沐清心中大骇，眼前的美艳女子，分明就是那日桃花树下，作女装打扮的牧琛。

　　牧琛看着他笑，笑容越来越扭曲，眼神中是白日杀他而不得的残忍。

　　睡在床上的人陷入梦魇之中，含糊的呢喃，小幅度的挣扎，过了约有两分钟，缓缓睁开眼睛，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

　　他在桌子上摸索了一番，又打开柜子找寻半天，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推门出去，去仓库拿了一把匕首，径直来到隔壁房间。

　　牧琛被七皇子的哭声惊醒，没了睡意，索性盘腿坐起，从枕头底下摸出一面镜子，借着窗外的一点亮光，对着镜子练习起眼神来。

　　他将镜子中模糊的人影想象作时沐清，眼睛直勾勾的看过去，变换了几个角度，眉头渐渐蹙起。

　　这样不好，太露骨了，丞相高雅纯洁，怎能用眼神玷污。

　　那这样呢？牧琛将狭长的眼睛半眯，睫毛垂下来，似看非看。也觉得不好，十分色眯眯。

　　二皇子好像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他唯恐自己的眼神太直白，却不知事情的关键，是如何让自己不近人情的面容柔和下来，让自己吃人的眼神变得温柔似水，这样才能让忌惮他的人放下戒心。

　　门口响起声音，牧琛警觉的看过去，有人将门打开，走了进来。

　　牧琛把镜子塞回枕头下，躺下闭上眼睛。

　　听到那人的第一声呼吸后，牧琛就知道来人是谁。他不知时沐清深夜来自己房间为何，心脏不由控制的急跳起来。

　　时沐清眼中无神，神色木然，右手里握着一只匕首，他看准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毫不犹豫的扬起，刀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银光。

　　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出空气里浓烈的杀气，衣袍下的拳头渐渐握紧，没有轻举妄动。

　　匕首刺破胸膛，牧琛伸手抓住行凶者的手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我！

　　心里竟不觉得意外。

　　朦胧中，牧琛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目光冷漠的垂视着自己，好像他在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会疼的人，而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破麻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有发出声来。一股巨大的痛苦在胸腔里翻搅着。牧琛闭上眼睛，几乎等同于放弃了生志。与这种折磨相比，生命忽然轻的犹如一粒尘埃，茫茫而不值得。

　　他绝望的想，我从未满足过他什么要求。

　　他要杀……便杀吧。

　　握着手腕的掌心松了松，匕首往里送了一寸，牵扯到旧伤，由心脏迸发出一股肉／体上的剧痛。

　　牧琛蓦地想到招魂的那一天，他自行用一把带凹槽的冰冷铁器扎入胸口，没有用麻药，睁眼看着血液顺着凹槽汩汩流出。

　　那日的疼痛，不及今日的十分之一。

　　手掌复又握紧，心中完全被愤怒占满，凭什么！他用力一拉，把人压倒在床，夺过匕首。

　　凭什么？！他盯着身下的人，眼睛里凝结出两颗血泪，凭什么我要遂你的愿？凭什么你说杀我我便要死……

　　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去死？

　　时沐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木木的盯着牧琛看，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牧琛心中觉得蹊跷，手掌轻轻抚上他的眼睛，时沐清顺势合上眼皮，安静的仿佛睡着了。

　　牧琛俯下身听他的呼吸，绵长而柔软，是睡着了。

　　他将人紧紧抱住，听着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忍不住哽咽出声。

　　哽咽声越来越大，几乎是在痛哭了，当年他被蛮夷强盗围攻，九死一生拼杀出来，也没有这样劫后余生的庆幸过。

　　牧琛泪眼朦胧的想，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深夜寂静而漫长，牧琛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他低头亲亲怀里人柔软的嘴唇，摸一摸他的脸颊。忽然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夜空，怀里安睡的人动了动，渐有醒来的动静。

　　牧琛忙在胸口把脸上的湿意蹭干，抬起头盯着人看。

　　时沐清睁开眼睛，印入眼帘一张肃杀的脸，吓了一跳，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两眼一翻，恨不得昏死过去，他看到牧琛雪白的中衣上，胸前一片深色痕迹，颤巍巍抬起手摸了一下，血腥味散开，越发绝望，刺了人，却没将人刺死，以牧琛睚眦必报的性格，等下死的必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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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好难写，头秃，最后修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