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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晚饭那道烤羊腿弄的特别不错,牧琛主厨,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辣椒粉,撒到烤的外焦里嫩的羊肉上面,又香又辣,美味无比。其他人还是接受不了辣椒的刺激感,独有时沐清适应良好。

      最近他也在慢慢接受肉食,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些。

      夜里,时沐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吃多了油腻又厚重的烤羊肉,胃里沉甸甸的像有一块大石头坠着,心里也烧灼的难受,他叹息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随便披了一件衣服下楼,来到院子里,天边星子两三点,不甚亮,雾蒙蒙的,被一团逐渐逼近的浓雾遮了光华。

      院外传来孩子们的奔跑嬉笑声,马上整个小镇就要戒严,届时所有人都不能出门,天性烂漫的孩子们抓紧最后自在的日子狂欢,便是大人也不忍心呵斥他们。

      时沐清揉了揉胀痛的胃部,心中生出几分思乡之情。这会儿若是在大越的相府就好了,管家方叔总有办法对付积食。

      方叔是他在皇城中唯一可信任的人。

      当年时沐清还是个稚子小儿,因国师一句批语被皇帝召入宫。时家担忧行事高调引起生性多疑的老皇帝的猜忌,于是只让最忠厚老实的家仆方叔一路随行照顾。

      他从陇地入皇城二十载,没有朋友,亦无可交心之人,倒不是他人缘不好,丞相在驭人之术上颇有造诣,有人敬他畏他,有人将他引为知交好友,可丞相却像那隔着云端的美人似的,总叫人看不清真容,揣摩不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在皇城的这二十年里,时沐清心里唯一惦念之事便是何时才能归家,从始至终,他只把自己当过客,把方叔当唯一的亲人。

      人人都有自己的执拗,时沐清所执拗之事,便是永不以皇城为家。

      这是他被皇家磋磨平棱角后剩下的唯一一点反骨。甚至他那座天家赏赐的富丽堂皇的丞相宅邸,地契都还在皇帝御案右侧的多宝箱里放着。二十年里,他一边把自己忙成一头团团转的病驴,一边又作去留随意的潇洒状,仿佛真能随时辞官回乡似的。

      生平最渴慕之事是自由,最无法得到之事也是自由。

      有夜色掩护,时沐清自暴自弃的想,脆弱便脆弱吧,于是一边揉着肚子,脸上露出一个哭唧唧的表情。

      如能选择,他也想那做风光霁月的小公子,而不是腹黑深沉搅弄朝堂风云的大越丞相。

      熟不知今晚睡不着的并不只有时沐清一人。牧琛此时正坐于树后,面前摆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茶壶一把,茶杯一只,自斟自饮着糯香盈口的普洱茶解腻消渴。

      从时沐清来到院子里,牧琛就开始心神不宁,看一眼那月光下孤零零的人影,欲盖弥彰的偏过头去,想开口叫人,又踌躇过最佳时机,害怕将人惊扰。

      “嘭嚓”一声瓷器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清晰,时沐清立刻看向声音发出之处,警觉道“是谁?”

      牧琛将洒在桌上的茶水用掌心抹掉,又重新斟了一杯,说:“是我。”

      声音熟悉,时沐清却不大敢确认,步履缓缓朝牧琛走过去,眯起眼睛,看到树后面有个黑衣黑袍的人影,唯有头顶的碧玉发钗泛着一点光泽,他说:“二皇子?”语调上扬,带着些不确认。

      时沐清天生患有雀蒙眼,眼睛到了夜晚就变得很不中用,每每这时,便对世间万物都失去了信任。

      牧琛侧头看着时沐清向他走动过来,平坦地面上短短数步距离,却走得无比小心翼翼。

      他眼中并没有不耐神情,也未出声催促,眼神专注的瞧着,若是自己手下的兵,这样磨磨唧唧,他恐怕早就飞起一脚踹了过去,只是这人换作时沐清,心中便觉得诸多怜惜。

      时沐清在牧琛对面坐下,道:“二皇子好雅兴。”

      “时公子喝茶么?”牧琛将刚才自用的茶杯推过去 ,却一个不防推过了界,茶杯从桌上掉落,热水洒了时沐清一身。

      时沐清被烫的一个激灵,牧琛也吓了一跳,蹦起来就伸手拈粘在腿上的湿漉漉的布料。牧琛只担心别烫了皮肉,没有注意到热水泼的巧妙,泼到某个不可言说之处。

      疼痛过去,时沐清心里不舒服起来,伸手去挡,牧琛看也不看的单手压下,把布料揪起来,然后开始轻轻吹气。

      时沐清的力道均被牧琛轻易化解,心里又羞又怒,他用力将牧琛推开,牧琛踉跄的后退两步,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

      时沐清蹙眉道:“二皇子,我没事。”

      牧琛眼中变了神色,顿了几秒钟,没有说话,把倒下的凳子扶起来,重新坐下。他满腔热血与柔情,被沙场练就的一身肃杀气息包裹的严严实实。

      空气里弥漫着糯糯的茶香,时沐清觉得口中发干发苦,把掉地的茶杯拈起来,用壶里的茶水草草冲了冲,倒了一杯,连饮了三大口。

      牧琛注意到时沐清几次喝茶,都是茶杯上的梅花图案正正的对着外侧,刚好他平日里有个习惯,用任何器具,都喜欢把有图案的一侧转向外面。

      也就是说,时沐清沾嘴的地方,可能和他刚才用过的地方是同一处。

      有多欣喜倒也谈不上,只是多了一个让他今夜好眠的小秘密而已。

      时沐清对牧琛的态度,向来恭敬而疏离,又不怀好意的天下皆知,便使得牧琛的一腔爱意也无从发泄,于是变得十分容易满足。

      二人相对无言,一人喝茶一人斟,气氛有种怪异的和谐。

      还是时沐清率先挑起了话头,他对众人口中的二皇妃实在好奇的不得了。

      他慢吞吞道:“先前允诺二皇子带些有趣的小玩意儿给尊夫人,这次来的匆忙失了言,还望二皇子莫怪。”

      端着茶壶的手顿了一下,牧琛道:“没关系。”

      “不知皇妃是何等国色天香,能让二皇子如此魂牵梦绕。”语气里带了几分调笑之意。

      茶壶碰倒了茶杯,半杯热水顺着小几流淌下来。

      时沐清跳起来的姿势流畅而熟练,他早就觉得二皇子做这种端茶倒水的事情极其不靠谱。

      牧琛忙探身伸手接水,二人凑得极尽,一人皱眉垂眸,看着茶水淅淅沥沥落到自己鞋面上。一人隐于黑暗中,快速瞥了一眼令他牵肠挂肚的脸,错开视线,喉结上下动了动。

      牧琛的声音极低,近乎呢喃,他说:“我的王妃他,极美。”

      “哦,是哪家闺秀啊。”

      “是越国……”

      时沐清猛地转头看向牧琛,牧琛只吐出那三个字,就抿着嘴巴再也不说话了。

      时沐清脑海里警铃大作,千猜万猜,千防万防,竟没有想到牧琛的王妃是越国人。他迅速把家里有适龄女儿的世家和朝中大臣都过了一遍,看谁家都像通敌叛了国。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国家从外部攻打起来,十年之内无法被击垮,可若从内部瓦解,大厦倾颓只在瞬间。

      原来牧琛还打了这种主意。

      其心可诛!

      时沐清斟酌着语气道:“我听大皇子说,你们的国家,与越国向来不和。”

      牧琛道:“我娶王妃,只有真心,没有私心。更何况……区区一个越国,还不至于让我拿终身大事作代价。”

      “区区一个越国……”时沐清将这话又放在唇舌之间咀嚼了一遍,嘴里似有血腥味道弥漫开,胸腔中屈辱感丛生。

      瞬间便哑了嗓子,他笑道:“真心好啊,恭喜二皇子,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你交付真心。”

      ……

      这天晚上,时沐清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越国,大梁的铁骑已踏入皇城,梁军正四处杀戮,他站在长安宫门前,面前是冲天的火光,宫人哭喊着四散奔逃,他逆人流而入,匆匆来到承明殿。

      他看到越国的国君,他亲手教养大的孩子,已用一根白绫吊死在御案前。

      牧琛满身杀气,拎着一把滴血的刀,站在严铮铮的脚下,对他露出一个阴森残忍的笑容。

      时沐清从梦中惊醒,汗水将衣衫浸透,心悸的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梦中的感觉真实无比,他恍惚以为,那就是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发生之事。

      他闭上眼睛,心中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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