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尊我不当了》林未期

48、真是个书呆子

　　到底是晚了一步，那个怪影以不容抗拒的姿态闯入大家的视野中。

　　似人非人，似熊非熊。

　　熊首人身，长着人的四肢，却是在地上爬行着，堪比猪头还要大的脑袋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睛，却又不单单是熊眼，还有人眼，且每双眼睛里倒映的都是不同的画面。

　　在难以胜数的眼睛里好不容易找出一条狭窄的缝，凭借着吐出的墨绿色舌头方能判断出那是它的嘴巴，嘴角还挂着一截青紫色的肠子，沉闷的咀嚼声在本就不大的空间内来回飘荡。

　　“是食人畜！”

　　不知谁喊了一声，使得本就混乱的人群变得更加混乱起来。有的鞋子被踩掉了也不管，赤着脚就往前跑，有的甚至连老婆孩子摔倒了也懒得去扶，只顾自己逃命。跌跌撞撞跑到前头时才发现是死路，顶着一张煞白的脸跌坐在地，眼里满是绝望。

　　食人畜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吃人的畜生，且每吃掉一个人，它的身上长出一对眼睛，是被食人畜吃掉的人怨气而结成的。因为怨气与食人畜共生，所以食人畜也能修成仙体，且也需要不断吃人来增进修为。

　　是以，人们也靠观察食人兽的眼睛来判断它的修为，眼睛越多，修为便越高，也更加不好对付。

　　眼下大家的灵力都被禁锢住，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虽说有晏丞与凌羡在场，但仅凭这两个人对上这头吃人如麻的食人畜，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更何况其中一个已经被打趴下了。

　　凌羡被食人畜一掌给拍到石壁上，手里的长剑哐啷一声掉落在地，骨头断裂声清晰可闻。

　　晏丞吐了口血沫，朝食人畜打出灌足灵力的一掌，而后踉踉跄跄跑到一旁扶起倒在地上的凌羡，看着他捂着发抖的右手，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气不打一处来，道：“你也不看看就你那点灵力瞎逞什么能！”

　　被一道掌风洗礼后的食人畜毫发无损，甚至来了劲，宛若一头苏醒的雄狮，磨牙吮血，气势汹汹地再次潮人扑来。

　　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楚玄被推到了最前头，抬眸便对上了食畜脑袋上大小不一的眼睛，腥臭的舌头近在咫尺。他呼吸微滞，把怀里的明千里牢牢挡在身后，沉声道：“鹿卢，速来！”

　　刺啦一声，耀眼的银光端着蛟龙出海的气势森然出鞘，在众人头顶盘旋盘旋一圈，好似在搜寻着什么，就连食人畜都被它给吸引了，一下忘了接下来的动作。

　　“结。”楚玄心头一喜，还不待把结阵二字说完，便见鹿卢光芒骤敛，就跟打架输了的狗般夹着尾巴，恹恹地回到鞘中，重新别回楚玄腰间。

　　楚玄：“……”

　　白激动一场。

　　食人畜仿佛被夺去玩具的孩童，豆大的鼻孔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所有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楚玄，一对前爪在地面似欲摩擦，谁知刚抬起的爪子却是朝楚玄扑去。

　　楚玄：“！！！”

　　妈的！不讲武德！

　　臭不要脸！

　　楚玄面上没有多发反应，实则早已吓得腿软，但还是不得不赤手空拳与之对战。在连过三招之后，楚玄的两只手如同被无数根银针扎过似的，掌心布满小孔，殷红的血珠滚落。

　　他的身子因疼痛而轻颤，适时，食人畜又打来一掌，直接把人掀到在地，喉咙间好似被什么挠过一般，痒得厉害，没过多久便吐了口。

　　“楚长老！”明千里惊叫出声，蹲下.想要扶起楚玄，谁知嗅到血腥味的食人畜瞬间兴奋起来，学着人的姿势站立着，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就跟剁肉似的疯狂往楚玄身上招呼去。

　　电光石火间，楚玄一个翻身把明千里压在身下，与此同时，尖锐的利器刺破他背上的皮肤，冰冷与剧痛顺着脊椎快速往下滑动，手法极为熟稔，给人一种在杀鱼的错觉。

　　一次，两次，三次……

　　楚玄只觉此时的自己与猫抓板无二同，若非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他会流血。

　　另一边的晏丞再一次扬剑冲了过来，可惜剑还没能挨到食人畜就被对方一脚给踹飞，飞出的符咒也随之消散。

　　楚玄艰难地掀了掀眼皮，看着晏丞倒地时不时抽搐的惨状，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真丑。

　　然而，上一刻还在嫌弃晏丞姿势的楚玄，下一刻自己也跟他差不多，腿上被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原本早已麻木的他再一次感觉到锥心的疼痛。

　　好了，这回得栽在这了。

　　缩在后面的众人吓得捂紧嘴巴，即便是手里拿着剑，也没想想着上前帮帮忙，只知道一个劲往后退。

　　浑浑噩噩间，楚玄只觉身下一空，心头涌起一丝不安，紧接着，眼前一道银光掠过，稚嫩的嗓音里夹杂着故作沉稳的胆怯：“我乃明月夜的二公子明千里，你算什么东西，有本事冲本公子来！”

　　语罢，只听铁器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以及肉.体被撕裂的沉闷声响。

　　楚玄猛地睁开眼，便看见明千里的右手被食人畜给吃了去，瘦小的身子靠在一旁的石壁上瑟瑟发抖，明明都已经疼得哭红了眼，依旧挺直身子，恰如山崖间傲岸的青松，任凭谷风再盛，也难摧其风骨。

　　食人畜嘴里咀嚼了一下之后，吐出一条还带着皮的手臂，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好似在嫌弃。也不再看明千里，继续迈开步子，重新朝楚玄走去。

　　明千里见状，用仅剩的左手紧紧握住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纵身一跃，径直刺入食人畜背部。

　　啪──

　　被惹怒的食人畜干脆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明千里，数双眼睛里燃起汹涌的怒火，一掌将其拍在地上，然后抬脚压住他，低头撕咬着他脆弱的脖颈。

　　“明……明千里！”楚玄扯着生疼的嗓子，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想要捡起掉落在一旁的鹿卢，可惜没走两步便摔倒在地，眼看着食人畜锋利的指甲已经刺穿身下人的喉咙，满眼皆是血红。

　　“明千里！”楚玄目眦尽裂，又喊了一声，两只手颤抖地撑着地面，咬咬牙，再次站了起来，两只手抱着鹿卢，歪歪斜斜地冲上前，却再一次摔了个狗吃屎，骨头碎裂声钻入耳畔。

　　他不甘心地抬起头，看了看明千里，又看了看缩在后面的人，冲他们吼道：“你们是死的吗？不知道过来帮个忙吗？！”

　　有人想要站起来，却被身旁的人给拉住了，犹豫了一会儿，干脆闭上眼，把脑袋埋在手臂里，对一切选择充耳不闻。

　　“妈的！”楚玄没忍住，低骂一声。

　　“楚……楚长……老。”明千里把脸转向楚玄，薄唇无力翕动着，“我想起爹说过，食人畜每吃一个人就得歇一炷香时间，我给你争取了一炷香时间。”

　　他的目光逐渐涣散，嘴里喃喃着：“我想回家，想爹娘，想哥哥，想那些师兄弟。可惜，我见不到他们了。”

　　“书上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楚长老护了我这么久，我得报答您。”

　　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胸膛已经被划开，原本鲜活有力的心脏被食人畜给抓在手里把玩着。

　　“书呆子。”楚玄眼眶一热，哽咽地说着，“真的是书呆子。”

　　明千里听到了，眼底晕开一丝笑意，唇瓣微微抖动，好似还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在明知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却依然选择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原因竟是为了报恩。

　　楚玄缓缓低下头，看着被鲜血涂抹得近乎妖艳的土地，嗤嗤笑了起来，视线变得模糊，脸上充斥着滚烫的湿热。

　　吃完人后的食人畜懒洋洋地坐在地上，老僧入定般地闭上眼。

　　其他人总算有了动静，可第一反应不是感激明千里，而是急着寻找出路，找了一圈后没找着，便开始抱怨着：“一炷香时间好做什么，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食人畜马上又要开始吃人了。”

　　“别说了，我怕！”

　　“不说就不会醒了？怕它醒来不就再喂个人给他吃。”

　　“你说想的倒是美，有谁会像明家小子那么傻。”

　　“谁快死了就把谁丢过去，反正不能浪费。”

　　话音刚落，众人立马噤了声，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地上的楚玄，以及不远处的晏丞和凌羡，眸里闪烁着精光，陡然化身成为一头头觅得美食的饿狼，聚众思量着该怎么瓜分才合理。

　　最后，齐刷刷盯着楚玄。

　　这就是他们的决定。

　　楚玄见状，眼里满是讥诮，余光瞥见明千里的残骸，再看看这群冷漠的人，神色忽冷，眸里涌起一丝狠厉与坚决。

　　他哆嗦着手指捻着诀，唇瓣一张一合。不消须臾工夫，一束金光直冲云霄，无端掀起一道劲疾的厉风，直把人吹得往后退。一朵九瓣金莲于间缓缓盛开，金色的花蕊间蛰伏着七粒赤色的莲子，受到感召般相继浮起，盛着光芒有序地排列着。

　　眼看着莲子就要排成一条直线，楚玄却脖子一歪，昏倒过去，金光骤敛，周围再度陷入昏暗。

　　与此同时，食人畜重新睁开眼，恐惧与血腥在逼仄的环境内久久不散。

　　时间慢慢推移，剩下的人越来越少，而早先躺在一旁一动不动的人却突然站了起来，染血的唇角微微扬起，嘴边噙着从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