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尊我不当了》林未期

44、徒弟，能说些我不知道的吗

　　楚玄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剑灵冲至阵眼，蓦然化作一条黑紫色巨蟒，死死缠着金凤。猝不及防被缠住的金凤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宛若漂浮在江面上的一块浮木，陡然间升起的巨浪拽着它没入江底。

　　在一阵急促且又饱含愤怒的嗥叫中，唯余粼粼金粉在空中追随着清风翩翩起舞。

　　一同消失的还有剑灵。

　　结界上灵流的消退比之急于奔赴大海的百川速度还要快，喘口气的工夫都不到，便荡然无存。

　　楚玄被这波动的灵流掀起的厉风给重重掀倒在地，身体内流淌的血液好似被烈火给炙烤过，变得愈发滚烫，齐刷刷汇聚于胸口，趁人不备，炸了个满堂彩，连带着将脑海里覆着薄纱的画面给掀开，大喇喇地呈现出来。

　　原来如此。

　　楚玄一阵恍然，怪不得魏忱要让泰阿剑进入泥销骨，最终的目的是操控剑灵解除泥销骨的封印，向世人揭示泥销骨的真相。

　　没有黄发垂髫，怡然自得的和乐之景，也没有狗吠深巷，鸡鸣树巅的田园风光，只有白骨露于野的凄凉悲怆。

　　是以，世人一直认为魔族在泥销骨安安稳稳居住的兴想法是错的，而给他们灌输这个想法的幕后的人便是被众人称赞的仙门名士──盛三惜。

　　楚玄倏地想起之前在外面魏忱的神情，静默片刻，眼角悄无声息地爬上几分苦涩，这小子早就知道泥销骨的秘密，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着这些。

　　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又如何能肯定另一半剑灵就在泥销骨里面？难不成是因为强大的主角光环？能够未卜先知？

　　各种念头犹如疯长的杂草，三下五除二搅动着难得的清明。

　　身后陆续传来惊呼声，在空旷的山谷间来回飘荡。

　　“操！老子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踏入泥销骨里面。进都进来了，反正也得死，要是能杀上一两个魔族人，到了地府也够在百鬼面前吹嘘了。”

　　“我去！全是死人！我他妈都还没拔剑呢！难不成是被我吓死的？”

　　“呸！不要脸！”

　　“咦？不是说魔族人在泥销骨里活得好好的吗？怎么会都死了呢？当年还是盛掌门亲自向掌刑宫求的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说这些魔族余孽都是盛掌门杀的？把人杀光之后，再借口用封印藏了起来？”

　　本是无心之言，可此话一出却如水库开闸泄洪，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对盛三惜极为崇拜的修士，听见有人对偶像的无端怀疑，当即怒目相向，更有甚者直接动手打了起来。

　　楚玄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哪些人，且不会少，反而还会更多。

　　他也懒得去管，就势倚在身侧的树干，闭眼假寐，过度绷紧的神经缓缓松懈下来，满身伤痛带着无尽疲惫滚滚而来。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惊扰了刚冒出的睡意，修长的眼睫随着颤动。

　　眼看着那人就要走到他跟前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楚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依旧没有睁开眼，落在身上的目光却变得炙热起来，似欲将人灼穿。

　　呼吸逐渐紊乱，拙劣的演技无可遁形。

　　就在楚玄放弃伪装准备睁开眼的时候，听见那人开口唤了声：“师尊。”

　　楚玄闻言，心头一跳，不假思索地阖上已经张开一条缝隙的眼睛，继续装睡。

　　“是睡着了么？”魏忱低声询问。

　　“睡着了也好。”他顿了顿，又自言自语地说着，重新迈开步子朝前走。

　　愈发逼近的脚步声听得楚玄汗毛直竖，面颊猝然贴到一处顺滑的布料，紧接着一股异香钻入鼻尖。他心头骤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厮该不会还在想着给他喂毒吧？要不要这么敬业？

　　沉浸在被卸磨杀驴恐惧下的楚玄打定主意不再装睡，可惜这回眼皮还没来得及张开就被湿热的柔软给堵住了，整个人瞬间石化。

　　先是左眼，再是右眼，从鼻梁，到脸颊，最后是嘴唇。柔软灵活的东西顺着微敞的唇缝跃入更为温暖的远方，恣意攫取着独有的美好。

　　就在楚玄险些因为窒息而晕厥的时候，魏忱总算松开了他。伸手捏了捏他红得发烫的耳垂，低低一笑：“师尊，这个不是骗你的。”

　　楚玄因为缺氧而导致眼眶泛粉，浓密的眼睫被水汽洇湿，殷红的唇瓣上还残留着一层淡淡的水渍，觅得一丝天光，绽放着风华。

　　“你这个。”楚玄刚蹦出三个字就立马闭上嘴，耳廓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

　　这声音就跟在花楼里酣战了似的，沙哑间又带着迟迟不肯散去的春情，听得人心猿意马。

　　魏忱便是如此，他眸色深了深，毫不犹豫地捧着楚玄的脸又亲了一口，还带声的。

　　楚玄：“……”

　　“你这还亲上瘾了？！”楚玄忍无可忍，一把推开魏忱，想了想还是气不过，一巴掌往他脑袋上招呼过去，巴掌还没落下，人倒是先红着眼跪下了。

　　楚玄：“……”

　　碰瓷是这么碰的？

　　“师尊。”魏忱仰起头看着楚玄，话语里带着一丝哭腔，“弟子知道错了。”

　　楚玄默默地收回僵在空中的手，睨了眼地上的人又立马把视线错开，啧了一声：“你哪里有什么错。”

　　“泰阿剑是我故意丢给贺云起的，我知道有人设下蝶影重重，目的就是为了把大家带到泥销骨。”魏忱垂着头，一副犯错被家中大人抓到后乖乖认错的模样。他喉结鼓动着，声音愈发低，“我也知道泥销骨里的魔族人早就死了。所以我将计就计，想要利用泰阿剑破除泥销骨的结界，揭开真相。”

　　“将计就计？”楚玄嗤笑一声，打断道，“那你告诉我，你是哪里将计就计找来那么多魔族的无双童来牵制住我的？又是如何将计就计地将我引入泥销骨的？”

　　“昆山玉碎是师兄设下的封印结界，我的结界术更是由师兄亲自指导，灵力与招式更是大同小异，是以在大多情况下我们二人使出的灵息是相近的。世上大多封印结界还不能准确分辨施术者的灵息，在遇上灵息相近的情况下时便会混淆。”

　　“魏忱，我不信接二连三的巧合。你自己也清楚，说的话根本不能骗过我。”

　　楚玄的目光变得逐渐凌厉，就连语气也更为冷漠。

　　“我不想再听废话。”楚玄见魏忱勾着头，肩膀不时抖动着，想着他许是因为心思被点破而苦恼，只好将语气放缓些，“若是不想说就。”

　　后面的未尽之言被响亮的掌声给吓得消弭在唇齿间。

　　魏忱一改先前颓靡之态，剑眉微挑，唇边噙着浅笑，眸子里却是弥漫着无尽寒凉，时不时能瞥见其中一闪而过的阴狠。

　　他站起身，深深地看着楚玄，身子稍稍前倾，凑到他耳边，故意用鼻息去刺激着鲜艳的耳廓，眸光微闪，语调绵长：“呀，被师尊发现了。

　　“师尊这般机智过人，当真是叫弟子喜欢得紧吶──”

　　楚玄：“……”

　　明明只收了一个，却时不时给他一种收了很多徒弟的错觉。

　　魏忱问：“既然师尊都猜到了，难道就不好奇原因吗？”

　　楚玄：“我问了，你会回答吗？”

　　“会。”

　　“那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是魔族人。”

　　楚玄：“……”

　　呵呵，有本事救说些我不知道的。

　　魏忱自说完之后就一直注意着楚玄的反应，薄唇紧抿成线，垂在身侧的手反复合拢又摊开。久久没等到楚玄的回应，又惊又喜，却又不甘心，咬咬牙，带着一丝豁出去的意味，再次说道：“师尊，我是魔族人。”

　　这回楚玄总算给了回应，是简单的一个字──哦。

　　反倒是魏忱不淡定了，眼睫轻颤，道：“师尊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吗？不……讨厌我？”

　　“要不，你还是说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吧。”楚玄实在是不想回复这种傻逼的问题，友好地提示着。

　　可偏偏魏忱却钻了牛角尖，非要听到楚玄的答案。

　　魏忱：“师尊一早就知道了？”

　　楚玄：“……”

　　魏忱：“那师尊就不好奇吗？为什么我没有被困在泥销骨，反而来到了郁孤台。”

　　楚玄：“……”

　　故事设定就是这样，你不该问我，你应该问你那挥刀自宫的狗粑粑。

　　“我是靠吃着我娘的肉苟活下来的。”魏忱自顾自地说道，“沈逾白是我爹。”

　　楚玄神情总算有了起伏，讷讷地看着魏忱，要不要这么狗血？自他看过的主角是魔族的文，十本有五本主角都是魔尊之子。

　　“师尊总算有反应了。”魏忱轻笑一声，一个劲贬低着自己，“是怕了么？自己的徒弟是魔族，而且还是魔头的孩子。”

　　“不仅如此，还被魔头的孩子给纠缠着。师尊可真是……倒霉啊。”

　　楚玄看着魏忱那副“我是魔族，我很可怕”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道：“为师不瞎，也不傻。”

　　“魏忱，一个人的好坏从不是由别人来断定。我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也别再刺激试探我了，没用的。之前说出来后有话跟你说。虽说眼下并不是个好时机，但倘若再不说的话，我怕你自己能把自己气死。”

　　“嗯，也能把我气半死。”

　　魏忱眼巴巴地看着楚玄，迫切的想要听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知听到的却是杀猪般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