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尊我不当了》林未期

37、徒弟，我有话想跟你说

　　成群的走尸再度来袭，使得惊魂甫定的众人又一次肝胆俱裂，跟没头苍蝇似的四处逃窜，就连躺在地上闹腾的几个人也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明长风带领着明家弟子守在最前面杀开一条狭窄的小道，一个个满头大汗，身上洗得发白的校服尽是斑斑血迹。他们握着剑的手不断发抖，可依旧没有丝毫松懈，深吸一口气，继续加入战斗。

　　众人神色复杂，面红耳赤，很多的时候他们都忘了，一直被他们茶余饭后调侃穷土且有礼的书呆子是在剑术上登峰造极的明家。即便是没有灵力，明家弟子依旧是游刃有余地运转着手中的长剑。

　　虽说有明长风等人在前面打头阵，可到底是寡不敌众，再加上眼下退路都已经被走尸给断掉，没灵力的众人就如同被困在四方盒里的蚂蚁，来来回回打着转，直到这个盒子慢慢变小，退无可退。恐惧裹挟着焦躁化作无形的利刃割据着人们脆弱的神经，一个个吓得面色煞白。

　　“怎么办，我不想死，我都四十了，我还没讨老婆呢！”

　　“你这个死老太婆，都活到这么岁数了，也该满足了，就不要跟我们这些后生抢地盘了，还是赶紧滚出去吧！”

　　“对对对，我提议，把这些只会拖后腿的老东西都丢出去，说不准走尸抓了这些人之后就会走了。”

　　即便是用世间最好最美的胭脂去装扮一朵平平无奇的花，一场大雨过后，一切皆是枉然，连带着这朵花仅存的美好都消失殆尽，丑态百出。

　　人亦如此，之前还笑嘻嘻凑在一起的客客气气，称兄道弟的人们瞬间化作纵横人间的魍魉，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弥漫着鲜血。

　　不一会儿，陆续有年纪大的修士被扔到走尸面前，凄厉的惨叫伴随着愤怒的咒骂不绝于耳。

　　因着方才在走尸群来袭之际，楚玄与魏忱被一群走尸恰好逼到一块巨石后，是以也不知晓这边发生的事情，待解决完身边的麻烦时，看见不断从人群中被抛出的年纪较大的修士时，怒不可遏，挥袖落下一道结界，把那些被丢出来的修士护在其中。

　　随着楚玄这道结界落下，顷刻间就跟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只有结界上闪烁着不断跳跃的白色光芒。

　　众人齐刷刷转过头，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死死地盯着楚玄，目光亮得近乎诡异，堪比见着猎物的鬣狗，眸里尽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楚玄眼皮一跳，还不待多想，只见那群人跟疯了似的，也不怕走尸了，争先恐后朝他扑去，一副恨不得将他吞了的姿势。

　　电光石火间，楚玄毫不犹疑再次落下一道结界，将朝他奔来的众人牢牢挡住，又召出鹿卢，用灵力操纵起来。剑身泛起银白色的光芒，在走尸群里穿梭，犹如蛟龙腾渊，鳞爪飞扬，罡风四起，摧枯拉朽。

　　不消一盏茶工夫，走尸群被束缚在偌大的银白色光圈中，鹿卢高悬于光圈正上方。楚玄见状，眸色暗了暗，掷出一道符咒落于剑锋，低喝一声，粼粼金光稍纵即逝，连带着银白色的光圈也跟着淡去 ，万物归于寂中。

　　楚玄松了口气，召回鹿卢，甫一收入鞘中，就听见身后响起艳羡的感慨。

　　“哇哦──！楚长老好棒！”

　　“楚长老真的太厉害了，那么多走尸就这么被他一个人清理干净了！”

　　“楚长老，您还缺徒弟吗？徒弟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徒弟不能做事情我也能做。”

　　头一次体会到被人围着夸奖的楚玄在看见这些人先前的嘴脸后心情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他猛地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魏忱不知去了何处。视线在四周来回逡巡后，这才发现他那小徒弟正坐在一棵杉树下，二人隔着拥挤的人群，遥遥相望。

　　不知是不是楚玄的错觉，他竟清楚地看见那双熟悉的眸子里正交织着痛苦与不舍，卷翘的眼睫上弥漫着氤氲水汽，连带着眼眶也隐隐泛粉，宛若经雨的夏花，倔强且不失娇艳，摇曳生辉，惹人垂怜。

　　楚玄鬼使神差地拨开人群，大步走上前，在他身前站定，倾下身，目光与他平齐，伸手在他额间探了探，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到二人温度并无多大差异后又将他全身上下细细打量，仔细确认没有伤口之后，这才松了口气，道：“说吧，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人跑开了？”

　　魏忱盯着楚玄看了良久，而后偏过头，错开视线，嗓音有些沙哑：“方才忽然感知到灵武的气息，便自作主张去找了一下。”

　　“没找到？”楚玄问。

　　“不，找到了。”魏忱轻轻摇了摇头，眸里一丝暗色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楚玄捕捉到了。

　　“需要我帮忙。”

　　“师尊。”楚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忱给打断了，“那把剑，我……”说到这里，他顿住了，未能说出口的话悉数化作刀子横在喉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眼圈颜色又红了些许，身子轻轻颤栗，好似在害怕什么。

　　良久，他张了张嘴，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嗫嚅道：“我……我使不出灵力。”

　　楚玄沉默许久，眼睫簌簌抖动，将眸里的复杂之色藏匿好，伸手轻轻拍了拍魏忱肩头，放缓声调：“不用担心，跟在为师身边就好了，师尊会保护好你的。至于剑，也定会给你寻回来的。”

　　魏忱又不说话了，顶着一双通红的眸子，跟兔子似的一言不发地望着楚玄。

　　饶是楚玄脸皮再厚，被他这般看，还是有些不大自在，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倏尔又想起一件逐渐明朗的事情，看了眼魏忱，又有些犹豫，闭了闭眼，还是选择豁出去，咬咬牙，开口道：“魏忱。”

　　“等拿回你的剑，有件事，为师想同你好生说道一下。”

　　久久不见魏忱回答，楚玄有些绷不住了，正想换个其他话题就此揭过，便听到他应道：“好。”

　　似是担心楚玄没听见，他声音又高了些许，重复道：“好。”

　　楚玄心头猛地漏了一拍，喉咙隐隐有些发痒，赶忙错开视线，仓促间又带着一丝狼狈。

　　夜色降临，黑暗与恐惧相继而来，此前找了一下午出路也没得头绪的众人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楚玄，毕竟眼下只有楚玄一人有灵力在身，要想保命，只能抱紧他这条大腿。

　　楚玄倒没过多搭理这些人，也不担心眼下的处境，反而优哉游哉地抱来些干柴，生起火，拉着魏忱坐下。众人见状，也三三两两生火考暖，但目光还是时不时投向楚玄。

　　待身上寒意消退些许，楚玄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袋，递到旁边人手中，沉吟片刻，笑着解释道：“之前从贺家厨房里顺手拿的糕点，虽说模样看起来不太行，但味道还可以，是你喜欢吃的。”

　　魏忱感受着纸袋上还未散去的余温，指尖忍不住轻轻颤抖，连带着糕点也跟着簌簌抖落点点碎屑。

　　楚玄看着他的模样，叹了一口气，直接抬手捏起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来，张嘴。”

　　魏忱愣了愣，下意识地张开嘴，直到一股甜腻的芬芳在口腔里散开时，这才陡然回神，黝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楚玄。

　　“有什么话等吃完再说，不急。”楚玄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脚边的棍子拨了拨火堆，原本弱下去的火光猝然又亮了几分。

　　不知是不是被这火给熏烤的缘故，魏忱只觉得浑身流淌的血液变得愈发滚烫，犹如几欲躲笼而出的猛兽，疯狂地叫嚣着，连带着目光都跟着炙热起来。

　　楚玄似有所感般偏过头。

　　魏忱吓得心头一颤，慌乱地垂下眸，细细地嚼碎嘴里的糕点，慢慢吞吞地咽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糕点揣怀里收好。

　　“等出去后再给你买就是了。”楚玄见他手里的动作，忍不住皱了皱眉，“多吃一点，本就是给你的。”

　　谁知魏忱听后，立马站了起来，拉着楚玄的手腕，二话不说，带着人往前走，吓得旁边的众人也跟着急忙站了起来，屁颠屁颠跟在后头。

　　还没走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因为路被人挡住了。

　　只见两个人横躺在地上，一个人死命拽着手里的裤腰带，另一个人则捂着胸口不停地喘着气，嘴里还在不停嚷嚷。

　　这两人一个是郁行，另一个则是他的“亲大哥”郝鹊德。

　　郁行拽着裤腰又往上扯了扯，乍一看见楚玄如跟看见亲爹似的，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还不忘推了推身边的郝鹊德，激动道：“亲大哥，咱们逃出来了，咱们得救了！”

　　郝鹊德一听，眼睛瞪得老大，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郁行：“……”

　　经这两个人的一掺和，魏忱的情绪也逐渐平复，松开拽着楚玄的手，转过身看着他，眸光微闪，欲言又止。

　　楚玄也没多问，只是抬手拍了拍魏忱肩膀，薄唇轻启，正欲说些什么，就听一边的郁行扯着嗓子，嚷嚷着：“楚长老，前面有鬼！”

　　“真的是吓死人了！吓得我屎拉到一半赶紧夹断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