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尊我不当了》林未期

27、徒弟，有人吃了没文化的亏

　　郁行疼得一个劲哎哟哟叫着，离他最近的几个修士见状，连忙伸出手去拉他，眼瞧着卡在洞口的身子有几分松动，下一刻却又如同掉入沼泽一般，越陷越深。

　　“各位大哥大姐，求求你们，行行好，救救我吧。”郁行这回半边嘴巴也卡着了，顿时苦恼不已，可偏偏嘴巴又闲不下来，说话时不断又口涎从嘴角溢出，掖着几丝洁白的月光，闪闪发亮。

　　其他人面面相觑，瞪大眸子看着眼前的山洞，面上均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沉吟片刻，呼朋引伴，三五成群上前，大有一副不把郁行救出来不罢休的劲头。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吓得天上经过的鸟儿连忙扑扇着翅膀逃离，就连皓月都被打扰，掖着厚重的云层把自己藏匿得严严实实。

　　就在他即将哀嚎到第三声时，人总算得以脱困，随着他一同出来的是一排骷髅，哗啦一声，犹如竹筒倒豆般径直倒在地上。

　　少说也有十来具，个个衣衫完整，若非露在外头的白骨，倒真会以为是活生生的人。

　　有眼尖的人发现这几具骷髅身上都带有弯月图纹，还不待他出声，便看见一缕缕光束从骷髅体内钻出，而后聚在一起，缓缓升上天空，陡然炸开。

　　随着声音的散去，一幕幕陌生的画面在空中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贺云起，具体点说，是年轻的贺云起。

　　是陈情图鉴。

　　人死之后，其一生经历会自动结成图鉴并且保留在体内，即便肉身腐烂，也会刻入骨中。待感知到有与自己灵根相同的人靠近时，陈情图鉴便会自动开启。

　　这些骷髅是魔族，魔族与人的灵根不同。能使魔族人的陈陈情图鉴自动开启，便是代表着他们中间有魔族人。

　　他能想到的东西，其他人并非想不到。

　　楚玄拧了拧眉，下意识地在四周搜寻魏忱的身影。目光足足在人群中来回逡巡三遍后才意识到魏忱并没有跟来。

　　他莫名地松了口气，继而又开始疑惑起来，既然不是因为魏忱，那又是会何人？

　　他稍稍偏过头，睨了眼呈大字状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郁行，又看了看摇着扇子，饶有兴致看着边上的傅炎，眸子微敛。

　　察觉到楚玄目光的傅炎立马低下头，看了看他，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指了指天上的画面，嘿嘿一笑：“这贺云起对与魔族有关的事物素来便是嗤之以鼻，谁能想到他曾是齐子初手下一个打杂跑腿的小厮。”

　　“楚长老，别发呆了，这上头的故事可精彩了。”

　　楚玄闻言，暂且收敛心头杂绪，仰起头，心无旁骛地看着陈情图鉴里的场景。

　　年轻的贺云起身材并非现在这般臃肿，个子瘦瘦小小，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稚嫩青涩的眉眼间张扬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戾气。

　　此时正值冬日，他衣衫单薄，露在外面的一双手被冻得通红，呼啸的北风从他衣衫上的洞口呼啸而过，吹得他瑟瑟发抖，连带着手里拎着的水桶都跟着不安起来，不时溅起大片水花。

　　他神情有些阴郁，吸了吸泛红的鼻头，深吸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拎着水桶快些逃离这冰冷的世界。

　　还不待他迈开步子，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温柔的嗓音：“平安。”

　　来人是一位芝兰玉树的年轻男子，漆黑的眸子里好似藏匿着漫天星辰，稍有不慎便会沉溺其中。他眉眼间含着七分温柔，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春日里须臾花开的景象。

　　此人正是齐子初。

　　贺云起愣了愣，连忙放下手里的水桶，拱手作揖：“平安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齐子初在他弯下腰的那一刻适时扶着他的手臂，将人拖着。

　　“公子找小的可是有何要事？”贺云起直起身，疑惑地看着他。

　　“的确是有事。”齐子初扬了扬唇，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到他手里，“得劳烦你去逾白兄那跑一趟了。”

　　“沈先生？”贺云起捏着信，眸光微闪，继而又问，“沈先生来临安了？”

　　齐子初点点头：“就在城中的月有阴客栈，我还有事走不开，就麻烦你替我走一趟。”

　　“是。”贺云起不再多言，恭恭敬敬地应下。

　　而这一切都被远处躲在柴堆里的一个少年看见了，想来便是这些骷髅的其中一具了。

　　齐子初走后不久，贺云起也离开了，不过他并没有去客栈找沈逾白，而是独自拐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与一个黑衣人在巷子的尽头碰了面。

　　贺云起对黑衣人态度很是熟稔，二人并肩走进一间屋子。

　　落座之后，贺云起从袖子里掏出齐子初的交给他的那封信，重重拍在桌上，皱着眉头说道：“你前阵子同我说齐子初在古籍中发现了一种能够破除中阶以下任何阵法的火.药，并将此事告知沈逾白。我本觉得荒唐不已，火.药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与灵力抗衡。”

　　“可仔细观察一阵后，我发现他们二人来往的确是密切了些，后面又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不过瞧着三人关系倒是不错。连着几天在书房里一待便是整整一天。我曾偷听过几次墙角，隐隐约约听他们提到了火.药制作。若真的造出来了，届时魔族的势头将更加显赫，人的地位也就更加卑微。”

　　“齐子初待人温和，沈逾白更是放言要让人、魔、仙三界和平相处，你又何必担心。”黑衣人用沙哑的嗓音讥诮地说着。

　　贺云起挑了挑眉，嗤笑道：“你若是能说服你自己，便不会找上我。”

　　黑衣人覆在黑纱下的薄唇微微扬起，不再说话，拿起桌上的信，撕开火漆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粗略地扫了一眼，而后塞到贺云起手中。

　　“不会有了。”黑衣人道，“他放弃了。”

　　“嗯？”贺云起惊讶地看了看掌心的信纸，又看了看黑衣人，“什么放弃了？”

　　他低下头想要看清楚信的内容，可到底没读过什么书，很多字不认识。

　　黑衣人解释道：“齐子初放弃研制那种火.药了。”

　　“为什么？”贺云起不解。

　　“需要集齐百位修士的灵源。”黑衣人好似想到了什么，眼里掠过一丝讥讽，“齐子初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素来心软，怎么会舍得拿别人的灵源来尝试？”

　　“那就这么放弃了？！”贺云起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想试？”黑衣人半眯着眼，打量着他。

　　贺云起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黑衣人并不惊讶贺云起的想法，又或者说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到贺云起手里，下巴朝窗外点了点，道：“吶，第一个猎物已经送上来了。”

　　贺云起闻言，眸光倏地一亮，犹如在丛林中蛰伏多时终于等到猎物上钩的猛兽，张开森白尖锐的獠牙，挥舞着锋利的爪子，急不可耐地奔向屋外。

　　他冲到窗台下把那个跟了他一路的少年给拎了起来，另一只手直接穿过他的胸口，在殷红的血水里取出一颗银白色的物什──那是少年的灵源。

　　在里头听闻动静的黑衣人面不改色地捡起落在地上的纸团，掌心升起一簇火焰，火舌疯狂地舔舐着纸张，却也将上面的字映照得更加清晰：“逾白吾兄，见信如晤。今闻琼岭万山红遍，故邀兄……”

　　后面一截字彻底被吞噬在火光里，画面渐渐变得模糊。不过却也说明了这信上的内容并非如此前黑衣人所言那般，这只不过是一封好友间来往的普通信函。

　　楚玄不由得感慨：哎，到底是欺负人家读书少，好骗。

　　陈情图鉴的画面犹如跑马灯般快速转动，以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哄哄的架势相继出现，直把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有贺云起为了制造火.药不惜拿生人做试验，也有他为了躲避齐子初怀疑而故意制造出天灾假象，把偌大一个城池的百姓活生生掩埋在乱石之下，老幼妇孺，无一幸免。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为了获得灵源，竟然与多个男子共同双修，还不是一两次，而与他双修的男子，无一例外，全是魔族。

　　暧昧的喘息声在空中散开，如那被碾碎的沙石，掖着微风，飘洒到各处。

　　“妈的，真他娘的恶心！”一个稍显青涩的少年看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地别过来，破口大骂，“枉我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奋斗目标，谁知竟是这般恶心的玩意。”

　　又一人出声附和：“还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原来都是偷来的。为了一己私欲，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

　　其他人一改先前对贺云起的恭维谄媚，好似抓住了一条落水狗，纷纷拿起石头，狠狠朝它身上打去，嘴里骂骂咧咧。

　　“难怪孙子会被人掐死，还真是报应，活该！”

　　“我上个月到贺家铺子里买火.药,那些个老板哦，鼻子都翘上了天，非是一个子儿都不肯少，明里暗里说我穷，跟他理论就把我赶了出来。啧啧啧，幸好没买这腌臜东西。”

　　“有贺云起这样的家主，贺家底下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他们也好舔着脸耍了这么久威风？”

　　……

　　陈情图鉴在大家怒不可遏的话语里悄然离场。

　　傅炎折扇轻收，摇头晃脑地叹了一声，转头看向楚玄，别有深意地说道：“楚长老可看出什么来？”

　　“傅掌门这是看出什么来了？”楚玄不答反问。

　　傅炎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缓缓踱步到他身边，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个齐子初，长得倒是不错。”

　　说着，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贪婪，嘴边笑容更甚，却又夹杂着些许遗憾与懊恼：“若我早生个二十年，这个人必定会待在我身边，成为我独一无二的宝贝。然后我们二人和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楚玄：“……”

　　不要脸。

　　“可惜，可惜啊。”傅炎拂了拂鬓发，摇扇长叹，“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楚玄：“……”

　　不要脸再加一。

　　就在傅炎准备发出第三次感慨的时候，只见贺林急匆匆赶来，斜冠散发，衣袍袖子被利器划成一条条丝带，脸上惊魂未定。

　　他双目赤红，泪光在其间闪烁，对着傅炎深深鞠了个躬，哑声道：“还请傅掌门救救我家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