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结案件调查组》金钊有酒

61、搭档

　　陈鹭白无言坐在驾驶座，心里想着和石庭接下去该聊些什么，怎么聊才能让他开心。石庭一路来都阴着张脸，跟外面的天气一样，仿佛随时都能爆出一声惊雷。陈鹭白想了几个话题都被自己pass了，她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妥当。

　　而到了家里，石庭却换了一副面孔，又健谈又风趣，父亲陈哲被他一通彩虹屁吹得，飘到半空里半天下不来。陈鹭白看着饭桌上两个男人高谈阔论，一时间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外人，正在冷眼旁观别人家的事。石庭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在她眼里都变成了客观的分析对象，不带丝毫情感。某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变了，变得更像楚天河；石庭其实没有变，他一直这样，只是之前陈鹭白压根没发现他还有这副脸孔。

　　饭毕，石庭像往常一样钻进厨房洗碗，陈鹭白提出帮忙，他也没有拒绝。只是在厨房这么个只能容得下两个人的小天地里，石庭又变回了原先冷淡疏离的样子，仿佛陈鹭白是空气。

　　陈鹭白将洗好的杯子递给他，说了这一路来的第一句话。

　　“我们聊聊吧。”

　　“嗯。”

　　“你还在误会我吗？”

　　“没有。”

　　碗槽里的脏碗碰得叮当响。陈鹭白懊恼地按住石庭忙个不停的手。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冷战吗？”

　　“我没有啊，”石庭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还是你想太多？我明明跟你解释过那么多遍，我和楚主任根本没什么，最多因为工作的关系接触的时间多了点，你不是也答应我不会再纠结这件事了吗？”

　　“接触多了点？呵呵，”石庭终于放下手中的盘子，“以前你看不出来也就算了了，今天那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他明显在挑衅我，他在向我宣战，他要从我身边把你抢走！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陈鹭白被回击地哑口无言，楚天河对自己有意思？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在她的印象中，楚天河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过，否则为何对自己如此无礼和粗鲁，天天捉弄自己？这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吗？

　　“你真的误会了，”陈鹭白极力辩白，“他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喜欢恶作剧而已。”

　　“陈鹭白啊陈鹭白，”石庭怒极反笑，“你是真的情商低看不出来，还是在替他辩护？”

　　陈鹭白震惊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石庭吗？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了？

　　“石庭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替他辩护？你不相信他也就罢了，连我你也不信吗？退一万步说好了，即便他对我有点意思，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和你订婚的人是我又不是他，你那么在乎他的反应做什么？你应该在意的是我的态度才对吧？”

　　“你终于承认了是吧，”石庭目光狠厉地盯着她，仿佛对面的不是自己的未婚妻，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终于承认他对你有意思了？”

　　“我的意思是……”

　　“好了，你不用说了，”石庭将盘在放在水龙头下冲水，水花溅的到处都是，“我石庭既没钱也没事业，但总算骨气还是有的，感情的事我不想和别人竞争，你要真的喜欢他，我随时可以退出！”

　　“你……”

　　陈鹭白的眼泪一瞬间便涌了上来，她委屈的是：原来在石庭的眼里，自己根本就是一件商品；刚买来的时候异常珍视，可但凡出现一点瑕疵，就会被他无情退货，而自己连辩解或修复的机会都没有。

　　她推开门，呜咽着跑出厨房。

　　夜色静谧，微微有点发凉，陈鹭白双臂抱在胸前抵御冷空气，行走在马路上。眼泪干了，形成两道河床，新的眼泪沿着河床落下来，将河床拓宽，于是在街边的行人看来，她满脸都是泪，跟个泪人似的，狼狈又滑稽。

　　陈鹭白满心幻想石庭能突然想开出来找她，她赌气地躲在墙垛子后面不让他得逞，最后他还是凭借她故意释出的抽泣声找到了，忙不迭地抱紧她，说千错万错都是自己错，夜里风凉，感冒了可怎么好——就跟以前一样。可事实上，风一样凉，夜一样黑，可石庭却不见踪影。

　　幻想破灭，陈鹭白哭得更伤心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突然面前的光暗了下来，一条长长的黑影站在她面前，似乎还轻轻叹了口气。

　　陈鹭白以为是石庭，抬起泪眼望去，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主任，你怎么在这？”

　　楚天河蹲下来，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喏，上次你给我的，还没用呢。”

　　陈鹭白暗忖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丑死了，急忙接过纸巾，背过身把脸上的河床抹干净。

　　“你怎么了？跟石庭吵架了？”

　　陈鹭白兀自尴尬地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主任！”

　　“那你呢？”

　　“我？”

　　陈鹭白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本来想说定个酒店对付一宿，可出来的太急，没带手机也没带钱包，就把自己带出来了。

　　“走吧！”楚天河伸出大手去拉陈鹭白的袖子。

　　陈鹭白急忙躲开：“我……我不去。”

　　谁知楚天河的手劲比自己的大得多，她几乎是被硬拖着来到路口。那里停着楚天河的座驾，小破别克。

　　打开门，楚天河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进去！”

　　陈鹭白也是走投无路，只得乖乖上车，安安稳稳坐在副驾驶座上。还好，不那么冷了。

　　楚天河发动车子，一路驶向西边。

　　陈鹭白蜷缩在车里，如一只落水被救的小猫，不停瑟瑟发抖。

　　楚天河扔了件衣服给她：“穿上。”

　　陈鹭白穿上衣服，闻到内衬里散发出的微微的烟草和香水混合起来的味道，说不上为什么，有点安心。

　　“主任，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天河瞧了她一眼，说道：“我本来打算去你家找你爸问点事，可你和石庭在，不太方便，只能等你们走了再去，谁知路上碰见了你。”

　　陈鹭白心里有数，自从她和石庭闹矛盾之后，楚天河便刻意和她保持距离，所以今晚明明打算去父亲家的，碍于石庭在，所以把时间错开了。

　　“那……你打算带我去哪？”

　　“你不是租了房子吗？”

　　“退了，”陈鹭白小声道，“我爸身体不好，得有人照顾。”

　　“嗯，”楚天河替她做出决定，“那就送你去小辛家。”

　　“小辛和她男朋友住在一起，我去不太合适。我没事的主任，你就把我放在前面那个路口就好，我在那儿定了酒店。”

　　“真的？”

　　“嗯，骗你是小狗！”

　　“订单我看看。”

　　“啊？订……订单？”

　　楚天河淡淡一笑：“去我家吧，我的床大得很，一个人睡嫌太空，两个人睡刚好。”

　　“主任你……”陈鹭白慌了神，不由得裹紧了衣服。

　　楚天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出一排白牙：“吓死你！”

　　拐了个弯，来到三和广场附近，楚天河继续说：“我带你去黎老师家，她家离这近。”

　　陈鹭白冲到脑顶的血回到血管里，刚刚还误以为楚天河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事，现在想想简直好笑，楚天河为人眼高于顶，大概只看得上黎贝拉那种有颜有内涵有气质的“三有”美女吧？话说楚天河现在对黎贝拉还旧情未了吗？当初因为冲动而走到一起的两人，心智成熟之后是否还能破镜重圆？陈鹭白不禁好奇。

　　天心临江府是彬都有名的富人小区，黎贝拉就住在这里。楚天河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步行和陈鹭白前往18号楼。绿化带上的砖路走起来有点不顺脚，陈鹭白差点一个踉跄摔个马趴。走在前面的楚天河默默伸出一只手递给她，说道：“这里又黑又难走，你还是拉着我的袖子吧。”

　　陈鹭白盲人摸象般摸到一条袖子，被楚天河带着往前走，心里想到个笑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是不是想到导盲犬了？”

　　“是啊，哈哈哈哈！”

　　陈鹭白觉得稀奇，黑灯瞎火的，楚天河是怎么猜到自己的心思的？

　　楚天河也跟着笑了：“就知道你肚子里没憋什么好屁！”

　　陈鹭白敛住笑声，心里暗忖：要楚天河真是一只导盲犬的话，倒是还蛮可爱的。

　　离开泥泞难行且伸手不见五指的绿化带，来到18号楼下，楚天河给黎贝拉打了个电话，谎称陈鹭白家里水管爆裂，暂时不能住，来她家借住一宿，黎贝拉爽快地答应了。

　　“行，你上去吧！”楚天河转身要走。

　　“哎，主任……”陈鹭白支支吾吾地说，“那个……谢谢你。”

　　楚天河淡淡一笑：“谢什么，我们是搭档。”

　　陈鹭白也会心一笑。

　　楚天河离去的背影在夜色中越来越淡，陈鹭白胸口燃气一股暖意：也对，就算全世界都抛弃我了，至少我还有个搭档！